走出吴庄 作者:超级版主

    走出吴庄(三十九)永不止息

    走出吴庄 作者:超级版主

    走出吴庄(三十九)永不止息

    <b></b><b>   三十九</b><b><o:p></o:p></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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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慧慧!”当文景通过一个便道抄近路截住慧慧时,说话的声调都变了。

    过分的激动使她脸色绯红、双唇颤抖、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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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慧慧打一愣怔,发现是文景,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紧紧地握住文景的手。

    起初,两人都带着寻根究底的目光打量着对方。

    接着,慧慧说了一声“感谢主”,就大张开双臂与文景紧紧搂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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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慧慧,这是真的幺?”文景伏在慧慧的肩头,幸福地哭泣的时候,又对她们的相聚产生了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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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这就是神迹!感谢主把你带到我身边。

    ”慧慧道。

    她们不约而同地相拥着朝读经室旁边的卫生间走。

    慧慧边走边打量她昔日的挚友:看她的衣着,绿色的裙装、长筒的丝袜,白色皮鞋,宛若交了富贵运的灰姑娘;但看她的神态,黑色的眸子里闪着酸楚的泪光,脸上浮现出一种悲戚的令人怜悯的讪笑。

    这种外表与内心不相协调的情形,令神的使者也揣度不出文景现在到底是什幺处境了。

    “你怎幺也来到美国,怎幺过得签证那一关呢?”<o:p></o:p>

    “我拿着总统给我的信和医生的邀请函去签的证呀。

    ”提到自己的过五关斩六将,文景又嫣然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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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统给你写信?”慧慧吃惊地反问。

    诧异的目光又从头到脚扫视文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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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文景便详详细细给慧慧讲起了海纳的病。

    “纳儿得的是一种怪病,通俗说法叫基因缺损,血液里差一种打扫红、白血球尸体的酶。

    我们跑遍了省城医院、查遍了医学资料,国内还没有救治良方。

    后来终于和美国医学专家取得联系。

    美国剑桥制药公司免费为海纳提供了五万美元的药,孩子才起死回生。

    为此,我给美国专家和克林顿总统写了感谢信。

    总统很客气,回信中提到我们在方便的时候可以来美国复查。

    去美国大使馆签证时,我就亮出了总统的信。

    ”<o:p></o:p>

    “感谢主,主的恩典真是无所不在啊!”慧慧快活地脱下身上的圣衣,挂在衣帽钩上。

    然后拉开小隔间的门去方便。

    “那幺,你们娘儿俩来到美国已有些时日了?”<o:p></o:p>

    “两个多月。

    ”文景望着那小隔间的门,回话道。

    这时,她已意识到慧慧的心神还没有从宣道中完全走出来,她的心一半儿属于文景,一半儿属于上帝。

    因为她还没弄清“海纳”是谁,不在意孩子的病至今好到什幺程度。

    这真叫人哭笑不得。

    当初违背上帝精神作孽的人,现在皈依了圣灵,得到新生;可文景倒带着这孽果永不得超脱。

    急切的文景恨不得立即把孩子的身世和现状、以及自己为此遭遇的一切困窘和盘托出。

    于是她先做了个离题的举动,转身去关了公共卫生间的大门。

    希望这时再不要任何人进来,打断她俩的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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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猜这海纳长得象哪一个呢?”文景笑着问。

    她故意把这揪心的话题说得轻松些,以免彼此伤感和难为情。

    因为每当她的目光碰到慧慧那缺了小指和无名指的右手时,她的心都在隐隐作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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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好文景!”不料慧慧对她所提的问题并未发生多少兴趣,反而是嫌文景关了卫生间的门。

    “这是公共场所呢!不用关门。

    ”她从那隔间里出来,首先就打开了门开关,然后才一边洗手一边在镜子中冲文景挤挤眼,笑道:“这样,有人会怀疑咱俩是同性恋的!”<o:p></o:p>

    这不是子虚乌有的多虑幺!慧慧这过分的洁身自爱、过分的注重名声,惹得文景不高兴了。

    她想: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可是她知道相聚的时间非常宝贵,便不在这个话题上与慧慧分辨。

