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兄弟联手为刘备设想的变法理由和契机,最终得到了全场的钦服赞叹。
    从刘关张到一众文臣幕僚,没有一个挑出错来,自然也就没有一个人反对。
    众人商讨后一致认为,这种“郡依然有权推选侯选参考人员、由朝廷统一考核刷掉黜落其中的学识拙劣者”的改革,再配合上“废除错役法、限缩三互法”的小甜头,足以把天下世家豪强等既得利益集团的嘴给堵住。
    哪怕再有人跳出来反对,那也不过是小猫两三只,不成气候。
    趁着刘备有六七十万大军打曹操三十多万,两倍的兵力优势,绝对的武器装备技术和质量优势,正好利用战时体制把反抗者和曹操一起消灭掉,还能很容易给反抗者扣上“通曹”的罪名。
    于是,最初的“科举制”雏形改革,也就在这次建安十八年年初的高层会议中,被最终敲定了。
    具体实施细节,也会在一个月之内商讨完毕。
    当然了,这一世或许不会一上来就用“科举制”这个名字。
    诸葛瑾也不是什么激进者,在他看来,实质性的改革,以及给朝廷留宣称留口子更重要,而叫什么名字不重要。
    如果继续叫“察举制”,但实际上已经是旧瓶装新酒,那么暂时不改名字也没什么大不了。
    先不改名字,还能更好地迷惑反对者,让反对者不至于那么快团结起来反对,堵上他们的嘴,温水煮青蛙地实现渐进式的改革。
    所以,新法暂时只能算是“附带考核的察举制”。
    地方上仍然用老办法举候选人,朝廷负责考试复查。
    决定了改革的内容和尺度后,下一个关键就是改革的具体时机和进程。
    关于这个问题,诸葛兄弟和其他几个重要文臣闭门商议后,最终建议刘备:今年正月里,就先把对天下官吏、士兵施恩的那部分内容公布了。
    也就是,把“禁止曹操错役法式的强制士兵跨州服役”和“限缩大汉原有三互法的适用范围”这两项惠官惠军的善政,先公布下去。
    让官吏和士兵都乐呵乐呵,等过上两三个月,建安十八年的春耕农忙季过去之后,劝农和民政工作也告一段落了,再来部署第二手的堵漏工作。
    也就是到四月份时,差不多可以宣布“今年察举上来的候选人,朝廷要额外考试,但允许你们地方上多察举几倍的候选人,让朝廷可以慢慢挑”。
    而具体的察举工作,一般都要到每年的秋天才上报——后世科举时代,“乡试”一级的道/省给中央选才的考试,比如考举人,也都叫“秋闱”,是在秋天完成的。
    汉朝的时候,这个时间原本是没有规定的,年底之前把今年的名额用掉就行。而之前也没有中央的复试,所以地方上秋天冬天完成都行。
    将来,刘备会规范这个时间限度,要求每个郡秋天要把候选人上报完,过期不候,这就相当于后世的“秋闱”了,只不过不用考试,还是推荐制,更适合叫“秋选”。
    而地方上“秋选”结束后,给被选上的人一个冬天的时间接收消息、赶路,初春必须赶到京城,参加朝廷的考试,就相当于后世的“春闱”。
    未来数年之内,“秋选春试”的模式,都会被稳定推行下去。
    第一次秋选,将在建安十八年秋开始。而第一次春试,至少是建安十九年春了。
    考虑到如今建安十八年正月、雒阳还在曹贼手上。刘备也不知道未来一年之内能不能攻下雒阳、就算攻下了雒阳会不会被破坏、能否承担明年的春试。
    所以在做计划的时候,刘备和诸葛兄弟等人商议,便做了两手准备:
    到今年秋选的时候再看看,如果届时勤王讨逆的大军已经攻下了曹贼控制的雒阳。那么明年的大汉首次春试,就回到雒阳举办,这也算是普天同庆的大事,足以昭示大汉重生的新气象。
    如果秋选时雒阳还在曹贼手上,剩下那点时间估计也不够筹备了,建安十九年的首次春试,就放在刘备的封地、江夏郡武昌县吧。
    将来大汉第二届春试,再挪回雒阳。
    反正武昌县这地方,后世也算是“九省通衢”,交通比较便利,位于长江和汉水交汇之地,水运很发达。哪怕是北方幽冀的士子,要在三个月内赶到武昌考试,也是来得及的。
    刘备阵营现在的海运船舶技术非常强,远超历史同期。都能跟原本历史上宋末的海船造船水平相当了,再发展下去甚至有可能接近明朝。
    到时候,哪怕民间的运输船不够,刘备也会关照周瑜在天津港准备充足的船队,以运输幽、冀两州的士子。
    这两块地盘是刘备治下距离武昌最远的,只要官府提供海船,把这两州的士子保证运到,其他交通更便利的州,自己都能赶来。
    这事儿就暂时这么定了。
    ……
