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纺织厂同时期开办的纺织厂,基本上已经倒光了,大汉任何一点有技术门槛的行业基本上就看不到这些私人的工厂,就不怪墨家对这样的工厂嗤之以鼻。
    但显然这份调查报告上的人,却对他们墨家的制度嗤之以鼻,甚至认为这套体系僵化,固化,阻碍了生产力的发展。
    “太上皇,此人只是走马观花的了解,得出以偏概全的观点,降低工匠的待遇,我墨家的工厂也能提升利润,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我们家也要把一家家工厂变成牛马生产车间,把工匠变为牛马。”
    徐凡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墨者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的墨者?”
    能在这里的墨者首领都差不多有40岁,就邓通一个年纪比较轻,看样子也就30岁左右。在一群中老年人当中可不就显得比较年轻。。
    青年人道:“晚辈邓通,南阳郡人。”
    邓通拿起调查报告仇恨道:“早年就晚辈家贫,年幼也去过那些私人的工厂做工,一些工厂主是真把我们当牛马,甚至比牛马还不如,牛马还喂几把草料,晚辈做学徒的时候连俸禄都没有,还说什么学三年,教三年,用三年,但这些所谓的师傅对晚辈就是打骂体罚本事也没学到什么,后面晚辈就加入了墨家。”
    邓通家也是幸运,老家在南阳郡,那里几乎是整个天下最快结束战乱的地方,所以秦末战争的乱世他们家几乎没有受到波及,邓通的父亲邓贤是铁匠出身,早年间家里有间铁匠铺子,家道殷实,不过当高炉普及之后,那些小铁匠铺几乎倒光了,跟上了时代的建了高炉,成为了钢铁作坊主,而邓家就是没有跟上时代的,过来几年贫苦的日子。
    邓通在完成义务教育之后,就进入一家私人钢铁作坊,成为了学徒。当时大汉的法制还不算完备,那些小学读完的孩童不过是十三四岁,在农村需要跟着父母去耕地,在城里就是跟着习俗安排到某家工厂去做学徒工,但学徒工去工厂是属于学本事的,又算不得工匠,在很多地区甚至连俸禄都没有,而这些作坊主最喜欢这样的童工了,后面大汉朝廷发现这种漏洞才改善了这个情况。
    邓通算是经历过新旧两种制度,就是有这样强烈的对比,邓通特别仇视这些私人的工厂,认为这就是牛马培训地,他在南阳郡加入墨家之后,就积极为工匠争取权利,帮助工匠为私人作坊主打官司,很受当地的工匠拥戴,很快就成为了正式的墨子,成为地方上贤者,南阳墨者首领。
    徐凡笑道:“有仇恨,难怪会这么激动。”
    邓通承认道:“就是因为晚辈去过私人钢铁厂,晚辈才知道墨者的可贵,在大汉只有少府工厂,墨家的集体工厂,才会把我们当人来看。”
    徐凡道:“我大汉的工厂不至于这么差的,要不然我就要怀疑工匠法令的执行情况了。”
    邓通冷脸道:“是没有太差,但这是因为有朝廷处罚他们,也有我们墨家帮助工匠,他们才提高俸禄,提升待遇,但即便是这样,那些工厂主依旧是想尽办法的找漏洞,工人不能有丝毫的放松,要不然就会被他们狠狠的咬一口。”
    “而这上面所谓的一长制更多对工匠的欺骗,我们墨家的理念是让工匠做的工厂的主人,一长制不就是赤裸裸的背叛了这个理念,在工厂内部这些管理的人,大权独揽,我们即便有工匠大会,那也会逐步被排挤出权力的中心,后面的事情晚辈完全能想象的到,墨家的集体工厂,名义上还是属于集体,但实际上却是那些管事的工厂了,他们可以无法无天,为所欲为,他们可以给自己增加几十上百倍的俸禄,却还会说是自己应得的,还会想办法降低工匠的俸禄和福利,并且说这是为了工厂好,工匠却不能监管他们。集体工厂就成为了他们的伪装了。”
    “至于所谓的朝廷监管,这简直是痴人梦想,朝廷的大员高高待在长安城,如何监管千里之外的工厂?而且这天下的工厂可比地方上的县衙多多了,朝廷连地方上的贪官污吏都监管不过来,有多少精力去监管那些管事?”
    徐凡听完拍拍手笑道:“果然还是私人工厂主最能教育人,这没有切身的经历过能想得到这些问题。”
    徐凡都差点以为邓通是穿越者了,对比自己了解的那些情况,这简直就是一场预言。
    “所以留着那些私人工厂还是有好处的,不单单是竞争力的关系,没有他们的压榨,工匠又怎么会意识到自己不想做主人,那只有去做牛马了。”徐凡感叹道。
    像邓通这样的青年,当初有多少人有?