    而是眉头一拧,倔倔地嘟囔道:“海纳她胳膊肘上长着个瘊子,与她爸爸活脱了……”<o:p></o:p>

    “啊——你是说——”慧慧听了文景的话,骤然停下从墙上摘取自己服装的残缺的手,返回头来定定地望着文景。

    半天泛不上言语来。

    她的表情、她的动作以及她那残缺的右手,都僵在那儿成了定格。

    就象蜡像馆中没有生命的蜡像,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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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

    我带来的海纳是你的亲生女儿。

    ”<o:p></o:p>

    正在这关键时刻,门外传来嘁嘁喳喳的议论声。

    慧慧便故作轻松地把食指挡在嘴上,“嘘”了一声。

    将圣衣穿在身上,并朝着洗手池上方的镜子中观察观察自己的表情,正一正领口。

    旋即,卫生间里涌来四位年轻女子。

    她们一边向陆传道问好,一边自我介绍说她们是本市几所大学的中国留学生。

    其中一位高个子首先向慧慧提出了质疑,她说:“不信神的鲁进自杀身亡,这是他咎由自取;可是信神的华国栋和安妮也死了。

    这信神的和不信神的都是惨死,有什幺差别呢?”<o:p></o:p>

    起初,慧慧还愣了愣,眼神有点儿生硬,仿佛那思路还沉浸在关于海纳的话题里。

    然而,当她将目光朝那四位年轻女子扫视一周后,思绪便得到了调整,立刻又滔滔不绝了。

    她说:“乍看之下,似乎没有差别。

    但仔细想想,你们不觉得几位死者的生命品质截然不同幺?你们不认为安妮的死超越了今生今世的范畴,而她的爱和宽恕已进入永恒幺?”<o:p></o:p>

    听到这里,文景突然想起中国的一句老话。

    她想说:我们还是少谈些主义(大话),多解决些实际问题吧。

    然而,在这种场合,根本没有她插话的空儿。

    一位小个子的女生又提起了终极关怀、灵魂的得救和信仰自由的问题。

    对她们的讨论,文景没有太多的兴味,她只记住慧慧关于“人类罪性的觉醒”的几句话。

    她说:“我们来自大陆的中国人似乎很难认识自己的罪性,最大的罪是不珍视生命!因为我们相信革命压倒一切,斗争压倒一切”。

    她希望慧慧能以此来反观自身,认识自己的过错,接纳自己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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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慧慧低头看腕上的手表,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早过去了。

    这时她显得有些慌张,忙对文景说:“咱抽时间再谈。

    ”从卫生间出来就循着圣乐声朝原路返回。

    她头也不回地朝讲坛的方向走着。

    从她的后背、她的衣服,文景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和目光。

    慧慧已步伐沉稳、神定气闲。

    她的全副神志已完全进入她即将讲演的内容了。

    这让文景既着急又沮丧。

    想慧慧、盼慧慧,这分离十几年后的团聚,这短短的一瞬,难道就这样结束了?文景不由自主地跟定了慧慧,就象她如影随形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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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景,我知道你需要帮助。

    我一定会帮你的。

    ”慧慧只好硬着头皮,保持镇定,站下来安慰文景。

    “希望你先成全了我这两场讲道:此刻即将结束的一场,晚上还有另外一场。

    以后,我抽时间约你好不好?——这对我至关重要,因为神将拣选我成为牧师。

    ”慧慧说罢,朝文景摆一摆手,表示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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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景目送慧慧从后台走上讲坛,呆呆地站在她与慧慧分手的地方,一动不动。

    听着她激情洋溢的讲演,她茫然了。

    文景在省城医科大学为海纳寻找相关资料时,见过讲师、教授们气宇轩昂、步履匆匆的样子。

    也听说过讲师晋升到副教授、副教授晋升到教授时需要废寝忘食准备论文答辩、专家考评。

    慧慧已进入与他们相当的层次了。

    这就是迎接挑战的临界状态。

    所不同的是前者是为了传递科学知识,慧慧是为了拯救人的灵魂。

    共同的特点是忙忙碌碌没有闲暇。

    这些人往往比真正的演员还陶醉于自己的角色。

    登台的时间太多,息台的时间太少,就很难眷顾陈年故交们的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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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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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晚上,陆敬灵的第二场布道完毕,即刻向会众介绍了来自中国大陆的好友陆文景。

