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定卿卿不放松 作者:顾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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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上,她这做娘的也不敢回房睡觉,见夜深了,就在隔壁屋的矮榻上打盹歇息,吩咐下人一有消息立刻叫醒她。

    如此到了后半夜,宣氏半梦半醒间听见一声响亮的啼哭,也不知究竟是梦是真,慌忙披衣起身往隔壁屋走,站在门外朝里问情况。

    守在门边的婢女隔着槅扇向她报喜:“老夫人,头个孩子出来了,是位小郎君!”

    宣氏闻言一喜,又问:“第二个何时能出?夫人可还好?”

    “稳婆说,头胎出了,第二胎就不难了,但现下不宜开门放风进来,只好劳烦老夫人再去一旁坐会儿了。”

    她点点头,虽心里惦记着孙儿,却因元赐娴尚在生产,便忍着没进去,又踱了回去,直到一炷香后,突然听见隔壁传来一阵慌张的吵嚷声,方才急得再次去叩门。

    这回门一下就开了,婢女见了她道:“老夫人,第二胎是个小娘子,但小娘子一直不哭,稳婆们正着急呢。”

    一双龙凤本是喜事,但孩子不哭却是不好的兆头,怕有夭折的危险,宣氏忙是一脚跨了进去:“怎么回事,我瞧瞧!”

    两名稳婆正给孩子拍背,想看是不是喉咙里堵了什么。床上元赐娴也慌了神,原先还欢喜得想叫她们抱来外间已然洗干净的小郎君一道看看,眼下却是满心都在小娘子身上,掀了被褥就要下床去。

    只是她生了足足七个时辰,没马上晕厥都是靠了心里那股高兴的劲头支撑,腿脚哪还有力气,一沾地就是一软,又跌回了床上。

    拾翠和拣枝知她心里念着孩子,必然躺不住,劝也无用,忙去搀她起来。

    宣氏也在帮着两名稳婆一道掐孩子的背,却见小娃娃一点声不出,额头愈发青黑,脸上也渐渐起了死气。

    元赐娴颤着手上前,从她们怀里接过孩子,一言不发将她倒提起来拍。

    一屋子人都不敢发声,就看她不知是哪来的力气,一下拍得比一下重,一下拍得比一下狠,终于在第七下时,见孩子哇地呕出口淤血,急声哭了起来。

    围在四面的众人又惊又喜。元赐娴脱力之下踉跄瘫倒,险些没抱好孩子,幸而被两名稳婆一道稳住。

    宣氏拿绢帕抹了抹眼角,朝她道:“没事了没事了,赶紧歇着!”又吩咐两名稳婆,“快去外间给小娘子洗洗!”

    元赐娴吊着的一口气一松,正要坐回床榻,忽听抱着孩子匆匆奔到外间的稳婆讶异道:“小郎君呢?”

    满屋子人都是一愣,宣氏比元赐娴先缓过来,赶紧疾步出去看,真见原先躺着小郎君的摇车里空空荡荡,再朝四面看了一圈,顿时生出不好的念头来。

    跟宣氏一道出来的拾翠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忙问:“还有一名稳婆去哪了?”说罢忙打开了房门,询问外边守门的婢女。

    婢女不明所以道:“稳婆刚才出来过,说去外头取些物什,但她两手空空,并未抱着小郎君,婢子便放了行。”

    元赐娴听到这里,刚落下去的心复又悬了起来,被拣枝搀着,跌跌撞撞往外间走去,急声问拾翠:“不见的可是后来才来的那名稳婆?”

    她这一问一针见血,满屋的人齐齐心下一沉。

    起始赶来的两名稳婆是陆时卿临去回鹘前就安排好的可靠人手,但第三名后到的却是临时请来帮忙的。当时情况紧急,不容多虑,但现在想想,元陆两家位份高,诞下的子嗣也比旁的人家要紧特殊,如此的确冒险了些。

    而刚才一阵,所有人包括元赐娴,都将注意力放在没法啼哭的小娘子身上,确实疏漏了外间的动静。

    可问题是,稳婆是空手离去的,而由于陆时卿临走吩咐,这主院本就加派了人手日夜保护元赐娴的安危,就连窗边都有仆役把守,小郎君究竟是怎么不见的?

    那名稳婆是宣氏叫人请来的。想通里头究竟后,她气急之下一个眩晕,朝后倒了一步,险险被身边婢女搀住。

    一屋子老的老,小的小,一下方寸大乱,还是元赐娴极力镇定下来当机立断,吩咐宣氏身边婢女:“扶老夫人去隔壁屋,找大夫来诊脉。”又看向两名稳婆,“你们也抱着小娘子挪去隔壁,照看好她。拣枝和拾翠留下。”

    元赐娴斥退了旁的下人,扶着酸软无力的膝,开启了外间的机关,然后朝满面震惊的俩人道:“拾翠,你去瞧瞧这条密道里有没有留下线索。拣枝,你沿着徐先生的宅邸到城外将要途经的路,带人追过去。”

    拣枝和拾翠提了障刀领命去后,元赐娴倚靠着墙瘫软下来,脑袋里一片混沌。

    只有密道了,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孩子带走的,应该只有这里了。

    这条密道关系重大,本不该轻易暴露,故而哪怕是身边的两名婢女,她也不曾说起,可原先唯一的知情者曹暗离开了长安,她现下身子不行,没法亲力亲为,只有叫拾翠进去察看。

    元赐娴心力交瘁之下强撑着意志,焦灼地等着消息,约莫一炷香后,听见密道那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她扶着墙艰难地站起,却被突如其来的一记手刀击晕在地。

    *

    再醒来的一瞬,元赐娴就明白了全部的前因后果。

    陆府戒备森严,稳婆待在外间的时辰也很短暂,其实根本就没能找到密道的入口。何况开启暗门是一定会发出声响的,哪怕她当真摸透了机关,也没法这样悄无声息地带走孩子。

    是她当时刚生完孩子体力不支,脑袋也不十分清楚,又对那条密道先入为主,被它堵了思路,而忘了察看外间的其他地方。

    实则众人慌里慌张的时候,孩子很可能还在屋里,就藏在某处隐蔽的地方。

    但现在,她和孩子都被人劫走了。

    陆时卿离开长安的这段日子里,徐宅的密道暴露了,对方沿着那头一路摸到了陆府,然后一直潜伏在里头,等着她上钩,等着她主动开启密道,把自己和孩子送到他手上。

    元赐娴悔得心尖抽疼,却在下一刹意识到周遭的不对劲。

    她正身在一辆马车内,马车的行迹却不太寻常,似乎在以一种倾斜的姿态急速前行。一棱一棱的月光透进来照在她的衣裳上,叫她一下子清醒过来,按着酸痛的后颈爬起。

    马车的窗门都被木条封了起来,只露了几道缝隙,而外边已经没有人,也没有马了,整辆车子正滚在山间一段长长的下坡路上。坡面似乎积了冰霜,异常湿滑。而前方……她紧张地急喘着,透过木板的缝隙,借月光看清了情状,霍然睁大了眼睛。

    前方是悬崖绝壁。

    门窗被堵,跳车不能,她手边空无一物,徒手去掰木条,使尽力气却也不动纹丝。

    眼看悬崖越来越近,绝望之下,元赐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踏踏的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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