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264除国
    在陆炳说出他要抓的大鱼在内廷司礼监的时候,魏广德第一个排除的就是黄锦。
    不是黄锦,那么剩下的第一人选就是他那银子贿赂过的高忠了。
    想到此处,魏广德脸上阴晴不定。
    魏广德脸上表情的变化自然瞒不过陆炳,他嘴角一扬勾出一抹幅度,笑容出现在脸上。
    魏广德看到陆炳的表情,心里自然就比较肯定了,虽然他不是很确定陆炳笑什么,但是魏广德此刻脑海里想的就是到了该和高忠切割的时候了。
    没想到,自己买宅子的银子,这高忠也分了一份去,怪不得对自己这么放心。
    自己这就是送了他两次银子,可不是他以为的只给了一千两。
    让魏广德意外的是,陆炳貌似看穿了他似的,笑过之后却是摇摇头,“不是你想的那个人。”
    陆炳知道自己和高忠串到一起了?
    魏广德在听到陆炳这话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他给高忠,还有陈矩送银子的事儿被陆炳,或者说锦衣卫知道了,所以才会有这段话。
    不过细细想来,确实如此。
    出了京城,陆炳的眼睛只能通过手下的奏报才能看到各种信息,那未必真实准确。
    人心隔肚皮,陆炳想来也不敢完全相信那些在外的锦衣卫千户和密探会严格按照他的规矩办事儿,无非就是发现手下人有纰漏,弄到南镇抚司狠狠处置就是了。
    锦衣卫内部对处置这类人,是叫做执行家法。
    而在京城,陆炳的眼睛自然更亮。
    或许一开始陆炳并没有过于关注他,反正魏广德也没闹出什么祸事来,自然没必要帮把手,全是科举的事儿,不管是会试还是殿试,都是国家的抡才大典,他陆炳可没胆子去照拂。
    只是在魏广德从科举之路上杀出来后,又明显得到了皇帝的看重,所以锦衣卫不可能不注意下他的一举一动,自然和陈矩的来往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想到这里,魏广德忽然心头一动,不假思索的问道:“大鱼可是李彬?”
    魏广德自然不知道李彬是被处死还是老死,但是现在他在猜陆炳看重的大鱼到底是谁,不如就信口开河胡扯下,或许陆炳露点口风就确定人选了。
    扯谁,当然是那个李彬了。
    由陆炳出手斩断老丈人在宫里的奥援,对大舅子也是一种帮助,就是怎么想来都腻歪的很。
    魏广德说出李彬名字的时候,双眼就看向陆炳,观察他脸上那细微的表情。
    果然,虽然陆炳脸部肌肉没有一丝颤动,但是双眼中似乎有精光一闪。
    居然真的是他。
    魏广德有很大把握确定陆炳口中的大鱼就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李彬,想想也是,徐邦瑞的信里也说了,李彬贪财。
    内心有点小惊喜,初入官场的他虽然知道为官应该喜怒不形于色,可是他功力还不够,做不到不让人轻易看出自己的内心活动,脸色不自觉就表现出来,虽然来得快去得也快。
    自然,魏广德一闪而逝的欣喜表情被陆炳捕捉到了,他很是风轻云淡的问道:“怎么,你和李彬有仇?”
