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我是你们的铁哥们斯坦利~”
    “给夜之城的各位讲个起床小故事吧!”
    “在太平洲某处神秘的围墙里,暗无天日的废弃建筑内,有可怕的生物降临在了赛博空间内。”
    “那是远在数据崩溃的黑暗深处,危险重重,暗无天日的角落,游荡着魔鬼——还有鬼哭狼嚎…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而公司军队奉命替市民朋友们解决这个怪物,那是一整支装备精良的小队,他们踏过蜿蜒阴森的小路,在太平洲某个地方的深处最终获得了一丝蛛丝马迹……”
    斯坦利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有个影子站在那里!他们互相在呼喊——”
    “那是一个来自赛博空间的恶魔!”
    斯坦利语速越来越快。
    “他只需要睁眼,就有死灵钻进这支小队的身体——随着尖锐,恐怖,令人汗毛直立的嘶喊…那只小队无一幸存,而秘密则被公司永远深埋在了地底!”
    一阵令人脊背发凉的沉默过后。
    “哈哈哈哈!你该不会真的信了吧?帮帮忙!有地狱这种事情很奇怪吗?我老妈从小带我去教堂做礼拜,我都快听吐了这种故事——”
    啪嗒,电视被关闭了。
    【荒坂子网提醒您:今日待办事项10件,您需要在8.30之前完成公司交接任命仪式。】
    夜之城的第一晚睡得并不算好,林跃就这样断断续续听了整晚的电视声响。
    他光着上半身从柔软的床榻上坐了起来,面部有些怪异的光芒闪烁,半张脸是林跃最初时在幽冥犬的容貌,半张脸是老维做手术后的样子。
    【义体:行为特征脸板(已屏蔽)】
    林跃眼中亮起光芒,那些“神秘朋友”所修改的程序就被他篡改了。
    其实,本州研究中心一开始就发现了林跃脸部的义体。
    当时眼球义体已经损毁且脸板义体无法查明来源,于是方案是先替换荒坂的光学植入体再拆脸板,但执行过后,很快就出现了不兼容现象——
    为避免这个问题,他们只能使用歧路司的相关设备,并且没有继续动这个看似毫无用处的脸板义体,让整个脸部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中。
    “怎么?哥们你也想拥有自己的脸吗?”
    林跃冷笑着自言自语,点了一根起床烟走进了浴室。
    浴室里他看着自己的模样,眉头一皱,样貌自动变成了另一个人。
    “唔,黑墙内外的信息丰富度这么高么?”
    声音赫然是汉兹先生的。
    “你好,我是艾玛~”
    林跃脑袋一歪,样貌又变为了眼神勾人的妩媚女人——神态,举止,样貌丝毫不差。
    “原来是这样……”
    林跃恢复了自己的容貌,捧起清水开始洗漱。
    看来行为特征脸板也没逃脱黑墙改写的命运——
    虽然那些身体里的东西想控制这个义体,但主导权还在林跃手里,并且还因为海量的信息和黑墙的逻辑代码改变了它本来的运作模式和信息采集模型。
    也就是说,行为特征脸板不需要面对面采集对方的各种层面特征了,只要林跃有记忆,记忆中的人该是样子,脸板会瞬时覆盖。
    最后一件义体回来了。
    “它们”越是喧嚣,林跃就越冷静。
    他知道自己脑袋里丢了一些东西,但这不算坏事。
    至少…我还知道自己是谁,不是么?
    洗漱完后,林跃冲了个冷水澡,换上干净内衣走到现代复古主义的客厅——巨大的落地窗感应到户主靠近,自动显示窗外的景色:
    浮空车的呼啸,广告声夹杂着汽车的鸣笛,血管一般的马路上是早上最高峰的日常堵车…好一派繁华的梦想城市景象。
    外面公司广场的光景,甚至一度让林跃觉得狗镇的凋敝破败就像是毫不真切的混乱记忆一般。
    身后的自动门打开,林跃下意识回头。
    v就住在隔壁,她看起来有些赶时间,此刻正扶着门框勾自己的高跟鞋尾——
    “凛,你得快点!”
    林跃披上外套,但是v把手里黑色西装袋扔到了林跃的沙发上,“穿正装。”
    “v,你没说过我的公寓你可以随便进来。”
    v没有一丝冒昧打扰的负罪感,她摆了摆手,“代你注册的住址,我当然可以进来,再说了…你现在的样子跟没穿有什么区别?”
