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梭在云海之间。
    寒风自周身外流过,吹得身上长袍猎猎作响。
    身下便是危崖、白雾,陈玉楼脸上却见不到半点惊慌,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快意。
    天下之大。
    千里快哉风。
    之前行走江湖,不敢太过放肆,而今却完全不必顾忌太多。
    即便他知道,拔仙台上这么大的动静,明里暗中一定有不少人在窥探观望。
    毕竟,太白峰上道人数百,隐士上千,修行入境者少说也有数十号。
    更别说终南山三教合一,儒家山主、佛门罗汉,也不在少数。
    只不过,山上毕竟是道教天下,这些人平素极为低调,隐而不发,除却喇嘛洞那位老和尚,疑似大修士外。
    至少这一路上,陈玉楼他们还不曾见过几位。
    但……
    有照葫真人在前。
    他还担心什么?
    目光越过重重云雾,隐隐还能前方那道身后负剑,腰间挂着葫芦的老道身影。
    此刻的照葫真人,周身外灵机如瀑,犹如一尊陆地仙人。
    也就是而今山中封山。
    并无山下采药、狩猎的老农。
    否则,这一幕被他们看到,怕是都要跪在地上,惊呼神仙。
    连在山上多年的明崖老道,见到两人一前一后跃下山崖,尚且震撼到差点站不稳,话都说不出来。
    何况市井底层的山中百姓?
    “金丹……”
    陈玉楼眸光闪烁,轻轻吐出两个字。
    道门修行中,有一句话,叫做‘结成金丹客,方是我辈人’,说的便是整座气海凝聚浓缩成一枚金丹。
    一身性命精血,尽数系于灵丹之上。
    到了这一步。
    便能够做到天人感应,与天地产生一丝共鸣。
    身轻如鸿,踏水、登空,借法天地。
    只不过,这个过程极为短暂,远远做不到罗浮那般,翱翔于天穹之上,就像是更高层次的轻身功夫。
    要不然就是如陈玉楼那般,修行道门秘术,地煞七十二法中,除却神行,还有招云、履水、土行、跃岩,都是如此。
    观照葫真人,能够段时间借法天地,说明他至少踏入了金丹一步。
    同时……应该是修行了某种秘术。
    纯阳宫剑仙派,作为仙人真传,上千年传承,有此秘法并不意外。
    只不过,这位真人实在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连山上同道都被瞒住。
    之前在山下药王庙,归元老道提及他时,也只说是筑基境界。
    呼——
    深吸了口气。
    陈玉楼收起心思,看似在云海间闲庭信步,实则速度快若闪电,只片刻,视线中那道先行一步的身影便近在咫尺。
    此刻的照葫真人,纵是心性再过随意,望着终南山诸峰在身外逐一闪过,寒风吹得道袍猎猎,长发飘扬,一张脸上也是难掩激荡。
    闭关多年。
    不理世事。
    一心沉浸于练剑修行。
    终于勘破生死关,超越山上诸多道人,踏入金丹大境。
    山上人都说他生性冷漠,性格执拗,但谁又知道,他一心只求大道,区区俗世小事又岂能打乱他的心境?
    而今……
    踏空而行。
    倒不是为了显摆炫耀什么。
    而是要让那些说他我行我素的家伙们看看,他圈地自牢,不是自觉清高,而是真正在修行大道。
    即便这等行径,极为消耗灵气。
    但胸中一口郁气尽去。
    就是他娘的爽快!
    眼看前方云雾中,一座熟悉的山头出现在实现中,古松柏林间,还有一座略显破败的古观。
    赫然就是纯阳宫。
    照葫深吸了口气,算了下时间,从拔仙台上一跃而下,到此也不过几分钟,要是翻山越岭,至少需要一个钟头。
    时间缩短了十倍不止。
    等那位陈道友赶来……自己打坐结束,应该也能恢复个七八成。
    切粗剑术而已。
    应该足够了。
    沉吟间,照葫正要压下心思,落步到身下山头。
    反正已经到了鳌山地界。
    拾级而上,也不耽误功夫。
    只是……
    还没等他有所行动。
    一道温和的笑声骤然传来。
    “真人久等了。”
    闻言,照葫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
    吞了下口水,随即艰难地转过身去,一眼就看到身外不远处,陈玉楼负手站在半空,云雾漂在身下,气息平静,恍如天人。
    比起强行提气,与其说踏空,不如说是滞空的自己。
    陈玉楼看上去不知要洒脱多少倍。
    轰!
