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烨维没想到会遇上这种事,惊愕挂在脸上,半天没消退。助理小响赶紧上前护住他,将他推进别墅。大门一关,闹剧被关在了外面,但霍烨维心跳仍是慢不下来。是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辱骂他的是谁?谁要搞他?
    霍烨维仿佛乘着热气球飘在空中,粉丝的爱意就是源源不断的燃料,但突然一声枪响,热气球被击破了,他从高空坠落,摔得稀巴烂。
    他一拳砸在墙上,这才发现手上也粘上了啤酒,他狼狈地跑入室内,让助理马上报警,将肇事者抓起来。
    警察还没到,扔啤酒瓶的女人就被粉丝拿下,他们义愤填膺,要不是其中还有几个理智的,女人说不定已经被打死。
    警车上山后,人们才逐渐散去,金发女人本想跟着去山下的派出所,但头发粘满啤酒太难受了。撤离之前,她听说被带走的女人是香水作坊的工人。
    这儿的香水作坊除了“lake”还有谁?回到民宿后看到“lake”的香水护身符,她气得差点扔掉。
    听说“lake”的工人袭击了霍烨维,长发女人也有点尴尬,金发女人连忙说:“嘟嘟没事,香水是香水,人是人,我先去洗头。”
    来“微末山庄”的大多数只是普通的游客,并不是粉丝,霍烨维被袭击这事并未闹大,肇事者被民警带走后,各个民宿的宴会继续进行。
    霍烨维非常恼怒,早知道会遇上这一茬,他就不来了。他没亲自去派出所,去的是助理。他上网一搜,还以为自己会上个热搜,但虽然有人发了这件事,但转发寥寥无几,除了他自己的粉丝,吃瓜群众都在冷嘲热讽,要么说他炒作,要么说扔得好。
    还有人笑道:“这么大个事,怎么没人讨论啊?霍天王糊得透透的。”
    这才是他最受不了的,他哪里糊了?他每年都出歌,上音乐节目当导师,凭什么说他糊了!
    一定是太晚了,粉丝都睡觉了!他如此安慰自己。
    金发女人一行玩到凌晨4点,她和马尾男是最晚回房间的,他们走的时候,院子里还有不少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当年。
    天亮,就到了正儿八经的除夕。不少来“微末山庄”的客人订的都是三天两夜套餐,第二天睡醒去居南湖划个船,晚上看看湖边的烟火表演。
    金发女人睡醒都下午2点了,大家昨天说好今天一起游湖的,但同伴们一个都不在。她想起夜里的事,赶紧下楼。中老年还是坐在大厅里,不过这次没有打牌,只是在喝茶,嗓门最大的大姐不在。她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向霍烨维家跑去。
    霍家大门紧锁,但霍烨维出现在阳台上,大冬天,居然开着窗户弹钢琴。粉丝们围在别墅外,动情地跟着乐声唱歌。金发女人连忙加入,将和同伴游湖的事抛在脑后。
    霍烨维弹了会儿,隔着院子和大家打招呼,说自己没事了,感谢大家来看他,又说昨天那个女孩已经在警方那儿留了档,得到了教训,大家不要再为难她。
    粉丝们感动得快要哭了,霍烨维回到钢琴边,继续演奏。
    金发女人待到5点多,想到湖边的烟火表演快要开始了,霍烨维也对粉丝们喊话,“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听说山下要放烟花,现在去的话,还能占到好位置哦。”
    粉丝们依依不舍,觉得霍烨维实在是太温柔体贴了。金发女人随大流下山,无人看到霍烨维拉上窗帘时翻到天上的白眼。
    下山路上,粉丝们交流情报——
    “我打听到了,那女的是凛冬的粉丝,叫刘晴,根本不是‘lake’的工人,是老板的妹妹!”
    “什么?那就是‘lake’和霍爷作对咯?”
    “我专门搜了,凛冬的粉丝扒过他用的香水,其中就有‘lake’!”
    “啧啧啧,好寒酸啊,什么野鸡牌子!”