    “放心吧,姐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要是怕我撞见你和性偶缠绵或者…自己干手艺活,那你可以去一楼前台注销我的信息认证。”
    林跃无奈地叹了口气。
    总感觉从本州回来以后,v…怪怪的,像是看护者一样。
    林跃其实没有什么极强的个人空间领地意识,从沙发上伸手拿起衣服当着v的面很快就穿好了。
    这是一身荒坂中高层才会穿的高级定制西装和衬衣,胸口有荒坂的别针,有了“男人铠甲”的林跃,整个人板型显得非常挺拔。
    毕竟他的脸可是老维从样本数据库中找到的耐看型男脸,再配上脖子后面有一些义体结构——就像是公司的年轻头狼。
    “如果是你以前的脸会更帅气一些。”
    v的手替他把领带推了上去,替他理了理胸口的轻微褶皱,扶着下巴退后了一步上下打量了几眼。
    唔,自己的眼光还是不错的,男人衣服就该女人选。
    满意!
    林跃伸出黑色的义手摆弄了下袖口,v点点头,“看样子尺寸没问题——走吧。”
    v的级别不够,只有詹金斯才能配备浮空车,二人坐上设定好路线的埃雷拉歹徒 gts宝石蓝的座椅上,v翻看着平板上的文件,而林跃则是盯着窗外的景象。
    v手里的可不是什么文件,而是一份问卷。
    【nc01344】的心理素质测评报告,监管人:v(瓦莱莉)
    该项目对象是否有情绪失控的现象:否。
    该人员是否具有暴食暴饮现象:否。
    是否有不良嗜好:…否。
    是否有x成瘾:否。
    ……
    v把林跃的相关报告单填好以后,车子已经开始缓缓驶入荒坂塔地下停车场了。
    “你在填什么?”
    “没什么,公司的一些杂事。”
    地下停车场的安保人员拉开车门,林跃下车后,这些特工手统一放在身前鞠躬问候:“v小姐,凛先生。”
    林跃点头回礼,特工上前一步伸出手作出请的姿势,“我是您的私人安全助理,请您跟我来。”
    而v那边,她的下属捧着报告,“v小姐,您有个会议。”
    v扭头丢给林跃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快步走向了左边的电梯。
    林跃轻轻咳了一声,在安保人员的引导下走上了另一部。
    两部电梯隔着墙,v站在左边眼神瞬间整理好了心情,恢复了冷冽的气质,下巴微微扬起,而转身后站立的林跃,眼神也不复之前的迷茫,有种阴狠的气质攀附在眼角。
    电梯门关闭,两只心事不同的独狼盯着电梯外走向了专属于各自的“角斗场”。
    安全部门在荒坂塔第89层,v的反情报部门则在90层。
    电梯一到楼层内,林跃就发现了整个安全部门的人都静静站立在过道两侧,而尽头则是詹金斯和艾伯纳西。
    林跃望着那个扎着高马尾的女人,她的眼妆浮夸,消瘦的脸庞显得有些刻薄,而此刻,她的瞳孔内似是有一丝丝的轻蔑。
    “瞧瞧这是谁。”詹金斯轻轻拍了拍手,脸色好看得很。
    詹金斯对于自己的人能走到这里,他自然是欢迎至极!
    “祝贺你,凛。”
    林跃和詹金斯短暂握手。
    艾伯纳西则是左手扶着右手的手肘,随意地耷拉着手,似乎没什么握手的意愿。
    林跃往前走了一步,握住了这只不情愿的手。
    “我是你的直系上司,苏珊·艾伯纳西,很高兴…”
    说话间她凑到林跃的脸颊旁,轻轻行贴脸礼仪。
    冷冷的声音传进了林跃的耳膜。
    “…认识你。”
    林跃鼻腔发出一阵轻微的出气声。
    苏珊愣了下,但随即莞尔一笑,她很清楚温顺的绵羊是不会有命站在这里的。
    “我也是。”
    男人的语气出乎意料地平静。
    艾伯纳西身旁的荒坂特工眼睛亮起,林跃眼球中浮现权限上传的进度条和字样,此刻的他成为了这座塔实施意义上能够调动公司私兵和特工的公司狗。
    也就是说,除了那些豢养的精英,手下这些杂兵哪怕烂在夜之城的肮脏泥坑里——
    安全主管都不需要负责,只用提交合理的报告就可以。
    但这并不意味着游戏的难度比想象中的低,林跃能从那些下属的眼神里看到各种情绪,有打量,有轻视,也有明晃晃的敌意。
    下克上…自己要准备好克自己的上司,也要提防克自己的下属。
    群狼环伺么?
