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调集援兵之外,朱燮元的第二个建议,就是坚壁清野。
    这对民生的损害太大,也会让天下人不安。朱由检没有完全实行,而是下命令道:
    “通州等地的粮仓,要派兵马守卫,尽量运到城里来。”
    “还有京内的粮仓,让都察院和太府寺一起清查一遍。”
    “该补上的就补上,尽快把城外的粮食运进来。”
    “各地收获的粮食也要运入城池,不要堆放野外。”
    又担心各地城池守不住,会被建虏破关后轻易攻下,朱由检又下令道:
    “命令各兵备道、守备区,进入战备状态。”
    “各府县的守备和县尉,要在农忙后组织预备役训练。”
    “枢密院和都察院一起派人巡视,查看城墙防御。”
    “有余力的府县,允许参考棱堡修建锐角铳台。”
    “人烟稠密的地方,也允许建立城寨自卫。”
    这是徐光启等人所建议的,在大凌河堡展示出强大的防御能力后,再没有人怀疑棱堡的有效性。
    一些官员甚至提议,把大明所有城池都修筑成棱堡。
    但是这个工程量,目前的大明朝廷显然负担不起来。
    所以朱由检只允许一些富裕的府县自行改建,在原本四四方方的城墙上,增加锐角铳台。
    与棱堡搭配的是火器,朱由检询问毕懋康道:
    “京城生产和存储的火器有多少?”
    “能不能下发到各地去?”
    毕懋康闻言摇头,说道:
    “陛下提出装备火器化后,各地军队都在索要火器,装备部也在全力生产。”
    “不过新式火器主要供应御营和巡捕营新军,有富余的也被京营和前线的大凌河堡要去,还有一些被调去朝鲜。”
    “淘汰下来的火器大多被后勤部补给了辽东和蓟镇,无力支援地方。”
    “但是各地库存的应该有些武器,可以拉出来清点。”
    朱由检对地方上的武器保管情况根本不抱希望,但是此时能增加一分力量算一分,所以他向闵梦得道:
    “军械采购保养,归后勤部军械司负责。”
    “后勤部要和监军总署一起派人去地方清点武器,设专人负责武库,定期查验状况。”
    “以前的情况只要不过份可以不追究,但是后勤部派专人接管以后,必须明明白白。”
    “否则出了事先追究后勤部的责任,再追究地方官员。”
    这让闵梦得叫苦,知道摊上了苦差事。
    不过后勤部油水这么大,皇帝盯得紧一点,也是情有可原。
    借着整军备战,朱由检向枢密院各个部门下令,清查北直隶的武备情况。
    ——
    在这些都做出安排后,沉默良久的杨嗣昌,又突然道:
    “臣以为北直隶整军备战固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大凌河之战。”
    “可令辽东骑兵出动,在大凌河虚晃一枪,牵制建虏兵力。”
    “甚至用信号塔和大凌河守军约好时间,让大凌河守军出动,和辽东骑兵内外夹击。”
    这是他针对前线战况提出的建议,枢密院的官员,对此大多同意。
    整个北直隶的兵马调动,动静实在太大了。还不如让辽东兵马出动,把建虏吸引在那里。
    就算辽东损失些兵马,也好过京城遇危。
    朱由检初听还觉得有些道理,认为只要再拖过一年,自己的力量会更强大。
    但是在见到枢密院的官员纷纷附和,对大凌河之战提出各种建议,甚至连火炮的方位都要安排后,他却蓦然警觉:
    不能干涉前线战事!
    这让他眉头紧皱,盯着杨嗣昌喝问道:
    “直接干涉前线战事。”
    “你是想学宋朝的枢密院吗?”
    “参谋部的方略,可能保证胜利?”