    “他本就没钱啊,霍爷以前没说错,他根本没有混娱乐圈的本钱,没那个气质!也就现在被云享捧起来了而已,本质上还是个穷酸狗!不是说云享老板出事了吗?我倒要看他还能得意多久……”
    粉丝们刻薄的话语渐渐被山下的音乐声淹没,金发女人和黑发女人会和,一起朝汤锅店走去。居南市这边跨年要吃羊肉汤锅,而居南湖东边的景区有个规模很大的鱼类养殖场,所以来居南湖过年,一定要既吃羊肉又吃烤鱼,这是居南湖旅游的一大特色。
    每家店都等满了人。两人找了半天,终于找到眼镜男和高个男了,金发女人四处望望,“董京和朱小笛呢?你们没在一起?”
    眼镜男说:“我以为他和你在一起,你俩不是总在一起吗?”
    金发女人皱了皱眉:“怎么可能,多久前的事了。”
    “他说在院子里等你。”黑发女人问:“你没遇到他?”
    金发女人摇头,说自己睡醒时谁都没在,整个下午都在霍烨维那儿,“那你们……下午没划船?”
    黑发女人说,她最先下山,山下有不少活动,猜灯谜、画糖人之类的,她一个人逛到5点多。
    眼镜男说,他也在山下,但人实在太多了,手机没信号,谁也没找到。
    高个男说离开“山水楼”之前,他和大叔大妈们打了会儿牌,被他们叫去帮忙拍照,这才下山。
    金发女人嚯了一声,“那我们这聚会是聚了个寂寞啊!”
    天彻底黑下来,鲜美的羊肉汤锅和热辣的烤鱼上桌,他们坐的位置正好能够看到烟花秀,但马尾男和寸发男始终没有出现,手机也打不通。
    午夜12点,跨年的钟声敲响,人们互相恭贺新年,湖上的烟花别样美丽。而就在人们渐渐从湖边散去,回到各自的民宿时,霍烨维大睁着双眼,血从他的口中流向地毯,他的双眼已经没有生气,眼中倒映着夜空中最后一簇烟花。
    新年的头一天,“微末山庄”像往年一样准备了游园活动,但人们打着哈欠拉开窗户时,都感到了一种微妙的紧张气氛。有警车从民宿间驶过,且不止一辆。
    “出什么事了?”
    “有人昨晚打架了吧?在湖边抢位置。”
    “会不会是哪个院子玩得太过,燃起来了?”
    “咋回事?连着两天来警察……”
    游客们凑在一起议论纷纷,只听一阵哭声传来,一群年轻人从警车驶去的方向走来,正是霍烨维的粉丝。好奇的游客连忙问:“出啥事了哭成这样?”
    “霍爷,霍爷被人害死了!”
    金发女人一听,脸色顿时惨白,长发女人想要拉住她,却没拉得住,她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洛城,机动小组。
    凛冬已经失踪一周,此事可能牵扯到“量天尺”,警方始终没有对外公开信息。在调查中,陈争发现凛冬早年的“对家”霍烨维近来多次提到他,并且与他的粉丝打起口水仗。一名粉丝晒出私信,霍烨维竟然亲口对她说,凛冬已经死了。
    凛冬消失得蹊跷,联系到“量天尺”的狠毒,确实有很大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但连警方都没有确切的消息,霍烨维怎么会知道?
    私信显示的时间是1月17号下午6点,在那之后的18号,霍烨维还发出了多张自己在家中弹琴的营业照。
    “这个霍烨维17号晚上还进了派出所。”鸣寒来到陈争面前。今天是大年初一,机动小组部分队员放假了,陈争这个名都没在机动小组挂上的闲人非要加班,鸣寒也只得陪着。
    “那就是他回私信那天?”陈争问:“什么事?”
    “准确来说,是他助理替他去的,他算是受害者。”鸣寒点开几张在网上找到的图,“他在居南湖度假,被人泼了啤酒,他助理报的警。我刚才看了派出所那边的记录,你猜泼他啤酒的是谁?”
    陈争挑眉,“你总不会说,是凛冬吧?”