    那真的是太好不过了。
    短暂的交接仪式很快就完成了,林跃有了属于自己的办公室,比詹金斯的规格小了一半:
    再怎么说,荒坂塔里的特别行动部门和反情报部门都能钳制自己,但只要是针对荒坂资产的袭击,林跃有自己的处置行动权力,只不过手下人没有反情报部门那么精锐罢了——
    林跃嘴巴刚叼起一根烟,啪嗒,一团火凑到了他的面前。
    他瞅了一眼自己的“私人安全助理”,第一口烟从嘴巴里挤了出来,“叫什么。”
    特工微微鞠躬,“铃木。”
    林跃嗯了一声,开始处理子网内待办的事项,而这位曾经在日本京都服役的特工寸步不离地站在身旁,静静的看着林跃在桌前将下属整理好的行动报告一个个进行翻阅。
    “你是总部派过来的?”
    林跃把一份文件细看完后,又继续扫了一眼。
    他手里的笔停下了。
    “是。”
    这位与自己刚见面十分钟不到的上司手里举着这份文件,“把这个行动的负责人叫过来。”
    不多时,凹凸有致的女人走了进来,林跃打量着这位下属。
    “这项反间谍行动方案已经开始了一半,为什么文件到我这儿来了?不应该是反情报部或者是特别行动部负责吗?”
    女人低头,露出一大片晃眼的白。
    “您误会了,这本就是安全部门的职责,上一任主管遭遇了袭击,事件紧急,所以我们才迅速行动了——而且该抓的,该杀的我们都已经替您处理好了,您签字即可。”
    林跃把文件丢到了办公桌的另一端,“人我都没见过,你杀了?那文件上写的内容…可靠吗?”
    “您…”
    林跃觉得有些人好像听不懂话,“嗯哼,那我换个说法——艾伯纳西杀的人,我来替她兜着?”
    女人神色有些难看。
    “上一任安全部门主管怎么死的,跟我没关系,艾伯纳西扶不上来的人…就别让外人替她擦屁股了。东西送回给做事的人,让他们负责。”
    一阵死寂般的沉默。
    就连站在林跃身旁的安全助理都感觉有些坐立不安,轻轻地清了下喉咙。
    女人接过文件,面向林跃弯腰退出了办公室。
    这一堂课,在从本州回夜之城的路上,v就给自己已经上过了。
    艾伯纳西要扶自己的人上主管位置,但被林跃这家伙插进来了——夜之城董事会的调动。
    如今,这个倒霉鬼怎么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第一天就想把屎盆子往自己脑袋上扣。
    荒坂,味儿也太冲了吧?
    林跃摇摇头,开始认真处理子网内剩余的待办事项:这期间,林跃没有过问部门职员,也没有谈话,更没有喊负责人述职。
    整个安全部门的工位上全是埋头工作,各怀鬼胎的职员们。
    他们的目光会若有若无地抛向那间办公室,可令他们感到不安的是:只有一条条签署好的事项被上司的安全助理送出来,这期间没有任何的人员调动与人事更改。
    因为所有的新官上任都会在第一时间查人,但这个新来的年轻家伙并没有。
    安全部门已经传开了,说这个凛是从反情报部门调过来的,所有人都觉得好日子到头了。
    也可能是底子薄,摸不透安全部门的复杂关系?!
    所有人都惴惴不安,谁都不想被半路踢出去。
    对于公司职员而言,最可怕的不在于裁员,而是那一段等待的煎熬时间。
    此刻,整个办公室周围都站着特工,像是监督囚犯一般盯着所有人。
    办公室里的林跃长出了一口气。
    智力的点数,说没用那是假的,文件里的弯弯绕绕基本骗不过林跃的眼睛。
    总得来说,安全部门的职责有三条:
    一,维护荒坂资产及职员的安全,岗哨和大楼安保由这个部门负责;二、各个荒坂中层以上包括技术职员的安全管理,包括安保人员的人事安排;三、配合两大部门——甚至总部内部纠察的行动。
    安全部门没自己的人是一个非常恼火的问题。
    如何查手下人的屁股坐哪边?显然是一个麻烦问题——
    因此,有些交易还是要做的。
    既然大家都觉得自己是反情报部门爬上来的人,那就别想着第一天当表子立牌坊,清洗在任何情况下都是必要的。
    林跃在等一个电话。
    詹金斯的来电如约而至,一份人员的详细报告被整理好了,反情报部门的人一路送到他这个权限不够的人手里。
    林跃低头就这样细细地看着,而身后的安全助理额头上已经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了。
    “你的妻子是大阪人?”
