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蓝 作者:秋脂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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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瓷不再如往日那般受欢迎,福伦安家祖上的建阳窑乃至整个家族,日渐凋零衰落。至前朝与本朝更替之际,建阳窑便从此关闭了。后来,因在沿海,机缘巧合,年幼的福伦安与相依为命的父亲竟远渡重洋,到了西洋,并在那里学到了西方的珐琅彩技术。后来他们父子俩随一名西方传教士一起回到了□□,并因会烧制珐琅彩而受到皇帝重视喜爱,便奉命在紫禁城内开办了珐琅局。爹爹不无感慨的提到,当年,福伦安的父亲本也有机会做御窑厂督陶官的,但终究是刚回□□,根基不稳,且论制瓷才干也的确稍逊一筹,才让爹爹做成。不久福伦安的父亲便在一次珐琅局制瓷的事故中不幸死去。皇上心痛感动,又念福伦安孤身一人,便抬他入了镶黄旗,又赐满族姓名。

    我却尤记得太后六十大寿时的斗瓷,那福伦安虽输了,但面无愧色,更无一丝嫉妒怨恨,反而诚心夸赞御窑厂的工艺技术,风度翩翩,颇有雅量,令人佩服尊重。而听了父亲一番福伦安身世的介绍,真真令人唏嘘不已。更想不到他竟然出自鼎鼎有名的“建阳窑”世家。只是可惜,几百年的窑口,便这样淹没于历史中了。家族衰败,连他自己,也被皇上改了族籍名姓。但我私心里想着,皇上这番好心抬举,倒不见得福伦安是真心欢喜蒙受。只是这么一来,我倒是有些理解他为何一心想做御窑厂督陶官了。也许,就是为了要给祖上争那么一口气吧。

    但爹爹却十分为难,他说他和福伦安共事不多,但颇佩服他的才干心胸。如果在往常,他是十分乐意将御窑厂督陶官交给福伦安接任,毕竟他有这个能力。但是如今,一则爹爹实在太喜欢木清了,虽然在朝廷某些不知情人的眼里,木清可能太年轻资历浅,但实际爹爹和御窑厂的人都知道,木清也生于制瓷之家,更是对制瓷充满感情和天赋,从他研制出“粉彩”和“洒蓝釉”便可见一斑。如今的他,已协助爹爹管理御窑厂一段时日,深得爹爹赞赏,又在御窑厂有威信,实在是督陶官的不二人选。二则,爹爹说历来景德镇御窑厂的督陶官都是汉人,御窑厂里的工人也都是汉人,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必须是汉人,但这种传统,在御窑厂诸人心中,一时半会恐难打破。如今的福伦安改了族籍,又未曾在御窑厂内呆过,怕是难以得到认可。若皇上真是破了例硬调福伦安来御窑厂做督陶官,保不准厂内又是一番风波。

    虽然事情还并未定准,也不知福伦安做了多少工作,是否志在必得,但这些日子爹爹还是因着这件事颇为忧心忡忡。他自己不计较名利,但他已然把木清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又培养了那么久,自然处处皆是为他打算。而以我对木清的了解,他是不会在乎做不做督陶官的。但现下木清还不知情,而李二叔等老一辈的窑工们却是知道这个消息,私下里也都说了坚决拥护木清做督陶官。

    这一日临近傍晚,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一到阴雨天,爹爹便会有些关节疼痛,已是多年的老毛病了。此次大概是疼的实在受不了,他便提前从窑厂回来休息,只把一应事情交给木清。因着前次皇上和淑贵妃下旨再做些洒蓝釉瓷器,这些日子,窑厂里还是很忙碌。我和母亲把爹爹扶到床上躺下后,便去给他煎药。可谁料,这一场雨下了四五天,而爹爹也就在床上躺坐了四五天。但是雨停了天晴了,爹爹还依旧下不了床。我和母亲急得不行,请医问药折腾了好些天,依旧没有任何好转。最终,王大夫摇着头说这是多年的伤病,更兼着年纪大了,且又多劳心劳力,恐怕一时半会是不能下床行走,必须好生卧床调养,少则一两个月,多则半年,能否完全恢复正常,便看天意了。我和母亲直如得了晴天霹雳,事情太突然,原本以为只是关节疼,突然却成了近乎腿脚残废,这令大家实在难以接受。

    爹爹一直面上淡淡的,但我知道他是强装淡定,怕我和母亲担心。这些日子,木清更是辛苦,又要忙着窑厂里烧制洒蓝釉的事情,丝毫马虎不得,又天天来我家看望照顾爹爹。每每劝他安心忙窑厂的事情,不要操心这边,但他根本不听。每次看着他累得疲惫不堪的样子,我总忍不住红了眼眶,想起母亲说他的那句话:“那孩子骨子里善良的很!”也明白父亲、母亲乃至窑厂里的长辈们,没有白疼他,他是真的懂得知恩图报。

    这日晚间,木清尤在窑厂里忙着,李二叔先来我家看望爹爹。又说皇上和淑贵妃所吩咐的洒蓝釉皆已烧制完成,不日即可送往京城,要看爹爹如何安排。我看爹爹面有凝色,似是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和李二叔说,其实我心里知道,一定是关于督陶官的事情,因为下午时爹爹要了笔墨,似是在写上奏给皇上的奏章。我坐在一旁,心里十分想知道到底如何,好在爹爹也并不避我,没让我离开。

    只见爹爹握着李二叔的手,颤巍巍道:“你看我这个身子骨,是肯定不能再做督陶官了,否则反而连累御窑厂。我这一辈子,也算为了御窑厂鞠躬尽瘁,倾尽所能了。原本早想卸任让连生接任,可是……唉,好在咱们得了木清这孩子,也算老天有眼。磨砺了这些日子,堪当大任了。福伦安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还不知到底如何。这是我写给皇上的奏折,内中陈情具表,请求皇上恩准我卸任养病,并由木清继任督陶官。我都病成这样了,皇上宅心仁厚,定是同意卸任的,但至于到底是福伦安还是木清做督陶官,那就不是咱们能左右的了。且就听天命吧。”父亲把那个奏折放到李二叔手上,又道:“我想着,此次送洒蓝釉去京城就少不得辛苦你跑一趟了。送贡瓷尤其还兼着举荐督陶官这件大事,本应我亲自去,但如今病着实在是去不了了。木清是当事人,他去也不合适。我想来想去还是你去我放心。木清这孩子,我把他当做亲生孩子一般看待,他如今更是你正经八百的女婿,咱们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他好。所以我才开这个口,否则你这把年纪,我也难再让你跑这么老远一趟。”却见李二叔忙忙按住爹爹的手,感动道:“都是自己人,何必说见外话。你对木清好,就是对秋杏好,对我李家好,我感激还来不及!别说你推荐木清做督陶官,就是不推荐,你这么病着,去往京城送贡瓷和奏折,我也是义不容辞!”说着俩个老人的眼睛都红了。

    好生准备了两日,李二叔便带着些年轻力壮的工人们,押送着瓷器进京了。此次让年迈的李二叔押送瓷器原是反常,但木清并未多问多说什么,想来李二叔私下里已和他说过一切了。李二叔走后的日子,窑厂里也正好闲了,木清便索性每天都在我家待很久,要么帮着干活,要么就照顾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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