    “是凛冬的粉丝。”鸣寒说:“但不是一般的粉丝,我们在凛冬家里不是找到成套的‘lake’香水吗?她就是‘lake’老板的妹妹。”
    第124章 无依(08)
    陈争沉思片刻,迅速拿起外套,“走。”
    鸣寒就知道他不会放过这条线索,笑着跟在后面,“哥,洛城去居南市不近,那边又是景区,今天肯定堵车,我先买点东西放车上。”
    两人一起来到超市,陈争觉得随便拿点就行了,鸣寒居然推了个车,大有要装满的意思。陈争从推车里翻出一盒男士内裤,“你准备在那边过夜?”
    “去都去了。我听说‘微末山庄’的烟花大会很有名,我还没看过,这大过年的,我们白天查案,晚上休个假都不行?”鸣寒语气里竟然有一丝委屈。
    陈争:“……”
    当天来回是挺累,陈争想了想,“微末山庄”他倒是去过,湖边人山人海的盛况不想再经历,烟花也没有特别好看,而且他们没有订房,现在去大概率是没有地方住的。不过鸣寒这么兴致勃勃的,他也不想扫兴,把内裤放回车里,想着大不了把车停在湖边,露宿一晚。
    见陈争拿了野炊用的炉子,鸣寒还说:“哥,挺浪漫的啊。”
    陈争心想,等你晚上在湖边冷哭了,才知道什么是浪漫。
    准备完毕,陈争开车,鸣寒说着霍烨维这个人。他今年三十五岁,出道有十多年了。早年唱片市场还很繁荣时,他出过几手脍炙人口的歌,至今都还有传唱度。不过这几年人气断崖式下降,资本再怎么捧他,再上多少综艺节目,都不见起色。
    此人以音乐才子自居,歌全是自己写的——至少明面上是,有没有“枪手”那就不好说了。才华他倒是有,不然当年也不会红。但真正把他捧起来的并不是才华,而是家世。他是大企业渭海科技董事长的侄子,因为这样的背景,摆到他面前的资源就没停过。
    大约是家境过于优越,从来没有经历过奋斗的艰辛,又自视甚高,他惯来看不起原生家庭普通,却靠资本捧的明星。所以他看不起凛冬,当初将凛冬踩得一无是处,还有媒体吹他耿直,现在凛冬的人气已经远远超过他,他又来蹭凛冬的热度。
    娱乐圈那些喊打喊杀陈争并不关心,他在意的是,霍烨维是怎么得出凛冬死了的结论?霍烨维会因为和凛冬的矛盾,对凛冬动手吗?
    车即将开到居南市,还没到“微末山庄”,前面已经堵起来了。陈争看到不少警车,皱眉道:“出什么事了?”
    这时,鸣寒的手机响起,他看了眼,说:“是老唐。”
    半分钟后,鸣寒挂掉电话,神色严肃。
    陈争问:“老唐说什么?”
    鸣寒抿了抿唇,“哥,我们真得在这边住下了。霍烨维今天凌晨被人杀了。”
    “微末山庄”山下的大门堵得水泄不通,居南市警方对整个别墅区采取暂时管控,所有旅客、商家不得离开。陈争和鸣寒只能将车停在居南湖东边,借了辆摩托上山。
    负责侦查的是居南市局的一名中队长,叫李疏,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按照流程上报,会引来省厅的人。机动小组他从未接触过,但陈争的名字他听说过,陈争和鸣寒站在他面前,他看看两人,下一个动作就往陈争的方向靠了靠,“陈队,是这么回事……”
    鸣寒:“……”
    李疏一边带二人去现场,一边介绍目前了解到的情况。
    霍烨维是1月17号晚上来到“微末山庄”,当天还引起了不小的骚动,粉丝们听说他来了,纷纷围在别墅外面,其他游客们也跟着凑热闹。第二天,霍烨维在家中开了场很随意的音乐会——他弹琴,粉丝在外面跟着唱歌。
    一直到案发之前,他都没有离开过别墅。和他一起回来的是助理小响,但小响并没有住在别墅里,而是住在市里的酒店。19号上午,小响按霍烨维前一天的要求,去超市采购食物之后上山,发现霍烨维死在别墅二楼,遂报警。
    陈争问:“死因是?”