    林跃头都没有抬,安全助理愣了一下,犹犹豫豫地开口了:
    “是…”
    林跃把安全助理的个人信息记录抽出来放在了一边,手指在照片点了点,露出一个不明意味的笑容,“她很漂亮,你的孩子也很可爱。你得想办法把他们接到夜之城,这样有助于你工作的积极性。”
    安全助理手捏了捏,静静地站着。
    人事的信息被林跃一张张抽出来,分成了三摞。
    “让外勤部门的园子小姐进来。”
    安全助理迈动僵硬的步伐,一路走到中心工位上,是刚才那个女人。
    两个特工一左一右站到了女人的旁边,“主管请你去一趟办公室。”
    那女人一步步走向裁决的终点,而这次没有人跟着她一起进办公室,连安全助理都是站在门外的。
    整个安全部门所有人紧张到了极点。
    “又见面了,园子小姐。”林跃的笑容配上背后荒坂壁龛里红色的灯芒,让他像极了不择手段的疯子。
    园子鼓足勇气,坐在了凛的对面。
    “在荒坂安全部队服役,未婚…员工评价良好。很不错。”
    园子低头牵强地笑道:“您过奖了。”
    一阵沉默。
    林跃鼻腔里发出闷闷的嗯声,“但很可惜,你被解雇了。”
    园子愣了一下,随即霍然起身,“您说什么?!这…不合规!”
    林跃笑了笑,“我的安全助理在你的工位上搜出了40万欧元的加密芯片,根据你的工资和奖金,不足以有这样的多余储蓄,所以…请吧。”
    园子汗毛直立,“我没有,您这是污蔑!我不接受!证据呢?”
    女人紧接着一下绕到了林跃的侧面,手抓住了林跃的袖子,“这肯定是误会!”
    林跃瞟了一眼抓着自己袖子的手,和女人似有若无的暗示。
    “你的着装也有大问题,应该是正装,为什么会穿着丝袜和领口guodi的衣服?园子小姐,您的工作业务未免也太广了……”
    “给你推荐个地方,日本街很适合你。”
    说话间林跃单手就捏住了女人按在自己衣服扣子上的手,“我希望,解职顺利一些…好吗?”
    女人面如死灰,被林跃推倒在地,特工也进来当场解除了权限,人就被这样一路提着出去了。
    这样的流程还在上演,一些正在荒坂塔工作的职员,就会被“温和地”带走,一些在夜之城的…也有办法。
    总会有特工带着人员被处决的信息来找林跃领赏,好像每个荒坂特工都愿意多管闲事,顺带替老板在物理意义上解决麻烦。
    票子也会准时到帐。
    略显幽暗的办公室内,林跃斜靠在办公椅子上,扯了扯领带,就这样直勾勾地望着办公室门上荒坂标志的浮雕。
    ……——
    水晶吊灯明亮的光芒从紫红色的酒液中透过。
    屋子里的装潢考究,在盛行朋克与科技主义的夜之城很难找到这样复古味十足的豪宅。
    红酒慢慢从艾玛白皙的脖颈上滑落,这款酒并没有被喝它的人品尝出特有的莓果香气,反倒是单宁带来的酸涩侵占了喉咙与舌头的每一寸。
    她有些醉了,白玉一般的肌肤下透着隐隐勾人的红色。
    她觉得自己很肮脏,尤其是身体。
    自从冬月的公司代表的两条狗死在了狗镇里,她的心也死在了那天清晨的雾霭中。
    有个狠毒的男人让自己变成商品,另一个男人则是冷眼看着自己乞求“怜悯”的身躯却放过了自己。
    这是最痛苦的活法了。
    她不敢回忆,也不敢看新闻——她不想知道自己是否被做成了黑超梦,在夜之城的暗道小巷里被交易。
    艾玛神色开始有些狰狞,她的手死死捏住了酒杯。
    好吧,可能算是一种清醒的疯狂。
    她甚至都不知道那天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这也是让她恶心到极致的原因。
    她以为汉兹就会把自己当一只穿破了的鞋子丢弃,那样她可以毫无负担的走向那个尽头。
    但事实上没有,汉兹不仅支付了创伤小组进入狗镇的高昂费用,还把自己强行带了回来。
    没种的男人罢了。
    她把最后的酒一饮而尽。
    现在的艾玛已经极少出门,尤其是最近一个月,威斯特布鲁克和沃森等地的上流酒会,艾玛没有出席过——
    这也是汉兹的命令。
    极少强硬的汉兹,这次却对艾玛失去了耐心,如她所见,现在别墅的安保比以前更为严密,全是汉兹新换的一批人。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像是被用坏的商品随意丢掉?