    迎着那张笑容温和的脸庞,照葫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好似有道雷霆凭空而起,轰的一下炸开。
    金丹?
    不!
    这等踏空横渡,与天地融为一身,绝不是金丹境能够做到。
    所以,他究竟走到了哪一步?
    难道是化婴甚至……阳神?
    照葫真人怔怔的站在原地,脑子里空白一片,一时间竟是都不知如何回复。
    沉默了好一会。
    这才稍稍回过神来,目光复杂的看了陈玉楼一眼。
    “哪里。”
    “倒是贫道有眼不识泰山,看来……应该称呼一声前辈了。”
    陈玉楼年纪虽小,但达者为师。
    可笑自己连对方境界都看不透。
    “真人言重了,陈某这点微末实力,实在当不起。”
    陈玉楼连连摆手。
    “何况,今日陈某就是来拜见前辈,如此一来,在下哪还有脸登山入观?”
    他本就是江湖人,行事随意。
    若是全然按照修为高低,实力强弱,分作三六九等,那修行不是修了个寂寞?
    道法讲究的就是一个清静无为。
    而山上,无论归元老道、照葫真人,甚至明崖道人,都完美符合了他对修道之辈的想象。
    若是照葫这么说。
    反而落了下乘。
    所谓的问剑、问道,还有什么意思?
    “……也好。”
    感受着他话里的一片诚心。
    照葫真人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还是以道友相称。”
    “陈道友,也不必左一句真人右一句道人了。”
    他其实也是松了口气。
    说句不好听的,在山上诸多道人眼里,他照葫就是离经叛道之辈。
    非要循规蹈矩,那就不是他了。
    如今看来,这位陈道友应该也是他一路的人。
    “好。”
    见他坚持,陈玉楼也不好多说什么,点点头应了下来。
    “道友,请,前方便是鳌山,就是观中清冷,还请不要嫌弃就好。”
    照葫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说话间。
    整个人一步踏出。
    落在一株参天古树上,随即脚尖在树梢上轻轻一点,人如翎羽,飘然落地。
    看的出来,照葫真人不仅在修道上造诣极深,俗世武道同样颇有建树。
    光是这一手轻身功夫。
    比起杨方丝毫不差。
    陈玉楼则是紧随其后,信步而下。
    从几株古树中穿过,一座前后三进的古观便出现在了视线中,和太白峰上诸多宫观相比,确实要显得落魄不少。
    观外清清冷冷,香火不盛。
    只有一大一小两个道童,手里握着竹笤帚,正在艰难地扫着门外积雪。
    “师傅……”
    “真人回来了。”
    听到山外动静,两人下意识转身看来。
    两人脸上透着惊喜。
    又有几分畏怯。
    陈玉楼一看便明白过来,身前这位照葫真人,平日里估计颇为严肃。
    不然两人不会是这种情况。
    和之前的青栩与药王庙那个小道童,简直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用扫了。”
    “这位是山外高修,你们俩去烧壶热茶。”
    照葫点点头,轻声吩咐道。
    “是,师傅。”
    两人不敢耽误,应了声就要进去做事。
    照葫真人又想到了什么,“对了,待会还有几位道友、居士前来,你们记得出来迎一下。”
    “记下了师傅。”
    两人点点头,将笤帚竖起放在墙角下,然后快步推门离去。
    见状,照葫真人这才回头,“陈道友,请。”
    目送两人身影消失在观内,陈玉楼收回目光,眼神里透着几分赞赏。
    “道友这两位弟子,小小年纪,剑骨已成,纯阳宫后继有人啊。”
    “哪里,陈道友就莫要捧杀他们了,不然等下两个臭小子听到了,尾巴怕是都要翘上天去。”
    对他一眼看出自己这两个弟子深浅。
    照葫真人丝毫不见奇怪。
    毕竟,身侧这位,极有可能是疑似突破化婴境界的高修。
    别说终南山,就是整座道门天下,怕是也找不出几位。
    这等大真人。
    估计也就龙虎山、武当山,这两座道教祖庭能够寻到,还是那些活了上百年,早已经入关避世的老家伙。
    陈玉楼看上去不过弱冠,而立的年纪。
    就能有这等境界。
    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不过……
    他嘴上说着捧杀言重。
    眉眼间的弧度却是怎么都压不下去。
    就如陈玉楼所言,他这两位弟子,天赋根骨悟性皆是上佳,百里挑一,最为难得的是,本身又与剑仙派传承极为契合。
    所以才能在小小年纪,便炼出剑骨。
    即便是他,在他们这个岁数,也无法做到这一步。
    能让陈玉楼如此夸赞。
    照葫心里如何能按得住兴奋?