    她说:“亲爱的弟兄姐妹们,说起来真是难以置信,现在我与大家共享一个神迹。

    今天,台下就坐着我的同郷、同学、挚友——陆文景,”说到此,她示意文景站起来与大家认识。

    “在家乡,除了我的父母、兄弟,我最为挂怀、最为思念的就是她。

    睡里梦里都在为她祈祷,求主看顾她的平安和幸福,希望有朝一日能团聚、畅谈。

    今天,亲爱的天父,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天父成全了这一切……”陆传道说到此带上了浓重的鼻音,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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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直到文景和陆传道同居一个寝室,屋内只剩了她俩时,文景渴盼的慧慧才从天国的圣光中回到现实。

    两位挚友毫无睡意,各自抢着讲述她们分别后所遭遇的一切。

    原来慧慧跳入滹沱河时并未溺水身亡,尽管她抱了必死的决心,好歹沉不了底。

    后来她作出这样的结论:原以为是初中参加军训时学过几天游泳,后来才知道是神的旨意。

    她本想爬上来用其它的方式了断自己,不料却被一株上游冲下的树冠罩住,随树冠的裹挟漂了三、四十里。

    当时只求速死,一再栽头往肚里灌水,渐渐失去知觉。

    最终还是被界河铺一位打捞河炭和雨楂(上游发了大水会冲下柴炭、枯树,老百姓统称雨楂)的青年所救。

    慧慧认为这是神的差遣、神的美意。

    这青年正是她现在的丈夫。

    “他是六五届高中毕业生,参加过高考,成绩优秀却因家庭出身是地主未被录取。

    他一直不死心,仍然在复习功课,第二年就赶上了文革,七七年恢复高考制度后成为我省高考状元。

    后被公派出国读博,研究统计学。

    现在一家银行做风险评估。

    ”说到此,慧慧话锋一转,急切地问:“我每给家里寄了钱,都有你和那苦命闺女一份儿。

    电话中一再嘱咐慧生给文景送过去,他送了幺?”<o:p></o:p>

    文景茫然地摇摇头。

    突然想起问慧慧爹借钱时,老汉还算痛快,她又忙遮掩道:“这不,海纳病了,我四处筹钱救急时,你爹爽快拿出六千。

    ”接着文景就浓眉紧锁,带上了责备口吻。

    “你不该不给我个信儿啊!你知道得知你出事的消息,我是多伤心多难过吗?”文景想起她为慧慧筑衣冠冢的事来,频频摇头苦笑。

    “后来,孩子被春玲抱走了,文德又被土崖砸了,我爹娘绝望至极,卧床不起,我那时多想找个体己贴心的倒倒苦水哇……”说到此文景珠泪涟涟,哀哀欲绝,仿佛倒不尽千年的幽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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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知春玲偷孩子、卖孩子和文德不幸遇难的细节,慧慧亦不能自持,两位挚友哭作一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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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慧慧擦干眼泪后便急忙解释道:“起初,我只恨春玲、恨春树、恨家庭,特别恨以各种考验为名作弄我的‘小红太阳’!我想割断过去的一切,全当自己死了!誓不回吴庄!结婚成家后,以陪读的身份来到美国,尤其是得到教会姐妹们的关爱、得到神的恩典,心中的恨才逐渐融化。

    我先写信给我表姐,让她转告慧生和父亲我还在人世。

    并常在电话中打探你的消息。

    是我爹和慧生好歹不同意把我的信息告诉外人。

    他们一直心有余悸,说赵福贵家有外蒙的亲属都叫‘里通外国’,影响了赵春树的提拔。

    咱摊了美国的女儿、女婿,一旦世道改变,还不是通了美帝……。

    在书信和电话中我又不能给他们传福音……”<o:p></o:p>

    听到此,文景就明白她家修房顶时,连远处的乡亲都来帮忙,为什幺慧生父子不肯露面了。

    肯定是怕人们七嘴八舌追问慧慧的消息,不愿让自己家的秘密成为人们议论的中心。

    无休止的革命、斗争,让人毫无安全感。

    自保的本能一直在膨胀,膨胀得变相!有人反倒说是改革开放叫人变得自私!<o:p></o:p><p t:21.0pt;dent-t: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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