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女相 作者:欢喜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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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渐融化在晏子鱼半蹙难放的眉心里。

    ☆、杀人钱

    三月修葺完善境界楼,四月西行,因着一路商谈,佘九钱商队和江心逐抵达胧月关的时候已是夏末。同行的,还有无相那个和尚。

    佘九钱带的人,皆是商行的跑腿伙计,一连还有十来名雇来的护行散士。

    胧月关的事情多,通关之事,虽有晏子鱼在,但佘九钱已经不是风柳茶庄的庄主,往来查证身份,便耽搁了许久。

    江心逐倒不介意,一袭薄衫男相,长襟束发,与无相往走各地游览,甚至还在一山壁开凿出来的佛窟里小住了半个月。

    九月底,佘九钱找去时,两人灰头土脸,精神倒是不错。

    “通关的文牒下来了,无相大师的名额也在册上。”

    佘九钱外出方便,亦作便装扮相,只是她自来不拘女儿身份,所穿便装也是女儿家衣衫收襟收袖,长发简单束上。如此一来,让人一眼便可看出她是个女儿家,倒不似江心逐那般明俏之颜,唇红墨眉的好一个少年郎。

    “多谢佘当家。”无相谢过。

    江心逐笑笑不言,一身轻蓝月衣染上几分别色,佘九钱认出是涂壁的颜料,问道,“心逐你和大师在此处,不会是在作画吧?”

    “是描相。”

    江心逐一捋发带,洒脱而言,负手走前一步,仰望着此处洞窟顶处落下来的天光,“风原寺一会,我输与垣市,大师输与师流洇,皆不过一相蔽心,才为其牵引。今而见此,方知万象万相,象为物,相为心,不过天地一茫而来,从无根处。”

    此处本是藏窟,位于一黄沙璧山之后,是江心逐发现,领着佘九钱自一人宽窄的狭口进来,里面方是见宽。顶处无遮挡,环围而绕的像是一口开凿出来的荒井。

    四壁风沙痕迹明显,于是又像是自此处平地生了卷风,生生地掏空了此地,只在壁上留下风卷过的斜痕。斜痕之下,是斑驳的彩画,年代经久,被风卷走了大部分轮廓,只有那些深红浓彩还有描摹的轮廓。

    佘九钱早先仔细看过,像是夏初的壁画,衣饰衍变之下,尚有夏前的风格。

    笔细描摹庄穆,人物的眼眉细长平静,若说见其神,倒是比现下的画要差一些,可单凭那肃穆之感,佘九钱初见时,面对高壁之上的巨幅斑驳轮廓,就已生出敬畏避让之心。

    倒是江心逐领着她一路一路看下去,面淡噙笑,深眸见邃,最后竟跑向天光中心之处,跪地伸手,扫开厚厚的黄土。及至见到黄土之下一圈斑驳痕迹,怔然片刻之后,却是跪坐于地的笑了起来。

    江心逐笑得畅快,让佘九钱讶然不解,奔赴身边,挽袖伸手扫开了旁侧黄土,发觉那些斑驳的痕迹,竟是一圆复绕一圆的斑驳残痕。

    她知道,那是江家的切命之术。原来,在久远之前,便已有此术。

    “心逐,为何,你从来不替我观命?”

    佘九钱握着黄沙细土,压抑了许久的问题,终于问了出来。

    江心逐闻言转眸,眸底清亮,不以为意地牵唇笑来,洒脱道,“我江心逐一命,来日定会有许多子嗣传承江家一脉。定此一命,足见九娘之命,无需再观。”

    言罢,卷袖起身,足尖拨过黄土,将露出来的痕迹掩上,径自沿着黄沙蹬上藏窟贴壁的廊道。身形直立片刻后,蓦然捋过发带回身而望。

    佘九钱早跟着江心逐转过眼眉,立时两两撞上。

    一双清明无意,一双沉蕴低厚,当此两者,远远对视,浑若阴阳两极,生于光者,沉蕴不动,藏于暗者,则汹涌如潮。

    “九娘。”江心逐挽唇而来,明眸见意,“命,不可说,说了,便是破了。祖父曾断言垣市活不过三十五,但我想,他出言破是一,未见晏子鱼是二。晏子鱼立府学,以玄道偏学为第八学,未必不是机会。垣市是个好君主,可惜,我江心逐观尽天下命,她,亦不过一命尔,于当年万人之命,在我眼中,并无区别。若非她弃位而走,我江家,断不会落到这个下场。何况,祖父之死,也是元帝起意。父亲让我服命,以逐字算定我会西行而走,这就是我随你走的缘故。若是害你多想,是心逐之过,现在赔礼。”

    言罢,当真一赔礼。

    佘九钱慌忙站起避开,“心逐,你要做什么?”

    江心逐笑来,挽袖一伸左手,纤指细长,拢握了一手盈光,好似她方是从暗处走来,堪堪触碰了天地之明也似。

    “命生于纹,如天地之树,一脉一纹,是血,亦是魂。”一握左手,江心逐轻道,“我江心逐,要掌命!”

    那样的江心逐,完全与佘九钱意识中的江心逐完全背离。佘九钱第一次认识到,她从来未看清过江心逐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江心逐的恨,果真如垣市所言,是她佘九钱平不了的。

    三人从山上下来,回到简陋的客栈,见到暗藏身份而来的晏七,佘九钱惶惑之间,寻了个机会问上一句,方知江心逐在境界楼做了手脚,一时心境冰凉,赶着去找江心逐让她走。

    江心逐明其好意,抿笑不言,推却佘九钱相助,让其带了闲杂人等出去。夜半之时,佘九钱安顿好人回来,江心逐一身玄衣大麾,敞开客栈大门,独坐堂中饮酒。

    风雪渐涌,堂中暖火相映,一鼎火炉,一方煮水,温酒而烫,见佘九钱进来,江心逐失笑无言,挽袖请座。佘九钱白着脸,闷声坐下,江心逐倒酒,推杯笑道,“半月国新酒,元帝饮此而薨,九娘可敢饮之?”

    案上的酒,浅晕而黄,微微缠着水纹。明明该是无纹平静的,但这水纹越来越大,客栈外的轻步纵跃破风之声便越来越近。

    江心逐直视着佘九钱,摇摇头,滑开眸,望着门外卷涌的风雪道,“九娘,你我初见,借我九钱,现下,可否还我九钱?”

    佘九钱回过神,从袖中捻出九枚铜钱,一一摆在案上,又从袖中捻出九两碎银,沉静道,“我佘九钱自来以借九钱相交,九两相还。只是未曾想过,与心逐相交,交的不仅是九两银钱,还有我佘九娘的一颗心。你以命言绝我,我佘九娘信。但此心,此生不放。”

    “酒苦,莫饮。”

    江心逐沉默片刻,并不看佘九钱,径自捻起一枚铜钱,捻指转了一转,眸底尖锐如针,弹指时,铜钱已经飞出了门外,只听一声清脆交击,赫然有什么崩弦断裂,随之传来的便是来人受伤的闷哼痛呼。

    血气逆风卷来时,江心逐饮下一盏酒,轻放案几,指尖再度捻起一枚铜钱,将放未放之际,薄屑冷道,“外间风雪冷,栈内好酒暖,既然来了,饮下黄泉酒,莫回头!”

    “江姑娘,殿下有心放你,你不知好歹,欲要害了殿下。家主养你护你,你却如此恩将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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