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这里吵闹些什么。”
    杨氏族人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二老太太的声音。
    杨二老太太被杨明山的次子杨裕搀扶着走进门。
    “二老太太。”
    族人们纷纷起身向杨二老太太行礼,二老太太却瞧着谢玉琰,那谢氏始终坐在椅子上,神情淡然,没有半点谦恭的模样。
    换做平时她一定上前教训一番,可现在……她不得不暂时将怒火压下。
    杨家的局面对她愈发不利,从前三房只有族中妇人会来,随着谢玉琰开的水铺子愈发兴旺,做出的藕炭也是一车车卖出去,族中的男子也开始坐不住了。
    现在这屋中,就有几个就是曾太翁兄弟那支的嫡亲族人。
    谢玉琰没有让位的意思,二老太太只好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抬起眼睛扫向四周,胸口总觉得憋闷难耐,她许久没受过这样的压制了,就算老太爷进了大牢,但案子毕竟还没判下来,她亲儿子还是坊副使,这个谢氏却落井下石,不给她半点的颜面。
    “我这次来,也是想要帮族人们问一问,”二老太太看向谢玉琰,“之前你说有笔买卖要做,便有几个郎妇带着银钱跟过来,你说的那买卖是不是水铺?”
    族人们都仔细听着。
    谢玉琰应声:“是。”
    二老太太再问:“那水铺的买卖,族里其余人就不能跟着做了?”
    谢玉琰淡淡地道:“我有言在先,当时肯出银子的族人,才能做这笔买卖。当日我刚刚掌家,跟随的有之,看热闹的有之,还有些人恨不得我出些错,与当年的三房一样,从此被打压下去,再无翻身的机会。”
    “既然大家都如此,又怎么能让我不分薄厚,视同一律?”
    杨氏族人们纷纷目光躲闪。
    谢玉琰接着道:“对我来说,赚些银钱再容易不过,今日能开水铺,明日还会有更大的买卖。”
    “但……”
    谢玉琰说着微微倾身,她怀里的狸奴也睁开了一双漆黑的眼睛,配着它那油亮的毛发,竟然有几分威武。
    “就算有再多的银钱,也不能给那些骂我、恨我的人不是?”
    这话说出,当中有几个族人神情一变,他们曾私底下骂过谢氏,一个刚进杨家门的妇人,就要执掌中馈?他们怎么可能信服?
    再说谢氏那么年轻,连自己的身世都不知晓,就要在大名府做买卖,听起来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谢氏哄住的那些郎妇,大多都是旁支,嫡亲的族人,尤其是家中还有长辈的那些,即便二老太爷当家时,大家表面上都要一团和气,何氏主掌中馈明里暗里都少不了孝敬,轮到谢玉琰就想换章程?
    内宅中馈何氏守不住也就罢了,杨氏的产业她也想插手?
    谢氏说的没错,他们是准备看笑话,却没想到谢氏真的做成了这笔买卖。
    “六哥儿媳妇这话说的没错,”有个族人忍不住开口道,“不过之所以没有拿银钱过来,也是太过生疏,现在看到你将水铺做的那般好,若是还有买卖,不妨带着族中人一起。”
    二老太太趁着这个机会:“那水铺的买卖,我们不能插手,那卖藕炭呢?”
    这话说到所有人心里去了。
    要说水铺子他们也就忍下了,那藕炭可是更长久的买卖。
    而且……
    另一个族人清了清嗓子:“我看……你们卖的泥炉,都是从杨家瓷窑里出来的。”
    这才是关键。
    谢玉琰已经料到,杨家人知晓重开了瓷窑,定会上门问询。
    瓷窑和水铺不同,将杨家瓷窑完全变成她的,难免要费一番功夫。
    “这……泥炉总是……杨氏从前的买卖……”
    “是啊。”
    二老太太眼看着谢玉琰的脸沉下来,心中就是一揪。
    果然谢玉琰冷声道:“是杨家封了的瓷窑,重开瓷窑烧的是我做的藕炭,用的瓷石也是我花银钱买来的,做泥炉的是大伯,与诸位有何关系?”
    “那块地……是杨家的。”
    有人忽然小声说出来。
    “既然如此,”谢玉琰道,“我们换个地方重新建窑,是不是就与杨氏族中完全无关了?”
    屋子里登时一片安静,这是谁也没料到的。
    杨明德现在已经全听谢玉琰的了?
    众人互相看看,当年杨明德哀求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若是就这样背弃了族中,也不是不可能。
    眼看拿捏不住谢玉琰,族人们纷纷看向二老太太。
    二老太太攥起手,她着实不想与谢氏说话,但是想想尚在大牢里的老太爷和杨明山,她只得忍耐。
    而且,她方才一直盯着旁边的张氏,谢玉琰提及要换个地方重新建窑时,张氏显得有些紧张。二老太太觉得这其中有蹊跷,谢玉琰其实根本没有余力再建瓷窑,也就是说,她手中的银钱,定然已经花的七七八八。
    “族人不是这个意思,”二老太太道,“也许别的买卖咱们不懂,但烧窑的事,还是明白几分的,大家也想帮衬一把。”
    “对,是这个意思。”
    有人忙跟着应声。
    二老太太接着道:“当年封上瓷窑,也是没有法子,烧出的瓷器着实卖不出去,若是你能有法子,族中愿意出钱出力。”
    这次谢玉琰终于开口:“我们也只是试着烧一些泥炉,到底行不行还要慢慢尝试。”
    “那没关系,”族人道,“有什么需要我们帮衬的?开口就是。”
    “这次都听六弟妹的。”
    “大娘子说要如何,我们便如何。”
    谢玉琰听着这些话,等到嘈杂声渐渐停歇,目光微微闪烁:“眼下的确有一桩买卖。”
    众人听到这里,不禁跟着欢喜。
    谢玉琰道:“不过……与之前一样,我不会向你们说要如何做,愿意跟随的族人,明日就拿着银钱来三房。”
    “这次依旧是三日为限。”
    屋子里的族人互相看看,有人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有人欢喜中透着忧愁,毕竟谢玉琰这次又没说明白。
    到底拿多少银钱过来,还是有人拿不定主意。
    话说完了,谢玉琰没有再逗留的意思,抱着狸奴站起身:“我就不送诸位了。”
    等到谢玉琰离开屋子,杨裕才将二老太太搀扶起来。
    走出三房院子,就有族人跟上了二老太太。
    “老太太,您说说,这次她要做什么?”
    二老太太冷笑一声,还能做什么?就算他们不来这一趟,谢玉琰也会再闹出动静,目的就是让族人心甘情愿地掏银子给她。
    她来这一趟,是为谢家打探消息,顺道说服族中那些老东西,从中插一手,到时候与谢家里应外合,彻底将谢氏拿下。
    二老太太道:“她要做什么……现在还不能确定,但我知道,她手里定然没有了银钱。”不然张氏不能那般紧张,以谢氏的性子,也不会如此痛快地答应族人送银钱过来。
    杨氏族人不禁惊诧:“那水铺赚了不少银钱,赁铺子,雇人花不了太多,那些拿了银钱的郎妇,拿走的是定金契书……”
    “或许她用银钱买了地。”能挖出石炭的地。
    这就是谢家想要她探听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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