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天川城不到百里,这路就有些难走了起来。
    大宋的吏治腐败,是从灵帝时期就开始了,加之出海的缘故,使得国库不富裕,自然就没有多余的钱来维护官道。
    长时间下来,除了京师的那段官道还完好无损,其他州县的官道,都是破烂不堪,到了现在,随处可见的坑坑洼洼,几个月的春雨下来,使得官道泥泞不堪。
    颠簸就不说了,若是车轮不小心陷进水坑里,驮马拉都拉不出来。
    而这种情况,已经连续发生几次了。
    见车轮又陷进了坑里,陈墨皱着眉从马车里出来,打算骑马赶路。
    他的马匹雪龙骏年岁已高,根据夏芷凝所说,已经十七岁了,对马来说,已经步入老年了。
    因此这次回襄阳,陈墨就没有骑雪龙骏,将它留在了天川当“种马”,安度晚年了。
    陈墨骑乘一匹骏马快马加鞭,带着夏芷凝、纳兰伊人、吴长林、南宫献等还有亲兵营直奔淮州而去,鱼鳞卫作为大部队,大规模行军速度肯定没有陈墨他们快,落在了后头。
    白天经城穿镇、夜里打间住店,不扰沿途州县衙,不摆仪仗。
    如此七天后,便到了河西地界。
    之前在天川的时候,河西的地方多县上书了几份奏折,反应自己的辖地有山贼出没,在必经之路进行打劫,夺过往路人的钱财不说,还害人性命,因为流动性强,衙门的人手也不够,已经对这些山贼没有办法,请求朝廷派兵来剿。
    想到这些,陈墨动了心思,自己换上了一身富家公子的打扮,让夏芷凝也换了身裙子坐在马车里,然后带上孙孟、罗勇还有五六个亲兵,让亲兵也换上便服,先行一步,让亲兵营在后头。
    来到地方上书中所说的匪寇之地经过,果不其然,道路的两旁乌泱泱的冲出了几十道人影,将陈墨一行人给团团包围了起来。
    有人还用地方方言念着劫道的口号:“此路是俺开,此树是俺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老大,是娘们,皮肤好白,看来我们这次遇到肥羊”
    “嘭”
    一名山贼掀开马车窗口的帘布,看到里面的夏芷凝,话都还没说完,马车旁扮做下人的孙孟率先出手,一拳砸在了这名山贼的肚子后,顿时间,这名山贼就像出膛的炮弹一样,飞了出去,砸在道路旁的一颗大树上,吐血暴毙。
    “王虫.”
    其他的山贼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惊,继而暴怒,为首的山匪头领眉头一皱,喝道:“是练家子,一起上,女的留下,剩下的全杀了.”
    一阵激烈的打斗声过后,包围陈墨他们的几十号山贼,全都倒在了地上,痛声哀嚎。
    陈墨和夏芷凝都没动手,光孙孟、罗勇他们几个人,就把这几十号山贼全都收拾了。
    这些山贼看似凶猛,实则都是活不下去想要混口饭的普通人,只是这拦路打劫的行当混久了,也丧失了内心的良知,聚众欺负起了过路人。
    杀人、弓虽女干等等.
