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3章 1224盈江
    魏广德多少还是疏忽了刘台案对张居正的影响,也低估了这件事儿对朝堂的影响。
    实际上,因为魏广德和冯保关系逐渐的疏远,所以宫里许多消息,单纯靠陈矩做为耳目,多少还是有些欠缺,宫里许多事儿他都被冯保刻意杜绝在外。
    实际上,当初刘台上奏弹劾张居正六宗罪,对张居正的个人声誉和形象造成了损害。
    刘台在奏疏中指控张居正大权独揽、任人唯亲等,这些指控虽然最终被证明是虚假的,但对张居正的形象和声誉造成了负面影响。
    张居正不得不采取严厉措施对付刘台,这也让他在朝臣中的形象和声誉受到一定影打击。
    而在魏广德不知道的是,刘台案发后,张居正曾经独自前往内廷,他不得不向皇太后和小皇帝跪陈自己的错误,并请求辞职。
    尽管皇帝最终挽留了他,但这一事件无疑加深了张居正与皇太后、皇帝之间的矛盾,增加了他的政治风险。
    实际上,刘台案后张居正与皇帝、太后之间的关系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刘台指责张居正大权独揽、任人唯亲,恰恰是内廷最不希望看到的。
    这两日,张居正和魏广德举行的内阁通风会,张居正也显得心不在焉,似乎有话想要说,但却终究没有开口。
    京城官场的传闻,魏广德当然知道。
    本来逐渐被人淡忘的事儿,再次被翻出来,首辅脸色能好看才怪。
    不得不说,这次张学颜斗刘台,似乎不像是张居正指使的。
    但魏广德也不敢确信,毕竟到了这个位置,表演技能似乎都挺不错的。
    张居正对刘台的恨肯定很深,所以早晚都会报复。
    早点报复,或许比拖上数年好的多。
    毕竟,这个节骨眼上,张居正除了考成法已经推出外,其他的政策还在谋划中,兵没有展开。
    若是拖到后面,开始大刀阔斧对朝政进行改革,那时候才真不是动刘台的好时机。
    “有旨意。”
    魏广德正坐在值房里处理公务,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尖细的嗓音。
    不用说,魏广德知道是内廷里传旨的太监。
    虽然说一般有事儿,会是宫里递条子出来,若是政务,则是批红后送内阁,但有突发事件也是会派内侍传旨的。
    魏广德当即放下手里奏疏,起身就迎了出去。
    处了值房门,院子里一个太监正站在那里,身后一个小内侍侍立在侧。
    而在四周,内阁行走的书吏和中书都恭敬肃立。
    这边庭院正对魏广德值房,显然旨意是下给魏广德的。
    出了门,撩起衣摆魏广德伏地,口中喊着“臣接旨”。
    “传皇太后,皇帝口谕,内阁阁臣魏广德拟旨,招张四维晋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阁办差。”
    太监传完旨意,魏广德叩头接旨。
    “张公公,这是刚从慈庆宫过来,进屋里稍作休息。”
    魏广德招呼传旨太监,还想着请他进去坐坐,顺便问问慈庆宫里的情况。
    “多谢魏阁老关心,老奴这边传完消息,还得回宫复命。
    还请魏阁老尽快草拟奏疏,娘娘和陛下都惦记着。
    今日娘娘还在说,如今吕阁老在家养病,国事全托首辅大人和魏阁老照应,之前内阁不是建议增补阁臣,娘娘想着增加个人,两位先生也不会那么辛苦。”
    张太监是陈太后身边的人,陈太后虽然不怎么管事儿,可这次居然是从他身边派人过来,魏广德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只能送张太监离开后,盘算着晚上联系陈矩,问问宫里到底怎么回事儿,把不问俗世的陈太后惊动了。
    回到值房,魏广德马上草拟旨意。
    明朝的旨意,一般是对外发出的旨意,需要做的团锦簇,好话一个劲往里添,但是京官的升迁旨意,其实都很简单,行文都是直接上重点。
    命谁出任什么职务,管什么事儿就完了。
    做完以后,魏广德马上叫来卢布,让他安排人送到司礼监去用印。
    至于六科那边,根本不需要他过问。
    现在六科的监察之责已经从过去的皇帝手中转移到内阁,虽然他们权利依旧很大,可大部分时候还是得看内阁脸色行事。
    这就是现管的差别,以前内阁管不到六科,自然有他们傲的资本,在皇帝面前也可以争一争。
    可现在皇帝年幼,外朝大权移交到内阁手里,自然也只能低头。
    魏广德知道,张四维入阁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开,所以也没打算知会张居正那边,反正这也是他一直迫不及待希望达成的。
    过去吕调阳在阁的时候,还可以说内阁就是一个铁三角,还能保持相对稳定。
    随着吕调阳养病,张四维入阁,张居正在阁臣中的话语权无疑会大增,在朝堂上影响力亦是如此。
    有张的协助,张居正在内阁里说话比魏广德可就硬气多了。
    “善贷,善贷。”
    下午散衙,魏广德从皇城出来,正要坐进轿子,就听到有人喊他。
    站定身形看过去,是谭纶,先一步下值到这里等他。
    魏广德迎过来,却被谭纶拉到一边小声问道:“今天张四维入阁,首辅那边和你说什么没有?”
