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计划要买宅子,但秋华年没有立即着手去做这件事。
    京城内城共分三十三个坊,其中包围着皇城的九个坊被称为中城区。
    九坊之中,又以离承天门最近,位于六部和翰林院、鸿胪寺、五军都督府等官衙集中区左右的大时雍坊和南熏坊最为核心。
    夸张一些说,在这两个坊有宅子的人都有些来历,扔下去一块招牌,能砸到三个官。
    它的房价也像另一个世界北京的朝阳区,上海的静安区一样,高得没边。
    因为毗邻整个裕朝的权力中心,只有钱没有些身份还买不到。
    祝家之前送京城产业时只送了铺子和庄子,没有送宅子,就是因为他们很难买到大时雍坊和南熏坊的好宅子,而其他城区的宅子对杜云瑟一家来说又不够实用,还不如送铺子。
    秋华年买宅子,一上来就瞄准了这两个最核心的坊,他甚至想买得更精准一些,最好步行半小时内就能到翰林院。
    那就只能局限在南熏坊西南的一片区域,更增加了难度。
    他手里从襄平府带来的这两千两银子,或许还不够用。
    所以秋华年打算先把在京城的铺子和庄子弄清楚,清点一下产业,再尽力买能力范围内最好的宅子。
    京城的宅子,只要不出意外,永远都是保值的,很可能要住一辈子呢。
    内城几个城区,东城有贡院、文思院,北城靠东有国子监和文庙,文气相对浓郁一些。西城则吸引着许多商贾,店铺林立,极为繁华,聚集了天下所有地方的奇珍异货。
    有人曾说,如果你想买一件东西,在京城西城都遍寻不到,那就说明世上根本没有这件东西。
    祝家送的那两处铺子都位于西城,一处在集中的西市里,一处在宣武门边上,都是极好的位置。
    秋华年休整了两天后,就带着星觅和柏泉一起出门看铺子去了。
    柏泉的前主家是京官,柏泉早逝的父亲还是府里的管事,在父亲的教导下,柏泉对京中事务很熟悉。
    杜云瑟在家中读书,不需要人伺候,秋华年直接把柏泉也顺走了。
    京城一共三十三个坊,大小不一,平均下来每个坊都有普通县城大小,从东城到西城穿过数个坊,坐着马车哪怕不堵车也得一个多小时。
    裕朝的坊是按宽阔的主干道划分的,并不像唐朝那样有坊墙包围,主干道两侧人流量大,布满了各式各样的商铺、戏馆还有茶楼酒肆。
    柏泉一边在外面赶马车,一边不时回身给秋华年介绍途经的坊的情况。
    秋华年的贴身小厮星觅和柏泉差不多年纪,但不像柏泉幼时丧父要早早懂事照顾爹爹与幼弟,乌达和灵雀夫妇都很有能力,星觅虽然为奴却是被爹娘宠着长大的,心性比柏泉幼稚许多。
    秋华年宽和,不想让自己身边都是复制粘贴的假人,没让他改什么。
    星觅头一次逛京城的街道,忍不住揭开马车车帘,看着两侧飞速后退的景色兴奋低呼。
    柏泉语气平静,介绍得更详细了些,秋华年也听得津津有味。
    俗话说有其主必有其仆,星觅这好奇爱凑热闹的性子,某种程度上和秋华年如出一辙。
    到了西城区,秋华年让柏泉先把马车赶去西市。
    虽然每个坊都能有店铺,但京城还是规划了东、西两个专门的集市,用以集中贸易。
    受东城区和西城区不同风气的影响,东市随处可见书坊、书肆和卖笔墨纸砚的铺子,西市卖的东西则杂乱得多,天南海北全集中在一起,让人目不暇接。
    祝家送的位于西市的铺子是大铺子,临街一栋二层小楼,后面还带个小院,之前一直用以售卖祝家的丝绸布匹。
    铺子的管事和伙计去年秋天就知道铺子易主了,因为秋华年一直没派人来京城,所以始终没有交接。
    秋华年按照地契的指引来到地方,下了马车后发现,眼前的绸缎铺子生意明显不如周围的铺子,从打开的门口看进去,货架空了小半没有补,售卖的丝绸光泽度非常一般。
    秋华年眉头一皱,星觅就明白了,他性格幼稚些,但并不傻,被乌达和灵雀教得鬼灵精的。
    “你在外面看好马车,我陪公子进去挑料子。”星觅借机专门指使了柏泉一句。
    柏泉低头,淡淡嗯了一声。
    秋华年和星觅进了铺子门,隔了好几个呼吸才有个伙计迎上来。
    星觅借题发挥,“你眼睛长在哪里,没看见我家公子进来了吗?还做不做生意了,叫你们掌柜出来!”