    等后面的亲兵营赶到后,陈墨让人把这些山贼移交给当地的衙门,让衙门进行处置、问罪,看看哪些人该死,哪些人能活。
    见这办法有用,之后几处有山贼出没的地界,陈墨都如此这般。
    若是没有当场碰到的,就直接去山里剿,直到将这些山贼团伙打掉为止。
    而在这期间,发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有个地界的山贼首领,为了活命,就供出了几十里外浑县,有个黑风寨,寨中的大当家黑风还是一个武者老爷。
    说那黑风可比我们狠多了,还干打家劫舍,贩卖人口的活。
    在浑县,黑风就是土皇帝。
    而这个消息,是没有上报到朝廷的。
    然后陈墨一打听,才知道,浑县地处偏僻,由于朝廷对当地的掌控薄弱,自从浑县上一任县令死后,浑县的县令,都是由当地的士绅推举,不用上报朝廷,便直接走马上任。
    而如今浑县的士绅,据说跟黑风寨有勾结,因为黑风寨从不对浑县的士绅下手,反而平时一些得罪了士绅的人,没过多久,便消失不见了。
    如此一来,黑风寨可不在当地一手遮天吗。
    旁边的县就算知道,也不会多管闲事。
    就算有多管闲事的,当初的朝廷都是由徐国忠、芦盛掌权,上报了,上面也不会管,长时间下来,已经麻木,甚至成习惯了。
    就算现在陈墨掌权了,也没有人愿去一试。
    浑县本不在陈墨回麟州的必经之地,得知此事后,陈墨秘密前往了浑县。
    当然,陈墨到了后,哪怕是秘密前往的,明面上也找不到当地乡绅跟黑风寨勾结的证据。
    但陈墨不需要证据。
    他只要确认有这么桩事就成了。
    他晚上直接闯入了当地乡绅蔡家的府邸,从蔡员外的嘴里逼问出黑风寨的位置后,第二天,他就孤身一人去了黑风寨。
    之所以不带兵,是害怕打草惊蛇,把黑风寨里的山贼给吓跑了。
    事实上陈墨的担心也没错。
    他上山的时候,发现了几个明哨、暗哨,若是大队人马上山,早就被发现了。
    而且就是陈墨不带兵,区区剿灭这几十上百个山贼,他一个人也足够了。
    晌午都没过。
    陈墨就抓着黑风以及黑风寨的主要头目,下了山,来到了浑县城中的“闹市区”,讲明了他们的身份后,亲手解决了他们,引得周遭的百姓一阵拍手叫好。
    与此同时,亲兵营也进城了,抄了蔡家的家,在城里对蔡家进行了公审。
    处理完蔡家后,陈墨安排了一人暂任浑县县令一职,等朝廷安排官员过来为止。
    浑县的事反应出来的问题,让陈墨明白,各地空缺县衙的官员,走马上任已经迫在眉睫了。
    之后路上,陈墨又遇到了一件事。
    一名少年被人追杀,在路上正好碰到了陈墨,陈墨让孙孟出手救下了少年。
    陈墨就问少年,他为什么被人追杀。
    少年见陈墨是好人,一番犹豫后,说了出来。
    原来城中的恶霸看上了他家的水田,想要用自己的劣田与他进行交换。
    他爹娘自然是不肯,于是就被恶霸报复,打断了腿,强行让他爹按了交换田地契书的手印。
    少年气不过,想给爹娘报仇,于是晚上就偷摸到了恶霸的家里,想要杀了恶霸,但少年没有杀过人,到了关键的时候犹豫了,被恶霸察觉后,慌慌张张砍了恶霸一刀后就跑了。
    闯了这么大的祸事,少年一下子六神无主,加上后面又有刘大的人追,于是就一路朝着外面跑,直到碰到陈墨。
    陈墨听完后,眉头一皱,道:“那你们怎么不报官?你们县的衙门也空缺了?”
    少年道:“我我报了,可衙门说我们既然签了契书,就要遵守约定。我爹说是被他强行按的手印,可那狗.狗官说要我们拿出证据来,而且爹娘被刘大打断腿的事,刘大也不认,之前看到打断我爹娘腿的村民,也没人敢指证刘大,衙门也不调查。衙门不管,我.我才这样的。”
    说着说着,少年便掉起了眼泪,心里觉得十分的委屈。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而已。
    少年嘴里的刘大,便是那恶霸。
    陈墨眉头紧锁了起来:“你那一刀,可杀了刘大?”
    “应该.没有,我我就砍到了他的胳膊,那菜刀也不快。”少年道。
    “那完了。”陈墨脸色一变。
    少年道:“怎么了?”