    “没有啊,发生什么事儿了?”
    魏广德狐疑道。
    今天貌似并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事儿,都是很寻常的公文,按规矩票拟就好了。
    甚至,这两天他连议论考成法的奏疏都没有看到一份。
    是的,张居正推行考成法的时日已经不短了,即便如此,地方上反对考成法的奏疏依旧不时出现,概因为认为此策会导致地方官员为了政绩实行苛政,导致民不聊生。
    对此,魏广德只能参考张居正的票拟,都是重申严肃律法。
    什么意思呢?
    那就是为官之人若是苛政待民,朝廷自然要处罚。
    可若是百姓不愿缴纳赋税,官员追讨也无可厚非,不能因为没钱就不交银子。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那张思维入阁后,还不是事事顺着首辅之意,你以后在内阁处境可就难了。
    我早就和你说过.”
    谭纶还要继续说,魏广德小声出言打断道:“子理兄,此事我当然知道,可谁能拦得住?
    那道旨意还是我草拟的,当初内阁为此多次商议,最后才定出人选来。
    你的担心放回肚子里,没外面传得那么邪乎。”
    今日下午在首辅值房里,魏广德和张居正闲聊许久,都没有提到张四维之事。
    “那你以后在内阁还是要当心点,这次刘台的事儿,我看是不会擅了了。”
    谭纶小声说道。这几天京城官场上,大家都在悄悄议论此事,大多认为此事就是张居正指使的,否则就算张学颜和刘台在辽东时就不和,也没必要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大家都在说,当初张居正假仁假义为刘台求情,应该早就算计到今日。
    先剥了他的官身,让他回乡丢人现眼,然后再治罪。
    按照现在张学颜罗织的罪名,刘台被流放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若是当初直接从京城流放出去,至少还不用回乡受尽家族相亲的白眼。
    首辅大人如此小肚鸡肠,魏广德身边的官员自然如临大敌,就担心魏广德和张居正怼上,到时候落不到好。
    “不必担心,我虽然不完全认可叔大兄的全部决策,但大体上那些政策,我还是赞成的。
    也不会和他因为国事相互攻讦,放心好了,我们都是私底下协商。”
    魏广德小声解释道。
    “可也不得不防,晓不得那句话就得罪他了。”
    谭纶依旧坚持道,“你可还记得,当初隆庆年间辽王被废一案,据说就是他张居正背后下手所为。”
    魏广德闻言愣了愣,他当初也记起这件案子可谁也没告诉,没想到京城里还是有人把当年旧事翻出来说了。
    没办法,之前一直有传闻说张居正的祖父是被辽王害死的,虽然没证据。
    一开始,大家也都不信,可在辽王被废一案中,张居正却保持沉默。
    自然,之后就开始有了这个传闻。
    “别瞎说。”
    魏广德马上低声道:“辽王被废和他行为不检有关,和叔大哪有什么联系。”
    “行为不检,哪个藩王不是如此。”
    谭纶却不屑说道,临了还颇为神秘的告诉魏广德,“据我所知,张叔大祖父的死,确实和辽王有牵扯,据说就是因为他天生聪慧遭了辽王的忌。”
    “嗨,瞎说,张叔大聪慧年少时就有,那个传闻之前听谁说过,可你也不相信,若真遭了辽王的嫉妒,就当初一个一文不名的小子,辽王有一百个法子要他的命,那里还会等他得了进士才报复。”
    魏广德说的这话是他真心话,当初的传闻,魏广德并不怎么相信。
    年少的张居正就颇有才气,是当地有名的“神童”。
    辽王真要不喜欢他,直接弄死他就得了,根本不怕谁敢闹事儿。
    倒是张居正得了功名之后,再要对他动手才是颇为麻烦。
    “反正你小心点应付他,别遭了他的道儿就好。”
    谭纶依旧小声提醒一句。
    “今日无事?”
