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令 作者:请叫我低调君

    中宫令 作者:请叫我低调君

    乎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这一切蔡婉芸都看在眼里,可越是这样,蔡婉芸回想起来越是心惊胆战。皇后娘娘的笑容只能是为了皇上而有,因为一个奴才算是怎么回事?可她什么都不敢说。她只想让桑枝走,哪怕桑枝走后皇后娘娘再也不会那样开怀,至少也好过和一个奴才喜笑颜开。这实在是太危险的事情了。而唯一让蔡婉芸不至于提心吊胆的一点就在于,皇后娘娘对感情方面稀里糊涂,而且皇后娘娘也不是静妃那样纵性没分寸的人。蔡婉芸知道,这是因为皇后娘娘入宫时年纪小,皇上又不喜欢她,加上坤宁宫向来是不能有太多感情的,所以皇后娘娘对于自己的感情迟钝得不行——尽管皇后娘娘的笑容和一切行为举止早就出卖了她自己。可对于蔡婉芸来说,唯一的希望就是皇后娘娘的迟钝和坤宁宫的包袱了。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年轻懵懂,一切能捆绑束缚住皇后娘娘的枷锁,对蔡婉芸来说都是救命稻草。因为,整个坤宁宫上下的命都是和皇后娘娘绑在一起的。蔡婉芸甚至想,如果皇后能一辈子当局者迷最好。

    可蔡婉芸没料到的是,只有桑枝在皇后身边时,皇后才会心安理得不多想,才会当局者迷。可一旦面临桑枝要离开,一旦面临她自己完全控制不住的害怕,皇后娘娘又岂会不细细思量?

    千料万料,没料到棋错一着。蔡婉芸忍不住抹眼泪,十分害怕自己要为这座坤宁宫陪葬。奴才啊,命贱如草芥的奴才啊,生死都不由自己!蔡嬷嬷一边抹眼泪一边哀叹,下辈子如果不能投生到富贵人家,就让她做个牲畜吧,哪怕受苦受累也不至于天天担惊受怕战战兢兢。实际上,她们和牲畜又有什么区别呢?到底也是任人欺压宰割,死生也都由主人决定。

    皇后娘娘一整天都坐在案边没动,手头等待批示的卷宗也早就没了,可除了出恭之外皇后娘娘仍然伏案翻着卷宗。眼看着晚膳时间也渐渐错过去,蔡婉芸终于鼓起勇气道,“要不……老奴去钦安殿——”

    “钦安殿”三个字刚刚出来,皇后娘娘就打断她,“明日就是除夕,定然很忙,嬷嬷今晚早点休息。”

    蔡婉芸的话被截断在口中,踌躇半天只得退下,“老奴遵旨。”

    皇后娘娘头都没抬,继续道,“走的时候让大家都去休息吧,今夜不必留人。”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谁都不准来打扰本宫。”

    蔡婉芸都习惯了。皇后娘娘每次心里不痛快,都要把坤宁宫内殿的人赶走,一个人待着。蔡婉芸只好依言照办,走出内殿把守门外全都招呼走了。

    待大殿内又空了的时候,皇后娘娘才缓缓抬起头。望着空旷的内殿,望着余香袅袅,甚至望着手边的书卷,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有桑枝的痕迹。然而,皇后心里却有股说不出的怅然和苦涩。那抵在心底的刺痛似乎随着无边的空旷变淡了,淡得几乎看不出痕迹。她想,那个人从来都是想离开皇宫的,能走是好事。然而只是这个念头冒出来,刚刚散开的刺痛却好像气势汹涌的卷土重来,痛得她心都揪做一团。

    突如其来的痛,却好像当头棒喝,让皇后娘娘终于明白了什么。为什么会怕?是害怕失去啊。皇后瞬间面色惨白,心中五味陈杂。她心尖都在颤抖,无意识地提笔在纸上颤巍巍地写了两个字,却并非“桑枝”二字,而是……锦绣。锦绣的惨死犹在眼前,静妃的悲哀犹在眼前,皇后刹那间终于明白了静妃的心情。那时自己还曾问静妃,为了一个奴才,值得吗?

    值得吗?这会儿想到这个问题,皇后不由自嘲地苦笑——多么可笑的问题啊!

    静妃当初怎么回答的?静妃说,在她心里锦绣根本不是奴才,静妃还说——桑枝。

    那时皇后下意识地回答,桑枝她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而今皇后算是知道了。可是明白又有什么用呢?桑枝太累,她又何尝不累?桑枝厌倦这皇宫,她又何尝不厌倦?如果能离开,她又何尝不想离开?