    就是太少了,所以很多人不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一无所有了。
    邓通看到太上皇认可自己的话道:“太上皇,晚辈可以和这个晁错论战,把他论断当中的错误全部挑出来。”
    徐凡却摇头道:“晁错已经去陈郡了,你们的论战是没有意义的,因为现实世界不是从嘴巴里说出来的,而是用我们双手创造出来的。”
    “我也知道对比道德的话,少府工厂,墨家的集体工厂,比私人工厂高十倍,百倍都不止。但市场不讲道德,它讲的是竞争,墨家集体工厂的确是在高端的产业上占据优势,但这些实打实的数据也告诉了我们在那些竞争激烈的行业,不管是少府工厂,还是墨家的集体工厂都不是私人工厂的对手。”
    “当初少府为什么退出纺织业,10年前为什么又退出成衣市场?就是因为竞争不过这些私人的工厂,有道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些私人工厂能杀出来的,每个后面都倒下了几百上千的同行,说他们万里挑一有点过,但千里挑一却一点也不为过,实事求是的讲在这些行业门槛低,竞争积累的行业,不管是少府,还是墨家集体工厂都打不过他们。这点我们是否认不了,数据说明了一切。”
    “而一个产业也不是只有高端的部分组成,它的基底是大部分普通的行业。兄弟纺织厂的盈利可以比得上大汉上百家私人纺织厂,但墨家却只拥有一家兄弟纺织厂,私人纺织厂就拥有几万家,这个规模就是一股巨大的力量,当墨家能培养出几万家集体纺织厂,这样才有资格说取代这些私人工厂。”
    邓通沉默了,这根本不可能,这么多年下来,墨家正式的墨者刚刚超过上万人,见习墨者也只有5万人,哪怕把见习的墨子都加上去,墨家也不可能管几万家集体的作坊。
    邓通有的不服气,不理解道:“太上皇为什么不干脆用官营取代这些私人的工厂主,这些人就像是一些劣质的铜币,只要他们在市场就会拉低整个道德的底线,市场上流通的就是这些劣质的铜币了,我们墨家少府的工厂道德底线高,反而很难以扩张,更加难以竞争的过他们。但朝廷完全有能力消灭他们。”
    徐凡摇头道:“没有用的,这份调查报告上说的事情是真实存在的,即便有私人工厂竞争,但墨家的集体工厂还是出现人浮于事的情况,要是没有了这些私人的工厂,我敢保证现在人活一世的情况会多十倍,这就是人性,当整个天下都是官营工厂的时候,工厂的工匠就会和朝廷的汉吏一样不断扩张,但这种扩张是不可持续性的,朝廷能以富裕的标准养活几百万工匠和官员,但却不可能以富裕的标准养活几千万工匠和官员,这是现在天下的生产力决定的,现在的科技还不能满足几千万工匠富裕生活条件。”
    “即便是短时间达到这种条件,就会带来极其大的反噬,到时候大汉朝廷任何一个高层都都必须做出改变,而吃亏的必然是工匠,因为要收买几十万管理层和收买几千万工匠,这是很容易做出的选择。”
    “甚至到时候有人会对工匠说,既然你们不想好好干活,想糊弄,那就让工厂主来管理,让工匠尝尝工厂主的铁拳,所以我一直说工匠应对更加进步,你们高科技领域拼的过这些工厂主,更要在竞争激烈的行业当中也占据压倒性优势,大家都不能小看这一点,这一点可能就是决定世界是属于谁的,墨家带领工匠竞争的过工厂主,天下就是属于工匠的,但要是竞争不过,那么工厂主就有可能成为天下的主人。”
    其实就以后世徐凡看到的情况来看,墨家的未来其实很不乐观,不管徐凡愿不愿意承认,在在他了解的时间线内,占据优势的还是工厂主,甚至还出现了究极形态,一个国家成为了一个巨型的工厂,后世的分纷争其实是他们资本之间的内部竞争。
    这也是徐凡不反对晁错实验一长制的原因,多准备几条道路,有备无患,总可以多总结几条经验。
    方浩道:“我们墨者从不害怕竞争,我们也相信工匠,墨者把工匠当人来看,而那些工厂主却把工匠当牛马来看,我们可以带领工匠竞争的过那些所谓的牛马工厂,现在墨家的工厂是有点懈怠了,我们会重新改变起来,我们墨家是不会把这个世界让给那些把百姓驱赶成牛马的人的。”
    邓通等墨者也起身道:“对,我们墨家是不会把世界让给那些,把百姓当牛马的人。”
    大汉历40年11月12日。杨树里。
    刘恒四周围着一群当地的百姓,他拿着一支铅笔,一个小本子记录着。而四周的百姓都对他抱怨着日常的难事。
    “朝廷县署的官吏,他们做工的时间就不能和我们错开一下,我们8点钟上班,他们也8点钟上班,我们5:30下班,他们也5:30下班,我们放假,他们也放假。前段时间某的户籍掉了,想要补办,去了好几次都没有做成,弄的一定要请假,你们哪怕稍微错开一个时辰,我们也好办事。”
    刘恒听到这话抓了抓脑袋道:“你这事情也不好办呐,我也只是个小小的县令,更改整个官署的当差时间也也办不到,不过我可以和上面提议一下,弄一个错峰时间好方便你们。”