    修修补补又要在这个偌大的“鸟笼”笼里把自己精心梳妆打扮,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最令她厌恶的是汉兹带她回来时说的话:“孩子需要一个母亲。”
    偌大的房子里艾玛感觉不到任何自由,即使她什么都不缺。
    “夫人,小姐想找您陪她。”
    豪宅招募的女佣都是精挑细选过的,是夜之城为数不多有名的高端服务业供给公司,她们几乎都曾是宪章山公司阶层打理家政的熟手,轻言轻语,懂得察言观色。
    艾玛微微偏过头,醉意将她的眼神撕扯成一片迷茫。
    女佣下意识退了一步。
    夫人的厌恶已经写在了脸上。
    “嗯?需要我说滚字吗?”
    女佣有些无助,双手紧紧握住,“您已经好几天没给小姐讲故事了,她现在很想您……”
    故事?!
    多么恶劣的低俗笑话!自己现在还要装作一个贤妻良母来给孩子讲梦想中不存在的虚构故事?
    “告诉她,没空。”
    艾玛摆了摆手,拿起醒酒器又为自己斟上一杯,女佣垂下眉眼,她明白了夫人的意思默默退下。
    自动门关闭,艾玛嘲讽一般地苦笑了一声。
    照这样下去,别说这样安稳地给孩子讲故事了,就算是面前的红酒,这样宽阔的屋子…都将不会再属于她。
    冬月的事情是一次重击:甚至让原本在初合作阶段的泽塔科技退出了汉兹的业务。
    汉兹在万事俱备的时候有人给予了他一次绝对的重击!
    冬月派来的公司代表被人爆头,留下满地的狼藉和收拾不完的烂摊子。
    这还不算完——
    有个神秘的家伙把假扮的阿吉拉尔视频发给了班尼特。
    视频里的自己像是一团被控制的肉,扭曲不堪,脑子里的性偶芯片时不时在折磨着自己。
    汉兹可能要输了。
    没用的废物,艾玛用法语嘀咕了一句。
    她甚至产生了一个恶毒的想法,让汉兹眼睁睁看着自己能把他的一切夺走,轻佻地送给毫不相关的男人,那种滋味真的比报复爽快的多!
    她想当个坏女人,这样最好了。
    她现在正在猜测:凛到底在哪?
    因为这一切都因为那个林跃的出现而变成了问号。
    如果没有军科在狗镇的行动,只要这个佣兵还在,那就证明这一场行动背后肯定有看不见的手在操控指挥。顾此失彼的汉兹都不知道敌人是什么时候渗入自己周围的。
    艾玛知道,汉兹的那个保镖就是内鬼,不知道凛用的什么控制了分塔拉,让汉兹的事情彻底被洞悉——直至全部被破坏。
    巫毒帮,冬月,这本就是汉兹最成熟的两块业务。
    一环扣一环,中间产生间隙,那就很难拼凑起来。
    韦德·布利克似乎从未在沛卓石化的高层改组中得到过教训,那就是和公司几乎不可能对等叫板,你永远只能当他们身前的狗,并且顺从的替他们解决麻烦——这样才会有肉吃。
    就现在的情况而言,大厦已经有快要崩塌的迹象了。
    也只有古巴隔着大洋在用一些低廉的手段给予这个自命不凡的中间人一些“安慰”,事实上并没有一次有用的支持,他们只在乎货卖的好不好,钱赚得够不够多。
    要输了——艾玛很抵触这种把自我命运寄托到他人身上的感觉。
    大火已经开始蔓延。
    她就像一只金丝雀在笼子里看着外面燃起大火,而救火的人能力不足,只能眼睁睁看火一点点舔舐自己的羽毛。
    “妈妈……”
    怯生生的呼喊传来,门口站着一个未经任何改造大约五六岁的样子的小女孩,穿着睡裙,抱着玩偶小熊有些惧怕地看着木椅上坐着的艾玛。
    艾玛看了一眼女孩,面无表情,转而把视线抛向了女孩的身后。
    从一旁快步走来的女佣,神色尴尬而恐惧,她伸出手想把女孩拉出去,但女孩倔强地握住门把手,死活不离开。
    “小姐,您…”
    “我不!我不……”
    艾玛深呼吸一口气。
    “够了!”