    滚烫的眼泪落下来,打在书卷上时已经冰冷。皇后苍白着脸,嘴角勾出凄凉的笑。一时痛恨自己不是静妃,甚至恨自己是皇后,恨自己是女儿身。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手里的卷宗因为过度用力被握得变形。

    “走吧。”她有些绝望地想,想走就走吧。然而只是这么一出口,心底就冒出了另一个声音——不要!她想,不能放她走。不让她走,不让不让无论如何就是不让。可是,皇后放不放人已经不能决定桑枝去留。

    夜深,更漏连连。已经过了子时。

    突然坤宁宫大殿外有了声音,是守门的宫女在说话。皇后心里陡然一跳,这么晚了,会是谁——

    她猛地站起来。刚疾步往外走,可到门口就停住了——外面的人如果不是桑枝怎么办?皇后心想,就算要走,至少也要过来跟自己道个别吧?好歹……好歹自己待她不薄。

    “皇后娘娘安寝了吗?”门外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尽管刻意压低却还是熟悉的恍如震雷。皇后一时有些头晕,连忙扶住柱子站定,深呼吸好几次才稳住自己,几步上前打开门。

    守夜的宫女正要叱责桑枝,突然皇后从里面打开门,两人吓得立刻跪倒在地。

    皇后却没看到她们,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夜色里被殿内灯火映出面庞的桑枝。是桑枝,果然是桑枝。从早上到现在,不过短短一天不到的时间而已,对她们来说,却好像已经隔了大半生。素勒的眼眶瞬间红起来。

    “皇后娘娘,”桑枝声音嘶哑,笑着对她说,“深夜前来,实在冒犯。”

    素勒扭过脸去,不让桑枝看到她湿润的眼睛,鼻尖酸涩地笑道,“你冒犯的还少么。”

    “以前多有失礼,承蒙您宽宏大量——”

    不等桑枝说完,皇后娘娘有些惊慌地打断她的话,对跪着的两个宫女道,“平身,你们下去吧。”她听不得桑枝这种熟悉又生疏的语气,好像是来跟她告别的。只听着桑枝的话,素勒就觉得心被那些字句一点点掏空似的,疼得她无法呼吸。

    “天冷,进来说吧。”皇后始终没抬头看她,只为桑枝打开门,自己径自往前走。

    桑枝一双眸子布满血丝,望着皇后的身影,犹豫了下,终究是跟进去。

    “明天就是除夕,算来我进宫也已经满四年了。”素勒笑道,“当初刚进宫那会儿,才十五岁,什么都不懂。进宫不到三个月,董鄂妃就进宫了。她一进宫就被直接封为贤妃,也是那年年底,就晋升为皇贵妃。旁人都跟我说,承乾宫的皇贵妃是狐媚惑主,从没见过晋升那么快的。”

    “一转眼,四年都过去了。”素勒如同闲聊,轻笑着说,“没想到我就这样成了十八岁的老人家。别人的孩子都满宫跑,我还是孑然一身。”

    桑枝听她淡淡地说着往事,不由得心疼,“十八岁哪里是老人家。在我老家,十八岁可正是好时候。”

    “我可记得,当初有人说我人老珠黄呢。”

    “皇后娘娘恕罪!”桑枝忙起身行礼,“当初是——”

    她话没说完,却停住了。因为素勒抓住她的双臂,阻止她继续动作,直直望着她时止不住眼眶里泪水涌出来,“你一定要跟我这么生疏吗?”

    素勒的眼泪落下来,砸在桑枝手背上,却好像在桑枝心上砸出个洞,桑枝心里一抽,哽咽着说不出话。

    她就知道,不该进来的。桑枝咬紧牙关,强自控制住想要抱住素勒的冲动。可手背上那湿漉漉的痕迹,却让桑枝无法自控地心软,终于还是眼带泪花的笑道,“逗你呢,素勒。”

    一声“素勒”出口,叫皇后立时破了功。她毫无预兆地突然扑进桑枝怀里,在桑枝肩头哽咽不成语,“不要离开我……桑枝姐姐……我只有你了……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

    桑枝僵住,胸腔里的那个东西疼得她说不出话。她甚至不能抬起手,拥住素勒的背。

    素勒用力地抱着她,好像要把她嵌进自己身体里,直勒得桑枝浑身发疼。

    许久,久到桑枝有些窒息的时候,桑枝才缓缓开口,“我会回来看你的。”

    “……”素勒身体一僵,“你果然是来告别的。”她竟有些耍赖地死死箍住桑枝身体,“我不同意。”

    “我会回来看你。”桑枝喃喃道,“素勒。”

    “回来?”素勒苦笑,“你以为皇宫是什么地方,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也就是王常月,才有资格进出皇宫。”素勒幽幽道,“王常月带走你容易,再带进来却难于登天。皇宫不是白云观,他说了不算。而且,”素勒愈发搂紧了她,“你跟他走,就只有出家一条路。你是宫女,王常月要带走你,皇上太后就算同意也不会让你白走,他们会下圣旨赐你出家,代宫里祈福。”说到最后,素勒声音已经哑了,“你宁可出家也不愿意留在我身边吗?”

    “我为什么要留在你身边!”桑枝情绪开始失控,“留在你身边……太受……折磨。”她狠心推开素勒,“我受不了皇宫,受不了你们这些主子各个眼高于顶拿人不当人,受不了这里的奴才卑躬屈膝巴结逢迎,受不了动不动就要下跪,动不动就要掉脑袋,都可以对我呼之则来挥之即去,我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素勒……”桑枝痛苦地捂住头,“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成为宫女,可我恨透这个地方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坚持不下去。哪怕……哪怕是为了你,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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