    李疏“嘶”了一声,“现场很惊悚,陈队,你们自己看吧。”
    一进入室内,陈争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它就像高浓度的硫酸,即便只是飘浮在空中,也让一屋子华丽的装饰黯然褪色。一楼和楼梯上有凌乱的血足迹,陈争穿着鞋套,避开这些血足迹往上走,在二楼的琴房看到了悚然的一幕。
    霍烨维整个身体呈a字型挂在琴凳上,背部朝下,面部对着敞开的窗户,以他为圆心,周围布满从他身体里流出来的血,他的胸腹被利器剖开,刀口从喉咙直达下腹,心脏处插着一把刀,脏器挤了出来,呈黑色,附近血的颜色也很奇怪,和正常干涸的血液不同。
    窗外吹进来冷风,将窗帘掀起,一下一下抚摸在霍烨维的脸上,似乎想要合上他瞪大的双眼。
    “这是……”陈争仔细观察黑色的脏器,正常人的脏器不可能是这样,得了怪病也不可能。除非,是凶手杀人之后,故意泼了什么液体进去。致命伤显然就是直刺心脏的那一刀,凶手只是为了杀人的话,根本不用剖开胸腹。此举的目的就是将脏器染成黑色?为什么?
    “是墨水。”鸣寒来到庞大的书柜前,打开,拿出一个空掉的墨水瓶。
    书柜里放着整整一层精致的瓶子,它们造型各有不同,但确实都是墨水瓶。此时,装黑色墨水的瓶子已经空了,其余蓝色、红色的倒是没有被动过。
    陈争也走了过来,接过瓶子,“所以凶手是‘因地制宜’,杀死霍烨维之后,将他的黑色墨水一瓶瓶打开,灌入他的身体,然后又一瓶瓶盖好,放了回去?”
    李疏想象一番那场景,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这凶手心理素质有多强,才能干出这种事?且不说半夜面对一具尸体,单是拧开所有墨水瓶也很耗时间,他就不担心这期间有人闯进来?
    “凶手对霍烨维很熟悉,知道他的书房里有这么多墨水,也知道在天亮之前,一定不会有人造访。”陈争将墨水瓶装入物证袋,虽然凶手大概率没有在瓶子上留下指纹,但这也是需要带回去检验的物证。
    “墨水,还非得是黑色墨水,染的只有脏器,没有其他部位。”鸣寒说:“凶手是不是想表达,霍烨维是个无可救药的恶人,心肝脾肺都烂透了?”
    陈争点点头,这似乎是最靠谱的推测。但还有个疑点,如果凶手想强调霍烨维的恶,心脏沾上的墨水为什么不多?人们说一个人坏,最常见的说法是这个人心黑,而墨水却集中在腹部。
    墨水关系到凶手的动机,自然很重要,但这时是初步勘察阶段,不能在一个疑点上耗费太多时间。陈争问:“足迹比对过了吗?监控有没有什么发现?”
    “监控昨天晚上被人动了手脚。”李疏皱着眉说:“霍烨维的助理说,别墅的监控是从来不会关闭的,即便霍烨维不回来住,监控也长期开着。因为这儿比较特殊,粉丝都知道他住在这里,会来打卡,景区甚至把这套别墅当做营销噱头。我们一查监控,发现从昨天晚上9点开始,监控的电就被断了。”
    “凶手在9点之前就埋伏进来了?”陈争说:“他助理在哪里?我去见见。”
    小响报警后昏迷了一段时间,现在已经醒了,但整个人还是高度紧张,说话很不利索。“我,我,我不知道出什么事了!我早上一来就看到,看到,啊!”
    陈争安抚了他一会儿,给他看证件,“来,我们从头开始说。你和霍烨维17号晚上回到这里。霍烨维有没说过为什么要来这里?来几天?他上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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