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定卿卿不放松 作者:顾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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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摆脱了束缚,且与她换了被褥。他没惊动她,肯定是悄悄抱她上榻的了。

    可他不是有洁癖吗?怎么肯睡她钻过的被褥了。

    他南下这一路可真越来越随便了啊。说好的洁癖呢,啊?

    元赐娴心里凄苦,偏偏如上回在驿站一般,听完他非常正义的解释,她的指责便少占了几分理。

    如此情状,实则她俨然已可义正辞严地叫他对她担责,但她想叫他心甘情愿庇佑元家,一味强扭必然行不通,现在急着较真,她就输了。她得沉住气,将这几笔账记好了,待时机成熟再拿来说事。

    于是她收敛了一下波动的心绪,平静道:“那就多谢您照顾我了。”

    陆时卿执笔的手一顿,笔头摁在纸上,晕出一团难看的墨迹。

    怎么回事,这与他想象中的情境不太一样。她为何不趁机逼他娶她?他都暗暗盘算好,打完腹稿了,她竟如此轻描淡写放过了他?

    那他费尽心机设计这一场同宿做什么。

    元赐娴见他神色滞涩,仿佛受了什么挫折打击,瞅着他笔下墨迹问:“陆侍郎,您这是怎么了呀?”

    陆时卿回神提笔,将废了的公文揉成一团,重新铺纸,微笑道:“没事,想到民生疾苦,一时惆怅罢了。”

    元赐娴也不知信是没信,笑眯眯地道:“哦,大周有您,真是大周之幸。”

    *

    过了蕲州,便是陆时卿此行的目的地舒州了。

    其实昨日那点雨水本不至爆发山洪,坏就坏在前些日子持续不断的大雨令这一带山体十分松垮,如此一遭便等于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叫舒州原已被控制的灾情再度蔓延,城中又添一拨流离失所的百姓。

    陆时卿和元赐娴是黄昏时分到的舒州城,刚巧碰上附近一批灾民涌入,将城门堵了个死。这些人大多是来讨粥喝的,也有部分为了寻医问药,总归都是要命的事,故而哪怕门吏不断高声呐喊,多数人也是置若罔闻。

    一个年轻的门吏见状,将一名老人一把推搡在地,拿手中长刀指着他喝道:“一个个的,都是没长耳朵?咱们陆钦差的车驾到了,你等还不速速避让!”

    这一句高喝终于叫吵嚷的众人安静了。有人怒目圆睁,回头看了眼后边的钦差队伍,扶起摔折了手腕,疼得嗷嗷直叫的老人,破口骂道:“这他娘的钦差是怎么个玩意儿,能这样欺负人?”

    他说完,啐出一口唾沫。几个壮汉附和他骂起来,妇孺孩童则哆嗦着不敢吱声。

    那门吏长刀一横就要砍他脑袋,忽听一声轻斥:“住手。”

    这声不高,却听来脆亮明晰,他手下动作一顿,偏头就见钦差的马车里下来个人,一身天青色圆领棉袍,肤白唇朱,眸光艳丽,落在他身上的眼色却是深浓的嫌恶。

    元赐娴朝这向快走几步,到了老人跟前,一手抬着他胳膊,一手摸向他的腕骨。

    她干净白皙的手搭在老人沾满污泥的腕间,拇指轻轻摩挲了几下,似在察看他的伤势,突然抬眼笑问:“老丈,您家住哪里?”

    老人疼得头冒冷汗,见她穿着富贵,不敢得罪,勉强答:“李……李家村。”

    “您的家人呢?”

    “儿子儿媳今早已经进城了,我脚程慢……”

    元赐娴露出些宽慰的笑意:“我一会儿就差人送您找他们去。”

    “谢……”

    老人正要道谢,话没说完,忽听手腕处传来“咔嗒”一下骨头碰撞声。他一惊,张着嘴瞧着元赐娴,连疼也没反应过来。

    元赐娴笑:“您脱臼了,我就是跟您说说话,叫您少疼些。但您放心,儿子儿媳还是会给您找的。”

    四面众人都被她这手法惊呆了,一愣过后一涌而上。

    “钦差,钦差!我这手也给山石砸着了,疼得厉害,您给我瞧瞧!”

    “钦差菩萨,我家小儿跌了一跤,一直呕着……”

    他们是错认她了。

    元赐娴被众人围得喘不过气,混乱中,一只手忽被什么人给牵了过去。她一骇,心里第一个念头竟是:谁胆敢非礼本钦差!

    她慌忙就要使力挣脱,却先一步被这人掩到了身后,抬眼一瞧才发现,原是真钦差来了。

    陆时卿面向众人淡淡道:“我的小厮医术不精,方才只是侥幸治了这位老丈的伤。再有一刻钟,数十石口粮及一众医士就会到舒州城了,还请诸位在城中沿道临时搭建的避雨棚耐心等候。”

    谁是他小厮啊。元赐娴暗暗腹诽一句,却见他转而将目光投向了起先动手打人的那名门吏,认真思索了下,问道:“我不认得你,你是平王手底下做事的吗?”

    这话一出,原本一听粮食来了,欣喜低语的流民们齐刷刷扭过头来。

    元赐娴心里暗叫一个爽字。

    眼下这场闹剧看起来小,实则事关重大。她人在车里,听见门吏的话就觉不对劲了。陆时卿并未着急进城,本就是安排百姓先入的,此人显然受了谁的指使,欲意挑唆朝廷与百姓的关系。

    在场的虽只是一小批灾民,但所谓坏事传千里,谁知往后情形将如何演变。天灾临头,本就是人心惶惶,再被有心人一搅和,民众揭竿而起,就成了大乱子。所以她当即下了马车,阻止门吏杀人,不想叫陆时卿与朝廷吃哑巴亏。

    徽宁帝的确不是个明君,但有人趁世道正乱,使出如此下作法子,不得不说用心更加险恶。

    只是这事解释起来并不简单,一百句也未必摘得干净,元赐娴未料陆时卿只用一问,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心里头突然对他生出几分崇拜来,一时也忘了,她的手还躺在他掌心。

    门吏显然被问倒了,慌忙颔首道:“小人一介门吏,不曾见过平王。”

    “那你见过我?”陆时卿看似很好脾气地笑问。

    他摇摇头:“小人也未曾见过陆钦差。”

    “既是如此,你何来胆子以我名义滥用私刑?”

    这罪名扣得大了。门吏“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两条腿抖个不停。

    原本骂陆时卿的壮汉“呸”了一口,朝他歉意道:“陆钦差,对不住啊,老子骂错人了!”

    陆时卿竟然非常友善地对他一笑,指着就差尿裤裆的门吏道:“但他有一点说对了,朝廷不少你们口粮,你们推来挤去,是徒增乱子。”他说完,看向方才朝元赐娴求医的一名妇人,“您家小儿就是这样跌跤的吧。”

    妇人捣蒜般点头。

    陆时卿又看了眼地上的门吏:“你起吧,下不为例,好好安排他们进城去。”说完便不再停留,牵着元赐娴往回走。

    身后一众百姓的眼光在两人身上滴溜溜地转。

    他们村是不是太落后了,现在外边钦差和小厮的关系,已经是这样的了?

    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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