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必能重创敌军
    杀人者人恒杀之,算人者自也在诸般算计之中。
    当吴三桂想要以断绝大军退路谋取豪格等人之时,他却也在诸般不可控之下落在了对方的屠刀之下。
    说到底,他是被天大的好处和艰难的处境给迷了心窍,并没有意识到明清两方的真正心态。
    对朱慈烺而言,杀伤清军固然是重中之重,但一来他并不清楚金牛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二来将一帮拥有强悍战力的敌人逼到绝处也不是个适当的选择。
    由此,清军不从金牛道口出来,那他自也不可能主动将仗打大,尾随清军搞一点零敲碎打自也就成了必然的结果。
    处在优势之中的朱慈烺都是这般保守,落在下风的豪格就更得保守一些。
    话到这里许有人会说,明明是清军的兵力占了绝对优势,哪怕去掉溃散的两旗护军当也谈不到落了下风。
    可站在豪格的角度来看,换俘过程中出现波折也便罢了,关键是那明黄身影一直在阵中厮杀,分明就是由人假扮。
    而他这边不但对敌方的谋算毫无觉察,更连半点应对之法都没有准备,若是贸然出了金牛道口,说不得就要掉在敌方的算计之中。
    如此情形之下,他的目标便从最初的拿住明皇换成了保全麾下人马,自也得尽快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战斗。
    最终,清军大部在豪格亲自断后之下退入了金牛道中,明军这边则因弹药耗尽和地形原因而没能扩大战果。
    只是当李过等将因贻误战机而请罪之时,朱慈烺面上的表情却总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无妨,鞑子退的太快,你们赶不过来也算情有可原。”
    “末将谢陛下开恩。”
    待见陛下并无责怪之意,李过等将谢恩之后便自地上站了起来。
    只是不责怪归不责怪,因为迟到而错失了扩大战果的机会也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当李过等人起身之后,面上却还是丧气无比,显然并没有揭过此事。
    这也难怪,此时具体的战果虽还未统计出来,但换谁看见那布满清军尸首的战场却也能大致有个判断。
    若是李过他们能及时赶到,再添上一两千战果自也不算夸张。
    要知道,这一两千全都是正儿八经的八旗兵丁,其价值远非寻常清军可比。
    明白这样的道理,李过又怎能轻易原谅了自己。
    更何况.
    起身之后,李过与曾英、杨展对视一眼便退到了侧面,待从他们眼中看到浓浓的不甘,其人心里更是懊丧不已。
    老实讲,他打了小半辈子仗,不说输多赢少,却也远非常胜将军。
    这么多年下来,若是一有战败便如此沮丧,那这日子当是早就过不下去了。
    可说一千,道一万,这一仗不但是他归明后的第一仗,更是由陛下亲自指挥的,现在打成这般模样.
    哎~~~~!
    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声,李过便寻思着如何做些弥补,可他这里还未寻到半点头绪,那里却听陛下的声音传了过来。
    “李卿,你与刘文秀当能算得老相识吧?”
    话音入耳,李过心中顿时紧了一下。
    他虽知道刘文秀袭击圣驾的事情牵连不到自己,但身为一个延误了战机的“新”降之将却也着实不想与其有什么瓜葛。
    可话说回来,不想有瓜葛就能没有瓜葛吗?
    当初张献忠与李自成不但都是老闯王手下的头领,之后更还数度合兵一处与明军作战。
    他若真于此时否认这些,怕是真就要担上个欺君之罪了。
    “回禀陛下,末将与他虽谈不上熟悉,但多少也打过些交道,不知陛下可有什么差遣?”