    另一个青年抱怨道:“我父亲去年到了养老的时间了,为了办这个证,我前前后后跑了十几趟,请了半个月的假,俸禄都扣掉了一半了,这才勉强办下来,明明一次可以做完的事情,每次总说我缺材料,缺这个证明,缺那个证明,就不能一次性说完,让我一次性带够,就是要我一趟趟跑。我等小民还不敢抱怨,稍微抱怨又要拖时间了。”
    这事情引起了大家的共鸣,所有人都附和道:“每次去县署某都是胆战心惊的,像刘县令您这样和善的汉吏太少见了。”
    刘恒只能记录上这个问题道:“这一点倒是可以帮你们解决,我回去就和同僚想个办法,争取让你们有问题能在一天内完成。”
    “还有小区管理也有问题啊,我们小区弄了一个小型的蔬菜大棚,总是有顽童来砸玻璃,找管理,他们又说这是我们自己家的小孩要我们自己解决,但小区这么大,我们到哪里去找这顽童?这些人拿了我们的钱不为我们做事。”
    一大群长安城的百姓把自己日常生活遇到的烦恼全部向刘恒倾述,刘恒也一一把这些问题记录下来。
    半天后大家才散开,刘恒起身惊讶道:“太上皇。”
    徐凡笑道:“像你这样深入百姓很难得。”
    即便有徐凡的改善,汉吏和普通百姓之间还是有很大的隔阂的,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大汉的普通百姓是很少会去府衙。大汉朝廷最多做到管理百姓,徐凡最多能做到的也是尽量消除那些处罚性的措施。
    刘恒道:“某这也是学太上皇,深入到百姓当中,才能了解他们的需求,执政才能有的放矢。”
    徐凡笑道:“你也可以更进一步,光你一个人倾听有什么用,你也应该带那些下属到百姓当中来,最好再找了报刊的记者来监督,看看百姓反映的问题,看你听到了之后解决了没有?又是如何解决的,这一切可以展现在整个大汉看,让其他地方的案例知道如何处理百姓的难题,让其他地区的百姓知道大汉官署是如何运转的?是如何处理事务的?”
    “多弄几次,积累一些经验,看看能不能在整个大汉推广,时代已经不同了。工业时代的矛盾比农业时代多了几十上百倍,以前的管理型官署已经难以满足新时代的需求,看看你能不能弄出一个服务百姓的官署。”
    刘恒道:“诺!”
    徐凡看到离开的刘恒笑道:“有理想的青年真好。有理想的时代真好!”
    大汉虽然有很多不足之处,但却有一批有志青年愿意为理想拼搏,树立一个大同目标是徐凡留给这个世界最大的财富。
    大汉历41年1月20日,陈郡。
    晁错上任之后马上拜会了法家大佬,陈郡太守郑齐。
    郑齐看到晁错笑道:“真是英雄出少年,某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还只是大汉月报的记者。”
    晁错行礼道:“要不是有前辈这些法家先贤努力,我们法家也难以如此快的进入大汉朝廷,晚辈的前程也是靠着前辈们打下的基础。”
    郑齐听完心情大悦,显然晁错说到他的心坎里了。
    而后晁错就说了自己来到陈县要做的事情,并且请求郑齐的帮助。
    郑齐道:“你陈郡官营变法20年,本官看了,真可以说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看到了很多本官没有看到的地方,陈郡经过了20年的发展,各方面的确是积累了大量的积病,改革是必须的,但一定要谨小慎微,现在陈郡官营还在发展,你的改革也是想要陈郡发展的更好,而不是彻底引爆矛盾。改革的时候要记住,如履薄冰。”
    晁错行礼道:“诺!”
    得到郑齐的支持之后,晁错上任就召集朝廷少府管事,郡少府管事,县少府管事。
    因为陈郡是当年官营试点,这里的工厂大部分都有大汉各级府衙的股份,所以他这一召集就有几百管事前来。
    对这些管事晁错神情严肃道:“朝廷对这几年官营工厂的利润极其不满意,你们有朝廷提供的便利,却竞争不过那些私人的工厂,利润也不如他们。
    现在陛下已经任命本官在陈县对官营作坊改革,改革的目标也很简单,就是让你们工厂的利润在产业平均线之上,做不到这点的厂长,你们就退位让贤,工厂合并到效率更高的工厂当中。”
    “晁县令,我等管理工厂要受各方面的约束,甚至还要帮朝廷安置士兵,现在利润少了一些,却把责任全推给我们,这公平吗!”少府厂长不满反驳道。
    其他的厂长们也是一脸委屈,工人能干涉工厂,大匠能干涉工厂,官员也能干涉工厂,朝廷能干涉工厂,现在出了问题却把责任推到他们头上,这不是把黑锅甩在他们头上。
    晁错道:“所以朝廷要继续改革。明确责任的主体,以后工厂经营你们是主要负责人,不需要听其他人的命令,工厂经营的好,奖励你们,工厂经营的差,朝廷也要打你们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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