    “嗯,没事。”
    “走,去我府里喝酒。”
    魏广德开口说道。
    “也好。”
    谭纶倒也不拒绝,直接点头应下。
    两人各自回了轿子,两乘小轿很快就向着南熏坊而去。
    今日魏广德联系了陈矩,不过回话今晚要在乾清宫值夜,出不来,所以把时间约到明日。
    正好谭纶过来,也懒得他再找人了。
    “砰砰砰”
    滇西盈江江畔,数日前潞江岸边发生的一幕再次上演。
    缅王莽应龙寄希望的潞江防线自然是没有挡住明军的进攻,他前脚刚离开,明军后面就过江,半日功夫就攻克潞江城,继续尾随而来。
    滇西河网稠密,莽应龙虽然督军抢先渡过了瑞丽江,但还是被紧追不舍的明军给堵在了盈江岸边。
    “快,加快速度过河。”
    这次,莽应龙可没心思守在河岸边,安抚手下军士,他直接带着亲兵先一步过河。
    和他做出相同选择的,还有那些将领和土司首领,他们都选择抢先过河,避免被明军包围在对岸。
    甚至,他最为宝贝的象兵,这个时候也是顾不上了。
    什么是兵败如山倒,这就是兵败如山倒。
    即便,现在缅军的兵力和追来的明军还是半斤八两,但他们已经失去了回头再战的勇气。
    看着对岸乱糟糟的军队,莽应龙此时心里五味杂陈。
    为了拖延明军进攻速度,掩护更多人过江,莽应龙已经派出剩余的象兵部队断后,希望利用战象皮糙肉厚的特点尽力拖延时间,一开始他还有些担心对岸兵将不再听从他的号令。
    好在,传回来的消息还是让他放心,象兵部队集结了剩余二百多头战象已经向身后的明军发起进攻。
    此时,河对岸远处传来的隆隆炮声,显然就是明军先锋部队和断后的象兵遭遇了。
    想到费尽心思才练出来的几百头战象就这么白白损失掉,莽应龙心如刀割。
    “罕拔,孟波罗,你们到对岸去,组织士兵过河,现在他们登船速度太慢了。”
    因为对岸没有了什么首领,所以所有人都蜂拥堵在河岸上,缅军的运输船每次离开岸边都颇为费力,因为许多士兵都不愿意放过眼前求生的希望。
    “是,大王。”
    罕拔和孟波罗都抱拳应道。
    “如果,事不可为,你们就带着人沿着盈江从铁壁关退出明国。”
    眼前的盈江下游,一左一右分别是铁壁关和南牙关。
    周围都是崇山峻岭,也就是因为盈江的存在,才在江边有了小片空地可供大军行动。
    而其中最利于大军行动的就是南牙关,而铁壁关道路更加狭窄险要,非必要是没有大军通行的。
    而现在,缅王只能让罕拔他们从铁壁关离开,可见形势已经非常糟糕,不得不兵分两路,希望藉此分散明军追兵。
    这边,莽应龙一边紧急补救,安排有影响力的首领到对岸去指挥,另一边他还得为接下来的行程操心。
    过了盈江,要顺利进入孟养,还得渡过大金沙江。
    不过这段行程相信就会好许多,他已经给儿子莽应里发去命令,让他尽可能找到更多渡船。
    明军阵前,几十门佛朗机炮分两行错位排列,向着对面冲来的缅军战象开火。
    遭遇打击后,许多战象已经在阵中乱窜,相互不断碰撞,不时就有缅军从象背上被甩飞。
    “鸟铳准备,对准象背上缅军,射。”
    明军阵前,游击陈韬大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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