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查全城,追捕漏网之鱼,符存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陈玄烈一脚跨过地上的血泥,走向府衙内。
    “领命!”这等美差士卒求之不得,各自提着刀枪出门而去。
    陈玄烈这几日奔波劳累,费尽心力,到了此刻困的不行,靠在软榻上睡着了。
    睡醒的时候,天又黑了。
    华洪与几个斥候在外面等候多时。
    “找到了?”陈玄烈一看华洪神色就知道有收获。
    只是他脸上神色有些怪,“找……到了。”
    陈玄烈心中“咯噔”一下,难道符存已经被干掉了?
    顾不得多想,跟着几人向东城走去,那边是光州府库,但坊间黑压压的全是人,足有四五百人之多。
    女人、孩子,如牲畜一般挤在一起,大热天里,散发出一阵阵恶臭。
    很多孩童也就两三岁。
    他们的眼神在夜色中扑闪扑闪的,惊恐而麻木。
    这种惨象连精虫上脑的士卒们也无法下手……
    “这……”陈玄烈转瞬就想到什么。
    “城中这样的地方还有七八处。”饶是华洪身经百战,也为眼前景象震惊。
    “令骁儿都接管他们,再熬些热粥,找到李罕之家眷没有?”陈玄烈眼中又浮起杀意。
    “找到了,两个儿子,还有李氏叔伯子侄十一人。”
    “将俘虏中伙长以上头目全都挑出来。”
    “领命。”华洪带着人马去了。
    陈玄烈继续向里面走,府库中还有不少金银钱帛,上面浸染着斑驳血痕。
    最里面的府库打开,一具具尸体倒吊在房梁上,仿佛被剥干净的猪羊。
    惨不忍睹。
    符存和活着的几十人早已被解救,默默坐在最里面,一声不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到他没事,陈玄烈松了口气,这一战最大的价值其实就是他。
    “七郎可曾受伤?”
    符存缓缓抬头,眼神略带空洞,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有……有酒么……”
    任谁经历这种事,精神都会受到巨大摧残。
    “有!”陈玄烈上前,伸出手。
    符存犹豫了几个呼吸,终于还是伸出了手,被陈玄烈拉起,一起走出这鬼气森森的地方。
    府库外已经架起了釜鼎,阵阵粮食的香气飘荡在夜空中,那些女人还孩子眼中也有了些许生气,围在釜鼎旁。
    陈孝安寻了些酒肉过来。
    符存却只接过酒,肉看都不看一眼,仰头就喝。
    周庠捧着一张纸道:“俘虏两千余众,妇孺一共四千三百余人,金银还剩五百多斤,钱帛亦有不少,不过粮食不多……”
    城中的俘虏肯定不止这么些,但那些受伤的估计全被排除在外。
    还有一些趁着夜色逃走了。
    “不多是多少?”陈玄烈刨根问底。
    随着大乱世的到来,金银钱帛的价值越来越小,粮食越来越重要。
    “不够所有人返回汝州!”周庠提出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李罕之召集了这么多贼人过来,粮食当然不够他挥霍。
    一旁的仇孝本道:“这些妇孺没什么用,不如让他们散去,自生自灭,我们只带青壮回去。”
    从理智上讲,这样做最省事。
    陈玄烈扫了一眼正在抢粥的女人、孩子,四千多人……这年头他们怎么自生自灭?要么葬身野兽腹中,要么被附近的贼寇掳去,还是成为粮食……
    目光一转,发现符存在看着自己,谢彦章和一众骁儿都也在看着自己。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士卒也是人,需要照顾到他们的情绪。
    不然就会跟李罕之的贼军一样,沦为禽兽。
    “另外,我军阵亡一百三十二人,伤两百四十七人!”周庠语气低沉。
    陈玄烈一阵默然,如此惨烈的一场血战,没有伤亡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都是命!
    死者已矣,生者如斯,陈玄烈没时间伤感,迅速调整情绪,“南天垛不是有大把光棍么?这些女人带回去,让他们能成个家,至于孩子,长个几年,就能下地干活上阵杀敌,不就是粮食么?马上就到了秋收,派人去附近州县买些回来,骑兵也不能闲着,沿途打猎捕鱼,都有手有脚的,饿不死。”
    别人抢钱、抢粮、抢地盘,陈玄烈抢人!
    人才是乱世最宝贵的资源,不然你有再大的地盘何用?
    这种天气,树皮草根都能将就一下。
    再说颍州离汝州并不远,中间只隔着一个蔡州。
    现在秦宗权不在,陈玄烈也不怕他们从中作梗。
    “将军英明!”谢彦章叉手一礼。
    符存眼中升起一股暖色。
    “收集阵亡兄弟的尸体,火化带回,救治我军伤员,再去蔡州给秦彦晖打个招呼,再去颍州卖些粮食过来,再督促俘虏们打扫战场,将城中尸体掩埋,以免引发瘟疫。”睡了这么长时间,陈玄烈异常清醒。
    “领命。”众人各司其事。
    只有谢彦章无所事事,跟在陈玄烈身边。
    昨夜攻城,他最先喊出那句“抢钱、抢粮、抢女人”,煽动起贼人。
    论功劳,应该是他最大。
    “你今年多大?”陈玄烈好奇道。
    谢彦章连忙回道:“十……七!”
    陈玄烈上上下下打量,“放屁,最多十五。”
    “属下虚岁正好十五!”
    这年头十五岁已经可以算作成年了。
    不过陈玄烈仍有些怀疑真实性,“给你一个差事,将这些女人孩子收编起来,照顾好,不能让他们饿着,也不能让他们冻着!”
    “属下可以扩充骁儿都否?”谢彦章一脸激动之色。
    “你看着办!”陈玄烈直接当甩手掌柜。
    也算是给他的一个考验。
    乱世之下,没时间给他慢慢成长,只能赶鸭子上架,行也上,不行也上。
    “领命!”谢彦章转身离去。
    陈玄烈拿起一坛酒,坐在符存身边,为他满上,又给自己倒了一碗,轻轻碰了一下,也不说话,就这么喝着。
    眼前所有人都在忙碌着。
    俘虏在清理尸体,女人孩子在拼命的往肚中灌粥,士卒披甲持刃,维持城中秩序……
    人只要忙起来,就会忘记很多事情。
    几碗烈酒下肚,酒意上涌,夜风凉爽,陈玄烈难得享受大战后的这片刻安宁。
    一转头,符存早就醉的不省人事。
    陈玄烈取来草席为他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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