    杨嗣昌脸色一白,瞬间明白了皇帝为何会不快。
    直接干涉前线战事,向来是战争中的大忌。
    熟读兵书战策的他对此不是不知,清楚这样做的后果,通常就是失败。
    宋朝是其中典型,凡是打仗都会由皇帝或枢密院制定阵图,然后让带兵将领必须按照阵图布置。
    结果自然可想而知,在战争中经常遭遇失败。
    如今枢密院刚刚设置,他就开始犯前宋枢密院的错误。
    这让杨嗣昌明白,他此举犯了大忌。急忙跪下请罪,杨嗣昌道:
    “臣一时糊涂,请陛下恕罪。”
    “但臣以为朝廷既然能和前线通信,提出方略也是应有之意。”
    “毕竟前线的将领所看到的只是一隅,朝廷看到的是全局。”
    仍旧认为应该把参谋部的方略,发到辽东前线去。
    枢密院的官员也大多认同杨嗣昌,认为在如此便捷的通信条件下,应该加强对前线的指挥。
    甚至一些人还想到皇帝提出的方阵等阵型,觉得当今皇帝表面反对,其实心里还有些想学前宋皇帝。
    朱由检对此摇头叹气,因为他知道就算后世有了电报和电话,后方也不能把前线将领当成提线木偶。
    毕竟前线的战事瞬息万变,后方再怎么也反应不过来。必须给前线将领指挥作战的权力,让他们发挥出能力来。
    如今大明枢密院这些人因为有了臂板通信,就急慌慌地扩大指挥权力,在他看来实在是不知所谓。
    这让他仔细思索之后,明确向群臣道:
    “大明的枢密院,不是前宋的枢密院,不需要只会纸上谈兵布阵图的人。”
    “方阵、圆阵、车阵等阵法的操练,都属于平时训练,也是常规战法。”
    “但它们并不能涵盖所有情况,指挥作战要按岳武穆所说:”
    “阵而后战,兵法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这是北宋变成南宋后将领的体会,尔等务必汲取教训!”
    拿岳飞的言语和北宋变成南宋做例子,朱由检严厉训斥了枢密院官员一通,又给他们划线:
    “朝廷负责战略规划,前线负责战术指挥。”
    “朝廷可向前线将领提出任务目标,但是如何作战,要由前线将领自己判断。”
    “如果枢密院觉得他做得差,可以发函训斥,要求做出解释,甚至就地解职,让其他人替代。”
    “但是调遣麾下哪些兵马、执行什么样的作战方案,是前线将领的权力。”
    “非有紧急情况,不得越级指挥。”
    “尤其是某些人越一级还不够,想要越两级、三级。”
    这让杨嗣昌脸色更白,知道皇帝说的就是自己。
    刚才他提出的策略,直接越过了辽东方面军,还越过锦州总兵,直接指挥大凌河战事。
    这对军中将领的权威,可谓极大的破坏。长此以往下级会养成观望的习惯,在上级下令之后,仍会等朝廷的命令。
    想到这个后果,袁可立也不得不出言道:
    “军中确实不该越级指挥,枢密院平时的指挥权力,应该限制在师级。”
    “而且在师上面有军时,要先通报给方面军。”
    朱由检点头认可,又向杨嗣昌道:
    “记住,参谋部不是军令部,只有出谋划策的权力。”
    “枢密院执掌军令,参谋部的方案必须得到枢密院认可后,才能转为军令。”
    “在转化为军令之前,如果参谋部从全局发现什么关键之处,可以向前线发出提示。”
    “前线如果置之不理,出了问题由他们担责任。”
    “具体的作战方案也是如此,是否采纳由前线将领决断。”
    “除非得到枢密院认可,参谋部不得私自发布军令。”
    对参谋部的权力做出明确限制,朱由检为了让那些参谋警醒,又处罚杨嗣昌道:
    “杨嗣昌违背军中规矩,加衔降低一级。”
    “众卿要引以为戒,不要随意越线。”
    拿杨嗣昌杀鸡儆猴,遏制参谋部指挥前线战事的冲动。
    让枢密院的官员,同样引以为戒。
    为了防止枢密院和参谋部用其他方式影响前线战事,朱由检对战争中的人员调动、赏赐惩罚等方面也做出了限制,规定在前线没有提出请求时,枢密院不得在战争中随意下令。
    不能因为有了臂板通信,就在战斗中指手划脚,让前线将士无所适从。
    臂板通信可发挥其它方面的作用,例如向前线通报敌人的动向、己方军队的调动、朝廷发生的大事、甚至为将士传递家书……都比胡乱指挥有意义。
    军中文书也做出严格规范,把正式军令和参谋建议区分开。
    而且为了加强参谋部的专业性,朱由检下令设立边防军参谋司、海军参谋司,在两军设置参谋长,以副总参谋长身份加入参谋部。参谋部对边防军和海军发出公文时,需要他们副署。
    各个方面军也要像京营禁军一样设立参谋司,师级设立参谋厅。以参谋长为主官,负责接收和研究参谋部的建议,并且在必要时接替将领指挥。
    前线的指挥顺序,也被一再强调,确定战争中的第一指挥官和负责人。
    对于大凌河堡来说,就是确定了何可纲对大凌河之战的指挥权。在战事扩大为锦州之战、辽东之战之前,就算是锦州总兵和辽东提督,也无权干涉何可纲的指挥。
    他和护军都尉霍维华,就是大凌河之战的第一、第二负责人。(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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