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路招战死、张绣中箭。
    一天之内,曹军正面、绕后两路大军,又折损了大几千人的战力,士气也愈受打击。
    全军上下,也已经出现了畏敌如虎的情绪。一听说夏侯将军还要催督攻城,夜里就会出现逃兵,悄咪咪离营四散,不想再给曹家人白白送死。
    哪怕夏侯渊派人加强了巡夜,依然每天晚上能跑掉几十个,多的时候能有上百个。
    面对这样的局面,夏侯渊还能怎么办?破城五法,前四条都被魏延和他背后负责提点的诸葛亮给破了,也就只剩下长期围困断粮了。
    几天之后,随着曹军又一队巡逻船队,在江面上被南边来的甘宁部截击杀退、惨败损失颇重,夏侯渊终于痛定思痛,认清形势,彻底下了决心。
    而历史的车轮,也进入了建安十年的腊月,随着严冬越来越寒冷,进攻方承受的不利也越来越多。
    终于,在腊月初一这天,夏侯渊当着全军将士的面,宣布了他今年不会再组织强攻,此后只会坚定执行围城断粮的战法,耗死魏延的守军。
    曹军上上下下,听了这个公开表态,惶惶不安的人心,才算是重新安定了下来。
    当天晚上,逃兵人数也降低到了三十几個,又过了两三天,逃兵问题终于一度被根治。
    只是经过这两三个月的折腾,夏侯渊带来的七八万曹军、包括裹挟的原张鲁军投降旧部,已经被消耗掉了将近三分之一。
    最开始垫江县之战就折损了一两千人,后来夏侯尚强攻被包那次,一下子折进去四千多人。
    其后打造好葛公车步步为营强攻数次,又是大几千人折损。路招战死、张绣中箭败退,哪次不是数千人的战损。
    再算上水路试探绕后被甘宁歼灭的部分,全加起来,可不得有两三万的损失了。
    七八万人,打到腊月,只剩下五万人。双方的兵力差距倍数,也从一开始的七八倍,下降到了现在的六倍左右(魏延那边也有一定的伤亡)
    这一连串的不幸中,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夏侯渊的军粮或许能多支撑一段时间了——他的军粮原本是准备分配给七八万人吃的,现在只剩五万了,少了三分之一吃饭的嘴,可不就能相应延长围城耐久度了。
    饭不够吃不要紧,让刘备军帮他歼灭掉一些部队,就够吃了。
    ……
    一家欢喜一家愁,夏侯渊惨淡收场的同时,钓鱼城内的刘备军,却是士气极为高涨。
    就在张绣败走的当天晚上,守兵将领就围着魏延、卓膺彻夜狂欢。
    “魏将军真是年轻有为,将才不凡!这么年轻就能屡败夏侯渊,将来假以时日,必能成为主公的左膀右臂!”
    魏延毕竟还年轻气盛,被属下这般吹捧,也有些飘然,不过他还是知道维护军纪的,一边摸着胡渣子得意微笑,一边还逊谢立规矩:
    “诶,我们能赢此战,关键还是诸葛军师把敌军可能的对策统统想到了,我不过依葫芦画瓢,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敌刚退,不能多饮!每人只许三碗!军法不可废!”
    魏延强压着上扬的嘴角,一边故作谦虚、归功给诸葛亮。一边制止属下不断敬酒的行径,勒令大家同饮,反正无论多少人敬他、他自己只能喝三大碗。
    喝完之后,魏延也有些得意上头,就安排了值夜,自己早早回去歇息了——他并不是酒醉,只是今日的战功,让他颇感自醉。
    一夜酣畅大睡、次日清晨醒来后,魏延洗漱用过粥水,就穿着便服战袍,也不着甲,信步来到昨夜卓膺以落石箭雨击退曹军偷袭部队的北岸沙洲战场。
    如今天已大亮,可以看清下面的情况,确认并无曹军余孽藏匿,魏延才挥手示意放下绳索、吊篮,让一名曲长带了一队擅长攀援的丹阳兵下去打扫战场、统计战果。
    到了崖底,那曲长就看到,居然还有一些轻伤的曹军士兵躲在石壁凹陷处流血呻吟。
    旁边的丹阳兵正要上去补刀,那曲长倒还算正派,挥手暂时制止了一下:
    “遇到救不了或者实在废医废药的,再给个痛快。这些轻伤能自己走动的,只要愿意弃械受缚,就交给都尉拷问计功。”
    他想得很明白:昨晚卓司马不允许摸黑下来追击,一晚上过去了,敌将纵有战死的,尸体也多半被败退的部队拖走了。
    己方被围困在孤城内,要是不抓几个俘虏拷问,怎么能知道昨晚谁带的队、来了多少兵力、又被歼灭了多少?