    “怎么可能,我印象中见都没见过。”
    魏广德立马矢口否认。
    他确实应该没有见过李彬,自然不能说什么原由,一口否认是最好的。
    想想,又觉得怕是容易被陆炳觉察到什么,干脆又接着说道:“我听陈矩陈公公说的,司礼监李彬贪财的很,有事儿难办可以找他。”
    “呵呵.你不是知道外廷谁更会来事儿,伱会去找他。”
    陆炳听了魏广德的解释,确实洒然一笑,心中有了计较。
    看来在司礼监里面,表面一团和气,黄锦还能压住下面的人,可是私底下高忠和李彬怕是有点过结了。
    陆炳当然知道魏广德和陈矩勾勾搭搭的,只不过他并不在意。
    他如果不是有那层身份,他要想坐稳锦衣卫掌事的位置,还不是得巴结内廷之人。
    离开北镇抚司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跑了一趟锦衣卫,陆炳连口饭都没给魏广德准备。
    还好,那辆马车还静静的停在北镇抚司大门外面,没让魏广德一路自己走回去。
    弄不清楚陆炳到底怎么想的,魏广德上了马车,伴随着清脆的马蹄声马车驶出了帽儿胡同向着南熏坊行去。
    马车到了魏广德宅子门前,魏广德下车就发现四周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站在那里观察着这边的动静,直到马车上那校尉向他们打出一个手势后,他们才四散离去。
    被那校尉整了一下,不管是不是出自陆炳的授意,魏广德也对他没有好感,只是礼貌性的拱拱手,也没有说话,背着手就上了台阶,敲响了自家大门。
    很快,门开了。
    魏广德晚饭还没吃,没有和开门的护卫寒暄,直接大步走了进去,大呼小叫让厨娘马上给自己弄饭吃。
    魏广德的忽然回家自然让魏宅短时间内是一番鸡飞狗跳,张吉回来的时候已经从李三他们口中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想要马上出门找魏广德的同年好友商议,至少要知会一声才行。
    只是门外站的人直接把他们挡了回去,可以进门,却是进得去出不来。
    张吉和李三、赵虎等护卫正在屋里着急,门外传来敲门声,没想到天黑了,魏广德魏老爷自己回来了。
    他们看到魏广德自然是又惊又喜,在京城,他们可什么也没有。
    要是魏广德真的是被锦衣卫抓去了,他们是毫无办法的,除了找同年和同僚外,也只能让张吉写封信回九江府报信。
    魏广德被锦衣卫带走,府里人都没心思吃饭,今晚的晚饭大家都耽搁了,还好魏广德回来,自然马上张罗着开饭。
    魏广德吃完饭,在张吉好奇的追问下,只是莫测高深的说了句,“不该问的别问。”
    “那个徐怀呢?”
    这时候,魏广德又想起前两天到家来的徐怀,随口问道。
    “先前出来吃了饭就回房休息了,他也是被吓坏了。”
    张吉在一边笑道。
    “嗯。”
    魏广德随即去了自己书房,让张吉给自己磨墨,然后拿出一张信纸快速给南京的徐邦瑞写了封信。
    等纸上墨迹干了,这才折好放入信封,又小心的密封好。
    “徐怀休息了今晚就算了,明早你把信交给他。”
    魏广德指着桌上写好的书信对张吉吩咐道,随即又问起那人参的事儿。
    张吉不明白魏广德怎么对人参这么上心,他可是很不想买那么多人参在家里放着,还要小心的存放避免坏掉。
    虽然京里不少达官显贵都时时买人参吃,可没一个像魏广德这样,大规模囤积起来的。
    不过,张吉还是老老实实回答着魏广德的问题,交代采买过程中打听到的细节,特别是现在京城市场上的人参,严重依赖辽东一线,内地的人参供应几乎完全断绝。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很快就是半个多月的时间。
    这日,魏广德到了翰林院,快中午的时候就听到院里传出来的消息,下河南的御史已经把调查奏章送回京城。
    好家伙,据说光是罗列徽王在钧州的不法事上百件,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嘉靖皇帝关心的超制王府和王府后院万岁山的事也查清楚了,还真有此事。
    只能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耿安在钧州听说的那些事儿,十有八九是有原型的,只是可能略有变形。
    就是万岁山,还真是按照徽王按照皇宫的修建标准弄出来的。