    艾玛本就烦躁的内心像是一桶醇2被点燃了一样,即使音量不大,女孩和女佣都被吓了一跳。
    说真的,她从来没觉得这样厌恶过这种生活。
    至少在几个月前,自己明明还是很幸福的才对。
    女孩瘪着嘴尽量忍住委屈的情绪,就这样直勾勾看着从未对自己展现过笑容的妈妈。
    但现在,她没这个心情。
    艾玛对如此不专业的女佣自然提出了批评:“下次再出现这种状况就让公司把你们领回去好么?”
    可女孩很倔强,怎么都不肯离开房间。
    这样的拉扯把艾玛最后一丝耐心给磨光了,可是扭头看到那个女孩的朦胧泪眼后,她的眼神有些闪躲。
    怎么说女孩的身上都流淌着自己的血液。
    她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让她留下”
    女佣如蒙大赦,伸手轻轻把女孩推进房间,颤抖着关闭了房门。
    房间里的一大一小默不作声,女孩依旧直愣愣地站在门口,艾玛也继续喝着自己的红酒。
    良久…
    “去床上躺着睡觉吧。”
    艾玛最终还是妥协了,对孩子尽量放轻语气说道。
    那些恶劣的事情,不该让这种不谙世事的孩子知道。
    听闻母亲语气松动,女孩挂了泪珠的小脸立马绽放了笑容,挪动着有些发麻的双腿快步跑到了大床边,轻手轻脚地乖乖钻进被窝,甚至还替自己掖好了被子。
    艾玛女儿的名字叫韦德·凯瑟琳,如女皇一般的名字。
    “凯瑟琳,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愿意好好待在自己房间里呢?”
    凯瑟琳本来瞪大着眼珠望着天花板默不作声,此刻突然被母亲问话,有些紧张。
    她咬了咬嘴唇轻声说道:“对不起,妈妈。我今晚可以睡在这里吗?只是今晚…我保证明天会乖乖听话的。”
    往常凯瑟琳可是很任性的,但孩子是敏感的——尤其是女孩,她知道有一些事情让母亲不开心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调皮孩子也似乎会控制自己的行为。
    说话间她还轻轻抬起头观察,想看看背对着自己的妈妈是否有所反应——突然,艾玛起身了!
    凯瑟琳赶忙把脑袋放在枕头上,紧闭着眼假装自己已经睡着。
    艾玛轻轻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了好久。
    她叹了口气,伸出温热的手摩挲着凯瑟琳的额头。
    “你觉得最幸福的事情是什么?”
    凯瑟琳偷偷睁开眼睛,发现艾玛注视着自己,有些心虚地吞了口唾沫。
    “有妈妈陪。”
    艾玛接着说道:“那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这里呢?你还会幸福吗?”
    这样的问题对于接受过系统教育的凯瑟琳很容易理解。
    她立马说出了与自己这个年龄段不相符的回答:“所以妈妈在为了某件事情而烦恼对么?是爸爸有什么地方没做好嘛?”
    “妈妈…要去哪里?”
    艾玛愣住了,眼神出现一抹微不可察的同情与温柔。
    这孩子像是精心制作的怪物,无穷无尽的教育资源供给她,导致她的认知与年龄压根不成正比——另一种精巧的机器,至少艾玛是这样认为的。
    “是的,你的父亲做错事了。”
    这不像是该对一个孩子说出的话,但艾玛知道,凯瑟琳听得懂。
    没想到凯瑟琳仅仅是沉默了一下下,展颜笑道:“犯错了会有惩罚,对不对?”
    或许在某个方面,艾玛和凯瑟琳是一样的笼中鸟而已。
    虽然她是人工生命科学培养出来的生命,但依旧是艾玛的孩子,流淌着一部分相同的血液,即使那种若无若有的羁绊没法感觉到。
    “那妈妈可以给我讲故事吗?”