    话分两头。
    刘备那边,整个建安十八年的正月,除了让军民休息、欢庆过年之外,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讨论选官人事改革上。
    至于战事的重启和推进,至少要等到这年的四月份。反正冬季最寒冷的时候已经休战,等都等了,也不在乎多等一两个月,避开春耕最农忙的点。
    而对面的曹操阵营,自然也会趁着这段从腊月后半段开始、一直到开春的喘息时间,赶紧重整战线、调整兵力部署、垂死挣扎压服朝廷内部的反抗者。
    如前所述,曹操本人在馆陶大战失败后,暂时撤退到邺城,并且坚持在邺城又住了一个半月。
    他这么做,也是要避免河北战场的局面彻底一口气崩盘,同时利用曹操本人的旗帜,多收拢回来几万人的河北曹军溃兵。
    不过,从十一月上旬坚持到腊月过半,曹操也实在挺不住了。
    最终在腊月下旬初,从邺城匆匆离开,带着几千骑兵,快速赶路回雒阳主持大局。
    从腊月下旬开始,河北战场的大局,就仍然交还给夏侯惇掌控,进行最后的负隅顽抗。
    因为这段时间里,雒阳的荀彧已经多次向曹操告急,因为在雒阳先后发现了两起反对曹操的密谋。
    虽然这些密谋都在早期阶段就暴露,并且被尽快扑灭了,可形势的危急程度并没有缓解。
    曹操知道自己再不回雒阳,怕是老巢都要出事,只好急匆匆舍了河北,星夜回返。
    这种加急往返的舟车劳顿,也难免让曹操的健康状况又恶化了一些。
    腊月二十七这天,也是刘备和诸葛瑾会晤商讨科举变法前的两天,曹操这边终于赶回了雒阳城。
    进城之后,曹操只是歇息了一夜,稍稍恢复了些精神。丝毫不敢多懈怠,第二天一早,就召见了荀彧等身在雒阳的高层文官。
    荀彧来到丞相府时,曹操还黯然神伤了一下,觉得很对不起荀彧。
    “文若,孤对不起你!”曹操真情流露地道歉,泪水潸然而下。
    荀彧表情同样悲戚,但神色镇定:“丞相何出此言,都是为国罢了。”
    虽然曹操没点明,但荀彧已经估摸到曹操是在为什么事道歉了。
    果然,下一秒曹操便唉声叹息:“公达至今生死不明,但听说是被诸葛瑾俘虏了,而且肯定是受伤了,只是不知道伤势多重。
    孤没有保护好他,竟连大营都丢了,以至于留在中军大帐的军师都能被俘!孤打了一辈子仗,都没有败得如此惨过。有逃回来的侍卫说,公达至少是被受惊的战马踩了一脚,伤势绝对轻不了,唉……”
    曹操至今还不知道荀攸的死活,只知道荀攸被俘,他也只能如此跟荀彧交代。
    把人家本家侄儿都弄完蛋了,这欠的人情可不轻。
    哪怕曹操之前已经对荀彧不满了,这次因为荀攸很有可能伤重而亡,他也不得不给荀家多一点容忍和施恩。
    荀彧也是至此才确认了本家侄儿的最新消息,难免潸然泪下,跟着一起叹息了一会儿,才说些场面话圆回场子:
    “丞相不必自责,公达至少还有一线生机,仲德却是已经证实尸骨无存了。就在前日,得到濮阳来报,说刘备让人扎了布人,上书仲德姓名,如当年董卓一般焚烧,实在是辱人太甚!”
    这一刻,荀彧是真心觉得,刘备对程昱的惩罚有点过分了。不说是各为其主,但这样把敌军阵营的谋士文臣,死了都不放过,还要彰显其罪行示众,有点过于狭隘了。
    荀彧当然也知道程昱做过很多过分的事儿,比如制作特殊肉干,以及这次杀害错役法将士的家眷人质。但荀彧始终觉得,不能把程昱的危害和董卓相提并论,死后还扎布人诅咒焚烧示众,太过了。
    不过,也就是荀彧现在还不知道诸葛兄弟正在谋划些什么选官变法,他要是知道了,并且知道诸葛亮将来会把这个“最初的变法契机”扣到程昱头上,那荀彧就绝对不会为程昱叫屈了。
    将来的历史上,那可是“导致科举制改革的导火索”,天下世家哪里还会同情程昱!不把他恨得牙痒痒就不错了。
    曹操和荀彧各自互通有无、了解了一下各条战线的最新恶化情况,长吁短叹了好久,总算是同步完了所有坏消息。
    充分了解情况后,曹操忍不住悲叹:“形势竟恶化至此,刘备如今倒是因为寒冬,暂时停止了攻势,可等开春之后,战事重启,邺城、许县还能坚守多久?
    睢阳已经丢了,陈县到时候也立刻就会丢。等邺城、许县也丢了,朝廷在虎牢关、太行山以东,就不再有尺寸之地了。
    文若,你倒是说说,我们该不该开始考虑,让陛下西迁?孤不在雒阳这些日子,你能镇住雒阳的局面么?如果不迁走陛下,孤将来还能离开雒阳么?会不会下次孤一走,雒阳就重陷混乱?”
