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女相 作者:欢喜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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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襟子搁在窗榻处端正盘坐的腿面,恍惚让人以为眼前是盛放了一朵青莲。

    三年未见,垣市眉目长开,多了几许英气,可仍旧脱离不了女儿家的轻柔面相,那双眼,不沉不浮的像是涂抹在画上青莲心处的浓墨,不见其子,而见其神。

    “阿市,肩上,落花了。”

    晏子鱼翻了个身,迎上垣市愈来愈沉的眸,如何察觉不出垣市的不对劲?移目在那搁在身旁榻几的手,昨夜的一切感觉俱都清晰起来,一连带着疼痛。

    “晏子鱼,你与父皇,当真要如此迫我?”

    垣市摩挲着指尖,苏彻到了晏子鱼身边,垣市便知道元帝认可了晏子鱼,但认可的是哪一方面,她不知。从后种种表象来看,认可的,都不会是她垣市身边的婚嫁之人。

    晏子鱼眸底滑开,显然猜到是来了什么事,她想了想,决定好好和垣市说说。身子方动,垣市便着了急,掐着冷气儿别扭道,“你要做什么,告诉我,我唤人来,再不济,我抱着你去。”

    眸底忽然就亮了,晏子鱼似疼非疼地娇懒一声,转了个身,垣市再无了淡定,撩起衣襟跑过去,“怎么了?疼还是……”

    撞上的自然是晏子鱼噙笑的眼,知自己是上当了,气恼欲走,人便被晏子鱼拉住了手腕,这一溜儿的触感跟着烫上了,脸皮自然是红了。

    “我都没羞,你羞什么……”

    晏子鱼捉着垣市的手腕往上撩了几下,垣市一把按住她的手,脖子都红了,低道,“别闹了。”

    瞅着垣市滴血一般的耳垂,晏子鱼心底儿颤了颤,声下软道,“好了,抱我去洗一洗吧。”

    “嗯。”

    垣市抱着晏子鱼起来,裹不及的薄衫滑落,身上的斑驳红印落入眼底,人就更烫了,晏子鱼赖在她怀里,勾着颈项,贴着她的耳际亲了亲,呼气道,“你这儿也有……”

    真是羞得想咬人,垣市赶紧把衣衫遮好了,手上倒是不敢用什么力,小心地抱着她往外走。

    “早上的消息吓到你了?”

    晏子鱼赖在汤池里,身下的不适的确让她没什么力气,即便在明州养了些日子,她的身子还是不大好。

    “祯哥哥临危受命,我不介意,但是上面顶着一条儿我在林武城失踪不见的消息,他当此监国虚位,只消我回不到京城,下面的人肯定各怀所心,如此之势,他肯定各方都不好处理。”

    “所以,摆着幌子回去,把该引的人都引出来,我们往东北,直接进河东,收拾晋治中去。”晏子鱼有了些力气,滑了池水,赖到池边儿,划着垣市坐在池边,捞着水的手。

    垣市心头儿一跳,见晏子鱼眸底戏谑,反是来了心气儿,勾着晏子鱼的手亲了一下,俯下身,凑近晏子鱼的额头,低声道,“郑有盈出手,有西北两大营防兵,京中之势在祯哥哥手里,我不怕。但晋治中的十万大军就隔着泗水河,一渡河,事情就会变了味。河南道一直有兵患所在,晋治中一动,兵患再跟着动起来,届时的局面,就不好收拾了。”

    “商洵。”晏子鱼泯然笑来,“左敬不成器,管不住,但商洵眼界远,又是个文武出身。他这几年没少上山,何况他本来家里就是晋州商户,串着河东和河南两道,商道上的劫匪刚听了他几句好话,安生了几年。贾治中这一带头挑起来,说是劫匪,本事不大,确有几分雄心,指不定就想趁势捞个乱世官儿当当。这次,不仅要端了晋治中,还要把他们都给端了。”

    “你这是早就想好了?”垣市拉着晏子鱼的手,“你和父皇,都是看不过去我不动手么?”

    “阿市。”

    晏子鱼认真了语气,眸底安静而沉,攒了一点儿力气,凑近了垣市的腿面儿道,“降红为了护你,死在了狼群里。降青,在于青叶朔尾族之战中护你而死,廓北城,一共折了两百人。你长阙殿的五百人,北防走这一趟,死了多少人,你可算得清,可还记得他们的姓名?如今跟在身边的,又记得几个人的姓名?”

    见垣市脸色愈来愈白,晏子鱼反握紧了垣市的手,再度言道,“垣祯监国之政已立,你旗号打出去,再走,就是血路,如果你还不动手,还不懂得保护你真正应该保护的人,那么这些人的死,可就全白死了?”

    垣市沉了眸,摩挲着晏子鱼的手,心头愈来愈沉,沉中之沉,更多的却是垣容的声音,绵缠如缕地绞着她的骨头。

    “子鱼,容姑姑最后回来的时候,你知道她念叨最多的是什么?”

    “王女的最后几年都是带着你,你定是没把私话儿告诉我全了。”晏子鱼言语轻侃,眸底却是温软无限,垣市的表现,有点儿不寻常。

    “水凉了,要不要起来?”

    垣市的转移话题,显然心底没思量好,晏子鱼挽唇,“好。”

    “我让人传膳,对了。你现在还用不用药膳?”

    晏子鱼摇头,挨在榻上,皱眉道,“那苦东西还真难找,你都不知道苏彻还曾经拿了活虫给我炖了吃,你要再说这词,我以后就不跟你说话了。”

    “好。”

    垣市的手滑过晏子鱼的指尖,晏子鱼勾着她的指尖儿不放,言底出奇的轻,“阿市,我晏子鱼对你无所保留,你有什么话,即便迟了一些年,我总是等的。”

    “……”垣市点头,“等我回来,就和你说。”

    垣市走后,晏子鱼挨在榻上想了一会儿,垣市为垣容教养虽没几年,却是人生的最后几年,经历过那样的人生,垣容最后的明悟,垣市虽小,总该是记着一些的。

    她那样的克己之性,就是垣容都未曾达到,但未必这就不是经年之后的垣容所带给她的。

    垣容一生,身为王女,上经王权宗府,下历柳州百姓之疾苦,身处朝臣中心,亦有过风原之地的风流之遇,江源为她断命之言,自来不为人知,也不知垣容是否曾告诉过垣市。

    垣市,到底留了什么结,在心底?

    ☆、心结(二)

    “姑姑回来时,身体不好,精神也不好,唯独在皓皇屋里,精神气会好一点儿,便时常和我说话。”垣市调着汤,吹散了一些热气,递到了晏子鱼唇边。

    晏子鱼压过垣市的手,自己接过汤盏,“别老顾着我。”

    垣市笑笑,看着晏子鱼的眸底一点儿笑意都没。

    晏子鱼放下汤盏,“想我也不吃了?”

    无奈地笑,确实轻松了一些,垣市调着汤匙,续道,“我那时小,有些东西听得模模糊糊,只知道姑姑时常念着皓皇的小名。”

    说到此处,垣市一笑入深,眸底深远而漾,撩着水纹迎上了晏子鱼。

    那一刻,晏子鱼方知,真正开怀过心的垣市,当是如此模样。如同指尖的一抹清流,明明有着过水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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