    凯瑟琳央求道。
    艾玛扶额,虽然脑袋有些晕,但还是点了点头。
    随着一些有趣的童话被艾玛讲出来,凯瑟琳渐渐安静了下来,认真听着。
    故事的名字是:《女巫的银鞋子》。
    直到眼皮沉重,她迷迷糊糊说道:“妈妈,我还要我们在一起,很久很久。”
    艾玛轻轻拂开凯瑟琳脸蛋上的碎发,起身慢慢走到了窗边。
    她知道:夜之城笼罩在光壳之下,那些光都照不到的角落里有多龌龊。
    艾玛很清楚失势的后果是什么,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在汉兹的心目中有多重她都不用替汉兹衡量,因为之前自己已经亲身试过了,到一定的地步时,孩子对这个前公司狗而言——也许是随时可以抛弃的物件也不一定。
    艾玛相信,汉兹的【前三任妻子】会比自己更有发言权。
    此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陌生号码么……
    艾玛眼睛亮起,孩子正在睡觉,她的手扶在窗沿上,用静音童话模式在跟对方交谈。
    “你是谁?”
    那头沉默了一下,“我叫安琪。”
    艾玛在脑海中略作思索,冷笑一声,“汉兹还没有解决你么?电话打到我这里,要做什么呢亲爱的?”
    安琪:“你…见过林跃?”
    艾玛指尖泛白,死死捏住了围栏,深呼吸一口气,“什么意思?”
    安琪全息屏幕里的笑容有些流里流气的,“喂喂喂,我的艾玛夫人…你现在还要装作得志的样子么?被人插着性偶芯片,被当作货一样卖出去…不要这么高傲,请回答我的问题好吗?”
    安琪这种混帮派的女人说话就是这样,没有出现脏字都算是有素质了。
    艾玛:“是,见过,怎么了?”
    安琪:“能告诉我你知道的信息么?我调查过了,冬月的人是死在这家伙手里的…你该不会是那个卖自己老公的坏女人吧?”
    艾玛揉了揉眉头:“我不知道他在哪…而且你的猜测一点都不准,我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只是杀了公司狗给汉兹找麻烦而已,至于不杀我的理由我也不知道——你找我是没用的。”
    安琪有些失望,“唔…这么说吧,有人冒充古巴人的视频是我送给班尼特的,大概是凛老板手下的黑客——反正这东西送到了我的手上,我呢…勉为其难地用了,拖了一个月的安全时间。”
    艾玛微微点头,有些嘲讽意味地说道:“那看来我有必要跟汉兹说说这件事了,太平洲野人王已经把所有动物帮控制好了,下一步你就会被替换掉——你喜欢找死是吗?”
    安琪举起手,一副我认输的表情。
    “啊,我早都做好了送死的觉悟,所以想问问有没有人恨这个汉兹先生的,入个伙,成么?”
    “顺带问问你有没有路子,帮我在城里联系到那只小队,找找这位佣兵林跃的下落——因为…你知道的,我的人都被处理的差不多了。”
    “说实话我挺恨这个混蛋的,消失了一个多月,跟提了裤子就跑路的男人没区别。”
    艾玛知道的显然就很多了:“你的凛老板早都出事了,林跃好不到哪去,军用科技在狗镇有个行动——痕迹已经清理干净了,说不定早都咬死了他们,也许荒坂现在都没凛这个人了呢?”
    安琪看起来吃定了艾玛。
    “杀了公司狗,留下了你,这事本身就不合理。你还坐在豪华大别墅里等什么?你指望把你当性偶一样卖出去的男人呵护你照顾你?拼一把怎么样——帮我搞定点信息渠道,总比等死好不是么?”
    艾玛沉默了。
    她不知道汉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汉兹现在能挺多久,犹豫过后无奈地说道:“我被软禁了,抱歉…帮不到你安琪。”
    安琪想了想,不屑地笑道:“有办法出去的,夫人,你别特么像只把头埋在翅膀里的鸵鸟,对自己狠点,ok?”
    “期待你把好消息带给我,就三天的时间,如果时间到了,你没消息我会自己动手,反正我不会当等死的二逼!”
    电话挂断了。
    艾玛就这样看着窗外好久。
    有些心火被点燃了,她的表情从迷茫逐渐开始扭曲——此刻,这只被精心照顾的“金丝雀”眼中开始浮现出近乎疯狂的渴望。
    她按下服务铃铛,女佣走了进来。
    “帮我做份牛排,拿刀叉过来。”
    “夫人,汉兹先生让您不要接触这些危险物品——厨房可以为您切好。”
    艾玛的眼睛眯了起来,“听不懂话?”