    所以留活口也不完全是为了仁慈,而是为了己方充分报功,不至于杀了白杀,上峰都不知道。
    抓了几个轻伤的敌军军官后,那曲长就把他们拉到一起,先拷问几句再吊装。
    问题也很简单,就是昨晚有多少曹军来偷袭、带兵将领是谁、损失如何等等。
    被俘曹军军官各自报了数,那刘备军曲长就拿佩刀指着报数最少的说:“刚才好像看错了,这厮伤得不轻,费药。”
    一刀杀之。
    钓鱼城还在被围困中,物资匮乏,伤药很珍贵,救敌军轻伤员肯定要有选择性。
    活下来的那几个一哆嗦,其中脑子灵活的连忙说:“我想起来了!昨夜路将军带兵来偷袭,好像也被石头砸死了!我混乱中听见他的亲卫惊叫着把他尸体拖走!”
    ……
    半个时辰后,伤员和打扫战场的士兵都被运回崖顶。
    缴获回收的军械和物资也都重新收拢,那些染血的兵器和甲胄,还特地拖到江边,在江水里简单冲洗了一下,才装回吊篮——钓鱼城地势高峻,山上的淡水资源还是挺珍贵的,清洗的活儿能在江边干完就尽量干完。
    而魏延在问过那些俘虏后,也是大喜过望。连忙对着副将卓膺打趣道:
    “路招居然被砸死了?卓兄,你昨晚运气不错呐!看来此间战事结束后,你至少也是一个都尉了,说不定还另有重赏。”
    卓膺连连逊谢:“这都是都尉把捡功劳的机会让给我,昨夜北崖那边的战事,根本不激烈,丢丢石头就赢了。哪里比得上东墙战场,那都是一刀一枪的生死搏杀。”
    魏延也笑了:“这又何必分彼此,都是为主公杀敌。主公用人不疑,军师明察秋毫,他们心中自然有数。”
    两人氛围融洽地嬉笑展望了一会儿,话题自然而然也就引到了下一阶段的防守战术安排。
    卓膺担心敌人会不会还有阴谋,对于这一点,魏延却是非常有把握:
    “放心,此前军师给我回复的命令,已经详细备至,夏侯渊身边的谋士可能有什么阴招,都尽量推演过了。自古破城就那么多手段,其他招数都被破了,夏侯渊也就只剩围城断粮了。”
    卓膺:“那就这么一直跟他们耗下去?直到主公和军师决定发起全面反击?其实要我说,如今隆冬之际,进攻一方固然不利。
    但要是拖到明年二月初、春暖融雪,就绝对可以反攻了。夏侯渊连战连败,士气已颓,到时候我军一鼓作气,绝对可以大破夏侯渊!如果还想多拖,恐怕夏侯渊自己就撤了。”
    魏延得意微笑地摆摆手:“这你就不懂了,二月份还是早了点,具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但军师说早那就肯定是早了。至于你担心拖不住夏侯渊,这不是问题。
    我们只要不急着修通北山崖边的下山坡道,不在北崖沙洲上起栈桥建码头,夏侯渊便不会觉得我们可以通过江上水运补充军粮,就能多拖住他一阵子。
    巴南之地,虽然气候和暖,二月份可能就春耕了,但北边的秦岭,至少要到来年四月,才会冰雪消融、曹军才可能有新的增援给夏侯渊。
    所以军师说过,最好的决战反击时机,就是三月底四月初。到时候夏侯渊刚刚消耗了一整个冬天、还没得到补充,而巴郡的春耕又结束了,决战也不会滋扰百姓耽误农忙时节。反正我们不管理不理解,执行就是了。”
    魏延这番说辞,其实还略微有所保留,甚至诸葛亮当初给他的信上,也有一部分保留。卓膺无法看清全局、无法完全听懂其中考量,也就不奇怪了。
    在诸葛亮看来,多留夏侯渊在钓鱼城前线保持几个月压力,对刘备阵营最大的收益,还不是曹操方面,而是刘璋方面。
    当然,多拖夏侯渊两个月,军事上肯定也是有好处的,到时候夏侯渊只会越来越弱,决战也会越来越好打,时间站在刘备阵营一边。
    这算是政治上的军事上的双丰收,两全其美。
    只是有些话好说不好听,就没必要让下面的将领知道得太清楚了。这些纯军事人才,只需要从军事的角度考虑问题和执行就好。
    魏延便这样严格执行诸葛亮此前的指示,甚至都没有再冒险请示后续的对策。
    他只是按照诸葛亮上次交代的办法,刻了一批木牌,顺流放进江中,让木牌顺流而下去江州报捷。告诉主公和军师他又赢了一阵、粉碎了夏侯渊的绕后偷袭。如果没有别的指示,可以不必回信。
    就算这些木牌被夏侯渊截获,也没关系,上面本来就没有什么秘密,甚至还有一些误导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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