    “老话说窥一斑而见全豹,两位弟子都如此出众,可想而知剑仙派传承如何了。”
    陈玉楼江湖出身。
    又岂会看不出他的心思。
    只不过故作没见罢了。
    “陈道友你这……”
    照葫脸上的笑容已经快要压抑不住。
    “不说这些了,外面天冷,先去屋内喝杯热茶。”
    “喝茶就不必了。”
    随他推门入观,看着这座纯阳古殿,陈玉楼心中满是期待。
    “道友有空的话,不如带陈某四处逛逛?”
    “最好能拜见一番吕祖。”
    “这自然可以。”
    照葫真人先是一怔,但想到他之前提及到的吕祖遗泽,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当即点头答应下来。
    纯阳宫已经有一千多年历史,据说是吕祖弟子刘海蟾所修。
    当年,他在山中隐居悟道。
    之后传道于刘海蟾。
    为了将剑仙派传承下去,他在山中修建纯阳宫。
    到照葫真人这一辈,已经前后二十七代。
    只可惜,剑仙派不比文宫、药王庙那般香火不绝,没有天赋,根骨不足,修行起来难如登天。
    是以,每一代弟子极少。
    而且动辄闭关数年,只为领悟剑术。
    照葫真人同辈师兄弟,原本倒是有数人,但却只有他一人走出了道境,其余师兄弟要么已经坐化,要么无法忍耐山中清苦,早早下山去了。
    陈玉楼四下看过。
    观内确如他所言,清清冷冷,许多地方还被山雪覆盖,屋檐上冰棱倒垂。
    就是主殿供奉的吕祖金身塑像,都班驳的厉害。
    “道友见笑。”
    “历代道人不事生产,一心沉浸于修行,才会落到这一步。”
    见陈玉楼沉默,照葫真人老脸一红,略显无奈的道。
    以往年岁。
    朝廷以及县里道会司每年会下拨一笔款子。
    虽然分到各宫各观,已经寥寥无几,但也能勉强度过。
    不过,如今这个乱世里,连年战乱不说,又是天灾、人祸,都要到人竟相食的地步,哪里还有人记得他们这些道人?
    他在山上又是出了名的怪脾气。
    就算真有拨款,也都握在斗母宫那位张真人手上。
    照葫从来不愿意低头,只能嘞着裤腰带过日子。
    也就造成如今这个局面。
    宫观里愈发清苦。
    “不瞒道友,陈某出身还行,得吕祖遗泽,一直想要做些什么,等回头,在下愿意供奉些香火。”
    见他讪讪的解释着。
    陈玉楼不禁觉得有些发苦。
    这修行也得吃饭,财侣法地,不说四样尽占,总归要财与法两件。
    不然天赋再好,也难以为继。
    “不用不用……”
    “山中修行,也用不上多少。”
    照葫连连摇头拒绝。
    但陈玉楼却已经下了决定,就算将整座纯阳宫从里到外,全都翻修一遍,也花不了多少钱。
    对他而言,九牛一毛而已。
    “不知真人,平日在何处练剑?”
    陈玉楼话锋一转,不再此事上过多纠结,照葫性格看似随意,实际上内心最是骄傲,刚则易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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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山。”
    “有一处大雪坪,据说是吕祖当年练剑处,千年下来,一代代传承,观中弟子都在那一处习剑。”
    果然。
    一听这话,照葫真人注意力当即被吸引过去,指了指后山处,认真回应道。
    说话间。
    更是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陈玉楼绕过主殿,踩着路上积雪,不多时,便来到一座大山坪处。
    四周古松、苍竹,奇石,还有潺潺溪水,在竹林中流淌而过。
    坪上漫山白雪。
    景致幽静,让人心神不由一定。
    陈玉楼越看越是惊喜,走在大雪坪上,眸光闪烁,忍不住转身看向不远外的照葫真人,做了个切磋的手势。
    “山中雪景大好。”
    “还请真人不吝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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