    曹操非常直白地把自己最担心的问题,直接摊开到台面上,跟荀彧商议。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只有自己本人回到雒阳,才能镇住雒阳的场子和局面,自己一走,雒阳就会重新乱”。
    原本历史上,曹操统治的后期,之所以对外扩张乏力,打孙权、马超、张鲁,跟刘备的汉中之战,这四次用兵都是虎头蛇尾,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后期的曹操根本不敢离开邺城或许县太久。
    越到后期,曹操一离开中枢,内部就容易有人跳出来反他,一开始他能离开一两年,后来只能离开大半年,甚至小半年。
    这么短的时间,曹操的用兵周期也就被切得稀碎,基本上打一场小胜,就得回朝邀功,镇住后方的野心家。
    而如果遇到历史上跟刘备打的那场汉中之战,几个月之内没取得胜利,甚至小败,曹操也只能捏着鼻子退兵。因为他知道再长期相持下去,哪怕自己战场上没输,政治上也很可能输,他背后就是一个炸药桶。
    现在曹操面临的情况,显然已经比历史上汉中之战输给刘备后更加危急数倍,曹操哪里还敢再轻离雒阳?
    但问题是,前几年天子刘协被迁回雒阳时,早就已经明确表态过:从许县回雒阳,是应该的,雒阳本就是大汉国都,只是之前年久失修,被战乱破坏,才暂时去许县住了几年。但只要此番回到了雒阳,朕就再也不会离开雒阳!
    荀彧对这一点是非常深知的,而且这两年里,他还多次入宫安抚过刘协,尤其是当曹操战事不利时,刘协都会召见荀彧,旁敲侧击地问荀彧情况。
    而荀彧也每次都向刘协保证:魏公不会让陛下再受舟车劳顿之苦的。
    现在曹操又动了“如果战局又有不利,雒阳受到威胁,就再次迁移天子”的念头,那荀彧如果支持了,岂不是打了他自己的脸?他在天子面前数次保证,都成了欺君。
    这个问题不能含糊,荀彧只能是坚持跟曹操讲原则:
    “丞相!三思啊!陛下可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示,此生绝不离开雒阳,绝不再迁都了!如果非要坚持,那……后世史笔如铁,丞相又何以自明其志?何以证明自己和……和董卓不同。”
    曹操听到荀彧口中说出“董卓”二字时,脸上的法令纹和其他皱纹,都不由自主抽搐了几下,显然是在极力压抑愤怒。
    他强忍平复了许久,才说:“孤也不是非要陛下迁都,只是怕朝中有奸佞,想要里应外合!如果刘备的兵马明年再逼近,谁敢保证雒阳朝中,没有人和刘备勾结?
    如果孤不迁移陛下,但朝中有奸佞、趁着刘备军逼近雒阳时,偷偷劫了天子,去和刘备会合呢?孤身负天下军国重担,又不能始终留在雒阳盯着、保护陛下不被奸人劫持。把天子放在离刘备太近的地方,那就是在给宵小之徒机会!”
    荀彧被曹操这番异想天开的担忧,也是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原来丞相都已经在担心、当刘备军最终逼近雒阳时,会有人里应外合劫了天子去投刘备么?
    还别说,这种事情确实是有可能有人尝试的,只不过能不能成功就另说了。
    丞相留在雒阳,负责宫禁宿卫的军队,岂是吃干饭的?但不知道那些近卫将领里,有没有人被反对丞相的朝臣收买,或者有没有可能被天子临时借故支开……这些可能性应该也不大。
    荀彧思前想后,还是劝曹操道:“丞相!若只是担心有人想里应外合劫持天子投刘备,只管加强宫禁宿卫便是了,但万不可迁都啊!
    最多给宿卫将领更灵活的权限,允许他们发现情况非常时,便当机立断,将试图闯宫之人全部斩杀,也就是了,不可小题大做。”
    曹操听了,揉着太阳穴,还是觉得不甘心,他总想再上点强度,确保刘协不敢狗急跳墙。
    这是曹操阵营眼下最大的命门了。前线的城池,后续还有可能会丢,但这些都不是最大的威胁。
    只要刘备没打进虎牢关,没打破雒南三关,没逼近到雒阳城下,就绝对不能让皇帝有一丝半点逃跑投刘备的机会。
    宫禁、安保必须加强,给宿卫将领的权限也要更灵活,一切都必须加码!而且要便宜行事。
    ——
    ps:非常抱歉这三天在准备新书,还整改了一稿。所以这本断了一天,用了张请假条。
    想的东西太多,两本交织着想,切换思路切不回来。
    好在新书稍有点眉目了,选题应该是可以的。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北宋末背景(但是带点水浒江湖元素的世界),先跟方腊、宋江、六贼斗争,再搞赵构,打金人,
    暂时还没定完本时间和开新时间,但我尽量衔接,不让大家等。
    感谢大家的一直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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