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春皱——东坡暖阳 作者:依禾

    第二章 情迷 1

    逛街

    苏轼是个十分勤奋刻苦的人,他总有读不完的书,写不完的文,稍有闲暇就去看书写字,或去会友谈诗论文。

    趁着苏轼出门会友,我也换上便于出行的白色短衫,悄悄地从后门溜了出去。一路上暗自庆幸,幸亏北宋对女德要求不是甚严,幸亏苏洵老爷子开明大度、家风不拘小节,否则,我焉能如此轻易出得门来。

    我现在所处的眉山城,在四川省西部的边界,雄伟高耸的峨眉山麓,现代家喻户晓的乐山大佛就在其南面大约四十英里处。因为战国时期李冰主持修建的都江堰水利工程,这里才有了完整的水利灌溉沟渠,川西地区千年来成为沃野千里,永无水患。沿岷江而下,在蟆颐山的小山丘下,即是眉山,这里稻田、果园、菜圃,构成了广漠的平原特色,竹林与矮小的棕树点缀处处,说不出的风情。

    眉山城区不大,但给人感觉很舒适。我漫步于街头,平整的青石板街道上行人不多,但三三两两,络绎不绝。宋代的商店不再像隋唐时期采取集中的方式,道路两旁随处可见商铺、邸店、质坊、酒楼、食店,而且晚上还有交易的夜市,还有供居民娱乐的瓦肆,内有“勾栏(歌舞场所)、酒肆、茶楼”等,生活有点惬意呢。看着路旁的店、菜店、衣服店、杂货店、酒楼等等,分门别类,规划整齐,我恍若回到了现代开封的仿古街。随意踏入一家食店考察,只见羊牛猪、**鸭鱼鹅,样样齐全,与现代无异。临街叫卖的,有炊饼、春饼、元子、炙鸭、熟等,香气四溢,叫卖声富于韵味,让人不由口水泛滥。

    一个现代诗人曾描述眉山,他说眉山镇上街道整洁,五六月间荷花盛放,最为有名。当地种植荷花已成为一项庞大行业,邻近各市镇的荷花贩子都来此地采购荷花。

    遥看远处,果然有大片大片的荷花池,池中荷叶碧波荡漾,绿色海洋中桃红的、粉色的、雪白的、鹅黄的荷花含苞待放,俏立枝头,犹如水中仙子一般,阵阵微风拂来,幽幽淡香袭人,沁人肺腑,,难怪南宋诗人杨万里有名句,“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原来是先有如此之美的荷花,才后有如此之美的诗句啊!

    我深深吸一口气,继续向前。一缕熟悉的香气吸引了我,打眼望去,咿,竟然有烤羊串!我不禁飞奔过去。

    这宋代的吃食比起现代没啥两样,只是叫法略有不同,如把馒头叫蒸饼,把水煮的面片面条统统叫汤饼,等等。这时候的烹饪技术也已经相当高超,有烹、烧、烤、炒、爆、溜等几十种,每一种都可以做出二十多个品种,丰富多彩。吃食的种类也很多,蔬菜类品种繁多,现代有的这里大致都有,而且还是完全的纯天然绿色健康食品呢。不过,你可别指望在这儿吃到烤红薯、煮玉米、炒花生等,因为它们是在明朝才引入中国的。

    正大口享受着美味,两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突现眼前,瞥见那脏兮兮的小脸、眼巴巴的神情和正贪婪煽动着的鼻息,我顿时味同嚼蜡,心生怜悯,随手将剩余分给他们。转身间,突然感觉到一道异样的眼神来,扭头四望,却什么也没有,我继续踱步前行。

    市场里,人流如云,熙熙攘攘;货物如雨,天南地北的各色商品是应有尽有;小商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由此可窥见宋代商品经济繁荣的一角。我在现代就喜好逛夜市、去地摊淘宝,现如今我更是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不为购物,只为欣赏与把玩,这可都是文物呀,而且都是纯手工制作的。

    一支银色的簪子吸引了我的目光,簪尾似是绽放的马莲花,镂刻细致,花蕊处镶嵌一黄豆大小的珍珠,垂下的两条细银链坠着米粒大小的水钻,简单质朴又不失巧。我捏在指间仔细欣赏,有点儿爱不释手。我喜欢长发披肩,偶尔也会把发盘起,别有韵味,因此,我对簪子情有独钟。这簪子在宋代也许十分平常,但对我这个现代人、常用铅笔盘发的人来说,那已是非同寻常了。摊主见我喜欢,便极力推销:“姑娘,这簪子可是家传之宝,世间仅此一支,若非家遇变故需要钱使,我还真的舍不得卖呢。”