    伙计苦笑着告饶,“哥儿饶了我吧,如今铺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刚才记账呢没看见,我给您赔不是了。”
    在京城做生意,谁都不能轻易小瞧得罪,伙计深谙生存之道。
    秋华年看了一眼星觅,星觅领会意思,继续说道,“怎么可能只有你一个人,难道这铺子是你的?我看你分明是存心诓我。”
    伙计只好仔细解释,“哥儿有所不知,我们这个铺子原本属于辽州那边的大商人,前主家在京中有许多产业,做生意可以守望相助。”
    “去年秋天铺子易主后,前主家传来的信说新主家要用铺子做新生意,丝绸布匹生意以后就不做了,别的产业也就不管我们了。因为一直没人交接,原本的管事们便不爱待另谋出路了,现在只留我守这个铺子。”
    “铺子里的好货已经卖完了,库房里所有东西都在柜架上摆着,公子有能入眼的挑一挑,价格好商量。”
    伙计无奈地讲完前因后果,至于他为什么没另谋出路,是因为他不是自由身,本身就是被赠予的铺子的一部分。
    商人虽然不能光明正大购买奴婢,但只要有钱,总有办法捏住一个人。
    秋华年点了点头,转而问起货架上剩余的丝绸布匹的价格和储量,一边问一边在心里估算。
    一问一答间把需要的信息全部了解后,秋华年突然开口。
    “从去年秋天到现在差不多四个月,账上应该有五百两银子的利润,还在吗?”
    “啊?”伙计愣住了。
    “祝家把铺子送给我,是连同库房里所有的东西以及铺子自带的伙计一起送的,这四个多月的收益,应当属于我吧,关六?”
    秋华年笑意盈盈,伙计关六额头却瞬间流下冷汗。
    他明白过来,眼前这位气质不俗的年轻哥儿,就是这座铺子的新主家。
    “账房上有、有三百六十两银子。”关六心脏狂跳,惶恐说道。
    之前的管事们离开时,多多少少顺走了一些银子,忌惮着祝家,没敢做得太过分,关六本以为新主家不会发现的。
    谁知新主家一上来就报上了准确的数目,加上被前管事们拿走的,这四个月的盈利确实是五百两出头。
    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是神仙吗!
    秋华年没有解释,直接问他,“拿走银子的管事们现在何处,可有保留证据?”
    “都还在西市,在其他铺子里当管事,他们走时改了账目,但我抄了原账本。”
    关六行事十分小心谨慎,他怕万一事情不好波及自己,早早就留了后手,没想到真用上了。
    秋华年满意地想,这个人倒是个可塑之才,有眼力劲儿又小心谨慎,回头把身契换过来,可以培养他管京城的生意。
    秋华年打算再给他一道考验,看看他会不会办事。
    秋华年解下腰上的乡君令牌,递给关六,这个令牌是去年加了封号后礼部新制作的。
    “我是齐黍乡君,也是这座铺子的新主人,你去找到之前拿走钱的管事,随你用什么方法,把钱一分不少地要回来。”
    关六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确认,“您是齐黍乡君?”
    祝家的人只说铺子易主了,可没透露新主家到底是谁。
    秋华年笑道,“怎么,难道我在京城也有名气?”
    “别的地方不敢说,西市做生意的谁不知道秋记六陈,不知道您的蚝油、花露、清凉油和梅花清膏呢?”
    秋记六陈的许多产品是定时限量销售的,但卖的时间久了,总会有一些流出去被人在别地倒卖,价格要翻上几番。
    关六兴奋地问,“咱们这铺子以后是不是也是秋记六陈了?”
    西市做生意的人个个消息灵通,谁不知道印着秋记六陈四个字的好东西?
    一小瓶蚝油能卖到三四两银子,花露和梅花清膏不遑多让,就连不限量的清凉油都值半两,就这样还常常有市无价。
    在西市开一家秋记六陈,关六不敢想象那得有多赚钱。
    关六心跳加速,真没想到他这个被迫留到最后的,反而占了最大的好处,那些提早离开还贪了钱的管事们知道后恐怕肠子都要悔青了。
    失去了赚大钱的机会,还得罪了齐黍乡君。
    关六激动不已,秋华年仍保持着冷静。
    “先不急,等我考察完京城的情况,想想工坊建在哪里,再决定怎么开铺子。”
    世事皆是双刃剑,越稀有越赚钱的东西,越容易引来觊觎和祸事。
    在遍地高官、宗亲、勋贵的京城,秋华年一个乡君和杜云瑟一个举人,实在是太渺小了。
    尤其杜云瑟身上打着太子党的标签,过去因为查抄钦差赵田宇和参与破获襄平府拐子案,或多或少得罪了二皇子与三皇子,更需要小心谨慎。
    除此之外,二皇子至今还没把《算学浅要方程》搞透,没获准离开御书库,据说对写这书的秋华年极其不满。
    至少在杜云瑟殿试结束,得到正式官职前,秋华年不会有高调的大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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