    李过的回答倒也有些水平,前后做了一个颠倒,话中的否认之意立时便淡了许多,其可信度自也高了不少。
    不过此时朱慈烺的心思俱都落在了旁的地方,并没有注意这句话里的关窍,待听其言之后,略略点了点头便直接说道。
    “张献忠和艾能奇已经死在了乱军之中,孙可望也只剩了半条性命,”说到这里,朱慈烺便顿了一下,待让李过等人消化了一阵才又接着说道:“你与他既是旧识,一阵便去开解一二吧。”
    初闻此言,李过心中自是有些意外,但只过了片刻他却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心中疑惑顿时得解。
    自表面看来,这刘文秀不但是张献忠麾下大将,更还用诈降之法夜袭圣驾,可祸害川中的罪名可以全都砸在张献忠身上,那诈降也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
    这等情形之下,陛下若是想要追究,那他刘文秀自是难逃一死,若陛下心存爱才之意,他那点罪名难道还能比逼死先帝更大吗?
    心念及此,李过便打算领命而去,可当他正要躬身领命之时却见自家陛下似是还有未尽之言。
    “先前他曾予朕讲了些事情,只是话才说到一半便打断,若若他悲切稍退,就说朕有事相召。”
    “臣知道了。”
    话说到这般程度,李过自也对自己的任务有了充分的了解,其后他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而朱慈烺则不由思量了起来。
    这一仗之后,川中之危便算暂时得解,哪怕豪格并未到了伤筋动骨的地步,但他若想再次南下却也得缓上几个月才成。
    若按常理来想,仗既然已经打完,那他这大明的皇帝便该动身回返应天,整理川中的事情交给樊一蘅等人处理当也足够了。
    可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当再多留一阵子。
    他这一路打过来,四川却是个极其特殊的存在。
    似湖广、云贵这些地方,虽然也都有程度不同的沦陷,但说破天去,大明的统治架构却还基本完整,只要略略添上些人手,不需费太大精力便能恢复衙门的基本功能。
    而这四川先是被张献忠占了年余,后又在两方拉扯之下损失颇大,此时莫说完整的衙门,便是连基本的班子也难搭得起来。
    当然,面对这样的情况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毕竟张献忠那里多少也有些人手,只要将川中各将安顿到各地加以监视,当也能恢复衙门的一些功能。
    但这里面却有一个问题。投来的大西地方官员势必处在劣势地位,而这樊一蘅又和川中诸将有着患难之情,若是时间过得久了,那这地方到底是由文官治理还是由武将治理?
    掌握了地方政权的武将会不会出现近乎割据的情况?
    这也不是说朱慈烺对川中各将心存怀疑,对樊一蘅的能力人品并不信任。
    归到根里,人性根本经不起考验。
    只要有了空子,必定会有人去钻,与其因着急返回应天而让这临敌一线生了事端,倒还不如在最初便多盯着些,尽可能将各种苗头直接掐灭。
    心念转了数轮,朱慈烺终还是决定在四川多待一阵,其后他见此处似也无事便拨马往城外军营而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打扫战场工作也逐渐到了尾声,约莫小半日之后,有关今日一战的详细汇总终于到了他的面前。
    此战共击毙清军六千余人,其中有两千多乃是两蓝旗的护军,余下的却是统属繁杂。
    按他原本所想,承担着护持侧翼任务的宿卫中军当会面临不小压力,可谁曾想,清军马队只挨了三轮射击便直接溃逃,却连中军的边都没有摸到。
    如此一来,这六千多的杀敌便全都由宿卫后军造成。
    “陛下过誉了,若非伱运筹帷幄,中军护持侧翼,我后军便是火器犀利亦有被敌军冲垮的风险,这番功劳末将绝不敢独占。”
    待听朱慈烺的夸赞,梅春顿时便拜在了地上,而在看到他这等模样之后,向仁生却笑着说道:“你后军以五千人马击毙六千敌军乃是事实,就算陛下不重首级你后军的头功也是跑不了的。”
    话音落下,杨展、曾英虽也笑了几声,但眼中的羡慕却是怎么也隐藏不住。