    我虽不信他的骗人鬼话,但也决定掏钱买下。突然,一阵狂乱的马蹄声与断喝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地面强大的震动感飞奔而过,市场上顿现慌乱。随即,一声尖锐的嘶喊划破天际,“福儿——”马蹄踏过处,歪歪斜斜躺一小人儿,双目紧闭,嘴角正一缕鲜红流出,一衣衫破旧的老妇跪瘫在一旁大放悲声。我浑身汗毛一紧,不禁打了个寒战,疾步上前,搀扶起老人,掏出所有的钱币连同孩子一起放入她怀中,嘱咐快去看大夫,救命要紧。

    目送老人家颤颤巍巍、慌慌张张的背影,我悲愤不已,怒火中烧,却又万般无奈,哪里可有说理的地方?我茫然四顾,不知所向。似乎又有一道眼神,我却无心追寻,冲着簪子摊主抱歉一笑,意兴阑珊地转身回家。

    我耷拉个脑袋,垂着肩膀,没打采地挪动着沉重的脚步,脑海中依旧是刚才那悲惨的一幕。

    “喵呜——”一个娇柔的叫声把我从呆滞中惊醒,我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站在了一家店铺旁,正对着门侧的小花猫出神,小花猫睁大了眼睛正好奇地注视着我。看着可爱的小花猫,我心头一松,笑了,蹲下身子伸手覆上了小猫头,一下一下,猫儿乖顺地任我抚,起初还睁眼看我,一会儿便眯起了眼,打起了呼噜。我笑着摇了摇头,抬眼四处打量,发现自己竟迷路了。

    正愣怔间,一个熟悉的修长身影、一张日夜思念的可亲面容在人群中闪过,他虽身着长衫,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是凌风!我起身追去。他走得很快,一派的慵懒淡定却步履匆匆,像在风中飘一般。我躲着迎面而来的路人,连跑带跳地跟在他身后。一个转弯后,他突然消失不见了。我原地打了好几个转儿,四处张望,依旧没有了他的踪影,顿时颓然坐到了地上。

    良久,天色转暗,我这才想起回家的事。家在哪里?我抬眼四顾,嗳,有点熟悉的巷道,这不已经到了吗?!我一阵欣喜,忙从地上爬起,拍拍身后的尘土,循着后门悄然溜了进去。

    刚走到小院的月亮门处,身后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瞬间,我被拉入了温暖僵硬的怀抱,日渐熟悉的气息顿时笼罩了我,紧紧的,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一声暴怒响起:“去哪儿了?让我好找!”

    我虽然与苏轼相处时间不长,却很少有陌生感,好像已是几世深交的朋友一般。我当然知道他这是关心的暴怒,知道他这是爱我之至也就暴怒之甚。于是,我毫不畏惧地轻扭腰身,伸手攀上他的脖颈,用头顶蹭着他的下巴,娇声低喃,平息他的怒气,“人家闲得无聊嘛,出去逛街了嘛!不许生气嘛!”说着还使劲地摇晃他的身子,想把他的怒气晃散。果然,不一会儿,在我温柔撒娇的攻势之下,他的怒气来得快消得也快,缴械投降了。最后,他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略带责怪地警告我:“以后不论去哪里,都要跟我招呼一声,别让我担心。”说完,一把扯过我的手,紧握住,转身进屋。

    进得门来,我甩手挣脱他的束缚,飞身扑到木桌前,端起茶壶就牛饮。他,懒洋洋地倚着门框,眉头微蹙,嘴角噙着宠溺的笑意,眼眸中却满是戏谑。见我看他,他眉头轻轻一挑,语调轻佻道:“好一个俊俏的小娘子!”趋步上前,修长白皙的食指挑起了我的下颚,拇指指腹轻轻拂过我的眉、我的鼻、划过我的面颊,停留在我的唇瓣上,来回反复地摩挲着,一边缓缓戏言:“月为眉,花作容,采缕晚霞做衣裳,玫瑰俏唇畔,幽香暗袭人,怎不让人爱怜、让人心动?”他指端挑逗,神色暧昧,我为之呼吸一滞,眼神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他的黑眸中嬉戏殆尽,卷起了翻滚的滔天热浪,瞬间低头覆上了我的唇,热浪滚滚,我迷失在了他的唇齿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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