    “你砍伤了刘大,而你自己跑了,你说他会不会报复你爹娘?”陈墨道。
    少年做事总不会考虑后果,凭着一副冲劲就去做了,此刻经陈墨这么一说,少年整个人如同受到了晴天霹雳一般。
    呆愣了一片会后,少年抬手一抹眼角,慌乱的朝着家的方向跑去,刚跑没几步就扑通一声摔到在地。
    可少年好似没觉得疼一样,爬起来继续跑。
    陈墨骑马追上,一把将他捞到了身前,问道:“你家在哪,指个方向,我带你过去。”
    ……
    不久后,济阴县。
    老山村,少年的家。
    不幸中的万幸,刘大并没有杀了少年的爹娘,但也没放过少年的爹娘。
    原本少年的爹娘只被刘大打断了一条腿,可现在,两条腿都被打断了。
    刘大还带着自己的狗腿子,站在少年的家外立威,对围过来的村民威严恐吓道,说凡是敢得罪他刘大的,就是如此下场。
    村民们看到这一幕,虽然于心不忍,心生同情,但也没有人敢上前来管。
    一直到陈墨骑马带着少年过来。
    “你这小兔崽子还敢回来,哟,还带了帮手?”说着,刘大看向马上的陈墨,并没有着急动手,而是道:“朋友,此事与你无关,不要多管闲事。”
    “可我偏要管这闲事呢?”陈墨冷笑道。
    “那就得罪了。上,把那小兔崽子抓住,老子也要在他的胳膊上砍一刀。”刘大只是见陈墨骑着马,穿着也不凡,于是才和气了那么一句,可见陈墨要管,他也就不客气了。
    “砰砰砰”
    也就几个眨眼间的功夫,刘大以及他身边的几个狗腿子,就被陈墨三下五除二的打趴在地,看起来十分轻松,悠闲。
    旁边围观的百姓,就是大吃一惊。
    “我要杀了你”少年看到爹娘另一条腿也被打断后,发疯似的冲向刘大,却被陈墨拦了下来。
    “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杀了他,呜呜.”少年吼着吼着哭了起来,认为是自己害了爹娘。
    “放心,这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陈墨道。
    “你要怎么做?”陈墨救了他,这次又帮他打倒了刘大,所以少年对陈墨很是信任,渐渐的安静了下来,只是双眼依旧通红的瞪着刘大。
    “去衙门,击鼓鸣冤。”陈墨道。
    少年:“……”
    围观的百姓:“……”
    见陈墨一副认真的样子,少年道:“衙门.不会管的。”
    而被陈墨打倒在地的刘大,却是松了口气。
    衙门现在什么的样子,刘大知道的一清二楚。
    衙门的刘主薄跟他家有点沾亲带故。
    刘主薄告诉他,这济阴县的县令和大人,是崇王府那边派来的,算是崇王的人。
    崇王被魏王打倒后,和大人一直担心被清算。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就算不清算,这济阴县的县令,和大人怕是也当不了。
    于是和大人从那刻开始,就渐渐的不管事了,只要不发生人命,对辖地里发生的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衙门的事渐渐的落到县尉和主薄的手上。
    “若到了衙门,老子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刘大看向陈墨的目光中闪过一抹阴狠。
    “放心,衙门会管的。”陈墨眸光闪烁。
    ……
    济阴县衙门的后院。
    院子里,种了一颗桃树。
    桃树上开满了桃花,不过到了四月份后,已经逐渐开始掉落、枯萎。
    和县令坐在桃树下捧着一本圣贤书,看得津津有味。
    和县令年近古稀,是个老汉模糊,修炼天赋不行,到现在也才七品,估计是临死都踏入不了中品了,不过他也不强求了,看开了。
    说来,和县令其实与崇王之间的关系并不深。
    济阴县虽不在崇州,但也属于崇王的势力影响范围。
    而和县令有个当官的梦,于是出钱买通了崇王府一个能说的上话的,当上了这济阴县的县令,这一当,就是十来年,虽然没有上升的希望,但他也心满意足。
    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崇王居然倒台了。
    而他说到底,是在崇王府跑的官,自然被视为与崇王一伙的。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遭到魏王的清算,轻则丢了乌纱帽,重则性命不保。
    于是乎,他干脆摆烂了,爱咋咋地,反正这官都当不了,那我还管这县里的事干嘛,关它洪水滔滔,与我无关。
    其实他想过跑的。
    可是他年纪大了,活不了多久了,懒得折腾。
    其次就是魏王真追究下来,这天下之大,他也没处跑,干脆在这济阴县,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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