    “呃…是。”
    不多时,只有一定财产的富贵家庭才能吃得起的肉类被端了进来。
    女佣知道:夫人平时不这样的,她很注重吃饭的场合和时间——在卧室就餐这种事情,太过反常。
    走出去的女佣抚着胸口,下定决心给“老板”打过去了电话。
    艾玛一口口咬着肉排,她看了一眼这柄边缘只是锯齿的钝刀。
    紧接着面无表情的将刀挪到了手腕上,一点点来回摩擦,发出瘆人的细微摩擦声。
    而这一切,床上躺着貌似睡着的“小金丝雀”直勾勾地盯着,不久后闭上了眼睛。
    创伤小组的程序顺利弹起,艾玛呼出了一口气,静静靠在了沙发上。
    ……
    来生酒吧。
    皮拉上下搓动着酒瓶,多莉欧丢出一根烟,皮拉脖子一伸就接住了。
    众人哈哈大笑,而丽贝卡则是扶额不想看这个丢人老哥。
    “屌不屌?”
    来生包间里特有的绿色氛围灯照映下,每个人都洋溢着刚做完任务后的喜庆。
    曼恩手搭在多莉欧的肩膀上,“不得不说维克多医生的技术真好,义体真带劲。”
    萨沙抱着膝盖坐在旁边,心有余悸道:“多亏了你,曼恩——差点被发现资料的漩涡帮给我来了一枪。”
    “我们的装备,干这种活儿不是轻轻松松?!”皮拉怪叫了一声,“昨天那个来应聘的小娘们怎么样?!彩色头发,身材也太正点了——就是哪个戴面罩的女人不怎么讨人喜欢。”
    丽贝卡吐槽了一句:“就是个老婆婆!”
    “对对对!”
    曼恩看了一眼萨沙,“候补黑客的事一个人就够了,两个人分的钱可不少,再说吧。”
    就在众人准备继续狂欢的时候,一个脸色苍白,身材凹凸有致的女人跨进了来生的大门。
    皮拉上下打量着,“喔!辣——妞儿,美丽的成熟女人,你是来干什么的?!”
    萨沙则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她认识这个女人,是狗镇那个中间人送出去的商品!
    “你们…知道林跃在哪么?”
    包厢内瞬间沉默了,所有人眼神不善地盯着不速之客,曼恩嘴里的烟静静地燃烧着,下一秒——
    众人的枪全部对准了这个女人。
    皮拉调戏道:“怎么了?你怀了那小子的?”
    多莉欧丢给皮拉一个警告的眼神,“这没什么林跃,麻烦离开吧。”
    艾玛很倔强,“拜托你们了。”
    曼恩也不想在来生酒吧对一个女士下手,“凛的号码传给你了,自己打打看?!”
    艾玛打了一通电话过去,提示的消息是:【无此用户】。
    原来绝望是这样杀人的吗?
    这个已无依靠的女人嘴角浮起苦涩的笑容:
    “狗镇的事情他不想继续了?”
    “如果你们能联系到林跃…或者是你们老板凛,麻烦告诉他,动物帮的人还在替他死守最后的地盘,就这些。”
    这个时候,萨沙站了起来。
    “我们也联系不到他,准确来说,这件事麻烦您不要随意说出来——免得…被人处理。”
    这话说完,所有人表情都不怎么好看。
    他们体会过荒坂的手段。
    丽贝卡拉着脸,赌气一般地眼睛亮起。
    她给林跃去了这个月第130次的电话——如果艾玛没来,她不会打的,因为心死的她已经在三天前放弃了打电话这事。
    整整33天,林跃的电话都显示不在服务区内!
    而这次,不一样,那头是接通中状态。
    丽贝卡说出了那句话:“先等等!”
    艾玛脚步停下了。
    曼恩小队所有人都看向了丽贝卡。
    令丽贝卡错愕的是,电话在即将提示无人接听的最后一秒被接了起来。
    那头略显疲惫的声音响起,全息屏幕里是穿着正装的男人:“喂,丽贝卡。”
    丽贝卡的眼睛瞬间弥漫了雾气,“林跃…你个混蛋!”
    曼恩小队全部站起了身,愣愣地看着哭泣的丽贝卡,皮拉挠头,“不是…靠,怎么回事这是?”
    他们都以为丽贝卡因为林跃的失联开始失控哭泣,没想到咒骂了一句的丽贝卡眼睛亮起,把联系人传给了艾玛——
    “联系他吧,他和老板都很在意狗镇——林跃…回来了。”
    皮拉手里的酒瓶子掉在了地上,炸开一片碎渣,发出了响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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