    要知道,当面之敌并非流寇,乃是正儿八经的八旗精锐,哪怕后军是因火器犀利才取得了这样的战果,但以五千毙敌六千却也是个极其夸张的数字了。
    “起来吧,后军之功无可争辩,其余各部也都是功不可没,左右这一仗豪格吃了不小的亏,待过几日论功行赏之时朕陪你们好好喝一杯。”
    很明显,朱慈烺的心情着实不错,一来这一仗达到了原定的目的,对八旗的有生力量造成了不小的削弱,二来张献忠意外身死,让他对收下大西诸将彻底没了顾虑。
    只是诸般波折总也是出人意料,当他正在与各将说着闲话之时,却见李过和刘文秀的身影出现在了军帐之外。
    “末将拜见陛下。”
    “败将拜见陛下。”
    李过的出现倒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他接了安抚刘文秀的任务,不管结果如何自也该回来复命。
    可张献忠这才死了小半日功夫,依着刘文秀之前的表现当是极为哀伤才是,此时他居然跟着李过前来拜见,怕是多少也有些内情吧。
    心中念头虽在不断转动,但对朱慈烺面上的反应却没有半点影响。
    待见二人到来,朱慈烺先是让他们起来说话,待其入了大帐他才说了起来。
    “文秀放心,朕与八大王虽未谋面,但对他过往也是极为钦佩,这几日你只管休息便是,朕会命樊爱卿料理八大王后事。”
    “谢陛下不计前嫌。”
    “无妨,人死如灯灭,当年父皇也是受了北京那帮人的蒙蔽才.”说着,朱慈烺似是才意识到话中不妥,待生生止住后才又接着说道:“不说这些了,文秀你只管好好休息便是。”
    这般年月,是个人都对身后事极为看重,所以朱慈烺便以为刘文秀是来向他讨个张献忠的厚葬,可当他说完这些之后,刘文秀却只是在地上重重地拜了三下,随后才又接着说道:“陛下宽仁,败将实不该再提请求,只是只是”
    眼见刘文秀这般吞吞吐吐,朱慈烺自以为他这是又要提什么要求。
    老实讲,当年曹操能对关二爷掏心掏肺,他自也能对这等没了主君的人才做到相同地步,只是诸般细节皆能看到人之本性,这刘文秀一再提出要求,多少也有些不知进退的意思,朱慈烺心中自也多少生出了些提防之类的心思。
    “直说便是,只要不违国法,朕自会应允。”
    话音落下,刘文秀心中似如落了块大石一般,待又一拜便将自家请求说了出来。
    “启禀陛下,我那兄弟孙可望因伤高烧不退,末将请陛下救他一命!”
    高烧不退?
    怕是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了。
    话音入耳,朱慈烺心中难免有些自嘲。
    他在得到孙可望的消息之后就命军中医官尽力救治,其后忙于各事便没顾得上询问情况。
    现在刘文秀既已求到了这里,那他自也能想到其中的关窍。
    说到底,朱慈烺对刘文秀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和宽容,但在明军眼中,那孙可望却只是个普通的流寇罢了。
    而且能够治疗这等高烧的药物本就珍贵,医官们又怎可能将其用在这等人物的身上?
    “无妨,那陈芥菜卤汁本就不是什么稀罕物,只不过制作不易才看得紧了些,”对着刘文秀略略解释了一番,朱慈烺便又朝外面说道:“朕不是说了,要尽力救治孙可望,些许药物,不必如此小气。”
    话音落下,自有兵卒前去传令,而在看到明皇如此干脆之后,本还忐忑万分的刘文秀立时便又拜在了地上。
    “陛下厚恩,文秀无以为报,今后只求能在陛下身边做一牵马小卒,以偿恩德之万一!”
    面对刘文秀的跪拜,朱慈烺自是颇为欣喜,待到一番感慨、夸赞之后,他本打算再说些什么,可谁曾想,对方却抢先说道。
    “陛下,您可记得先前臣说过有法子缓解防御上的漏洞?”
    “嗯,记得。”
    “启禀陛下,臣的义父共有四个义子,除艾能奇殁亡之外还有一子名为李定国。”
    话音落下,朱慈烺心中顿生一阵好奇,可还不等他念头转动,刘文秀的声音便又传了过来。
    “定国被臣义父派去了汉中,若能占住此城,必能重创豪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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