    明永乐年间营造北京皇宫时,根据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个星宿的说法,北面玄武的位置必须有山,便将挖掘紫禁城筒子河和太液池南海的泥土堆积成山,成为大内“镇山”,取名万岁山。
    徽王府在私自扩建过程中也参照了皇宫的四星宿规格,在王府北边堆了一座镇山,取得名字也是万岁山。
    这是妥妥的违制,甚至往大了说就是有不臣之心了。
    王府里怎么能有万岁山的存在,虽然在御史到达钧州前,徽王就召集王府上下统一口径,可别忘了徽王府中可是有内廷的人。
    他们之前虽然看出徽王某些地方违制,可是徽王对他们这些手下属实不错,基本上他们在王府里才是奴才,出了王府那就是大爷,日子在钧州那是过的逍遥快活,自然也不希望徽王真的就倒掉。
    可是到了现在,眼看着瞒不住了,就算王府里的人不乱说,可面对文官,给你来个风闻奏事,还是保不住这些秘密的。
    只怪过去徽王府在钧州实在是太霸道,太不把外人放在眼里。
    王府里的人出门后,是什么事儿也敢做,什么话儿也敢说。
    徽王府改建是按照皇宫标准进行的,这个在钧州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
    封得住王府人的口,却挡不住王府外百姓的嘴。
    都察院御史的奏疏在被送到通政司后,誊抄存档后第一时间就被左通政亲自送到了内阁,交到严嵩严阁老手里。
    严嵩看完御史的奏疏,知道徽王算是彻底完蛋了。
    这奏疏到了西苑,没人还能保得住徽王,自己儿子还是聪明的。
    几天之前,徽王府就有人曾送来两箱财物,想要请严嵩出手照拂一二,自己那个爱财如命的儿子这次居然一反常态,很果断的就拒绝了。
    严嵩在此之前也对徽王的下场有过猜测,可并没有和儿子商量过,可见严世番虽然表面贪婪,但其实还是很有分寸的,知道那些可以拿,哪些不能拿。
    严嵩当然不会就这么直接带着奏疏去西苑奏报,他派人叫过隔壁的徐阶,让徐阶也看了御史的奏报后,两个人在处理意见上达成一致,至于内阁第三位吕本,还是算了,现在还在府里养病,压根不用再去告诉他这个事儿。
    商议后,两人这才带着奏疏前往西苑请求觐见嘉靖皇帝。
    而奏疏离开通政司的时候,奏疏里的内容就已经开始快速在京城各衙门之间传递开来。
    无他,各衙门的位置实在太近了,一个官署挨着一个官署,中间的界限也只有那道红墙而已。
    中午之后,西苑里的消息也传了出来,徐阶在嘉靖皇帝暴怒之后,就在西苑按照嘉靖皇帝的意愿写下圣旨,在嘉靖皇帝点头后,黄锦直接用印,完成了宫里的程序,随即由徐阶亲自送到六科核准用印。
    这样的大事儿,六科自然是不敢阻拦的,也完全不会阻拦。
    至此,圣旨的内容也传进了京城百官耳中。
    “徽王载埨有罪,诏废为庶人,发高墙禁锢,国除。”
    发生这么大的事儿,六部九卿自然在下午全部到了内阁,商量具体细节,徽王被废,徽王的其他郡王、将军等宗室亲眷又该如何,这次可是除国。
    “载埨稔恶怀逆僣拟窥伺罪状已著,朕不忍置重典。姑革爵降为庶人,禁锢高墙。削除世封丹宝章服,并籍其私财。撤毁亭宇违制者。遣英国公张溶告庙,仍书谕各王府知之”
    严嵩看着在座诸人复述了中午西苑嘉靖皇帝最后做出的处置决定,只处置徽王废为庶人圈禁于凤阳高墙,其他徽藩亲族发开封又周王安置。
    销毁违制建筑,并通告其他皇室宗亲知之。
    “徽王载埨有罪,诏废为庶人,发高墙禁锢,国除。载埨自其父厚爝凶虐暴戾稔恶。有年中州之民如坠涂炭第,以希旨奉玄得赐真人金印,怙恩恣肆。无敢谁何抚按官常一发其事,辄被重谴故其恶愈甚竟以寿终。及载埨嗣爵犹袭绾真人印,益恣**。筑万岁山于府中亭,其上曰演武环以月河,募壮士荡舟河中,自临观之。又私建大小殿廊百余间,发掘民间坟墓七十余冢。库官王章谏,不听。杖杀之。前后所杀无辜十余人,尝微服私行诈称张世德直抵南京,转至凤阳为逻者所获,羁留三日走免。载埨自知所为不道,恐得罪,乃密置驿骑使伺京中动静。会强夺民耿安女,为安所告匿,不肯发。于河南抚按官交章言状因,及其越制僣窃,包藏祸心诸不法事。夺所赐恭王印章而以其事下抚按覆勘,俱有验。”
    严嵩拿出刚刚六科送来核准用印的旨意,让众人看了看。
    当晚,魏广德就邀请同僚及同年畅饮,他一封弹劾奏疏搞掉一个亲王,还直接除藩,他这会儿自我感觉很牛。
    只是欢喜的心情没有持续太久,半个月多后,钧州再次有奏疏送达京城。
    “载埨闻命乃先杀妻嬖妾,自缢而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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