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清明前后,陆淼收获了今年的第一批蚕茧。
    她取了一小筐交给陈桂芬,让陈桂芬帮忙留蚕种。
    余下的自己慢慢捣鼓过水、开攒起来。
    到深秋桑叶彻底老化之前,只要有蚕种,就可以一直养。
    她想攒一攒,看年底做被子或者做点其他的什么。
    月底谷雨,知青点那边放假。
    队里的婶子约着去山头那边的红旗公社采茶。
    茶山是集体财产,平时不允许个人采摘。
    谷雨这天算是例外,附近十里八村谁得空了都可以去。
    据说这一天的茶叶能治病,女知青们跃跃欲试,任冰心还过来邀请陆淼。
    陆淼要带孩子,再一个茶叶摘回来了她也不会弄。
    原本是不打算去的,后面想到高考的事情,陆淼又点了头。
    让任冰心等等,她把大宝二宝的东西收拾了一下,装了一点口粮一起送去贺家。
    陈桂芬正好在家。
    她本来是打算去自留地看看,听了陆淼的说辞,想着陆淼在家带孩子好长时间没出去溜达过。
    陈桂芬就接了孩子,让她好好玩,别操心家里。
    陆淼点头,提着小筐和任冰心一行人出发。
    队里的婶子早一步走了,她们一行人隔着一段距离跟在后面,不至于掉队,说话也方便。
    陆淼唠起复习的事。
    耿晓云这阵子总往傅家跑,以前虽然也去,但是从来没有像这阵子跑得勤的。
    陆淼说得委婉,但她一开腔,顾莹几个心思通透的,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这事儿属于小道消息,几个人意会点头,不敢大声声张。
    不过私下,个人情绪也不同就是了。
    顾莹内心激动,摩拳擦掌准备全力以赴。
    杨小婧则一个头两个大,既高兴又担心。
    高兴的是高考终于来了,她们有了回城的希望。
    担心的却是能不能考上,考不上咋办?
    至于任冰心。
    任冰心心里有点不得劲儿。
    先前耿俊豪毫无征兆地就被工农兵大学选上了,后面耿晓云就一直往傅家那边跑,明显是知道点什么。
    陆淼生病的时候,耿晓云拿了一只山参出来。
    那支参救了陆淼的命,陆淼有消息会选择先告诉耿晓云,也是情有可原。
    这些事儿任冰心知道,道理她也都懂,可是就是会不开心。
    心里克制不住地计较,明明她跟陆淼的关系更好……
    任冰心气自己的卑劣。
    陆淼不是没告诉她,只是稍微晚了一点而已。
    她就能想这么多,实属不应该。
    任冰心深呼吸跟上众人脚步,努力调整心态。
    陆淼不知道任冰心的想法,就算知道也无可奈何。
    她从来不是主动倒贴的性子,再者这件事她自诩做得问心无愧。
    后续怎么发展,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和她关系不大,因为主导权和选择权在任冰心手里。
    乍一说采茶还挺新鲜的,可是跟在一众婶子们身后学习完,陆淼自己尝试了一下。
    不到半个小时就得出了结论。
    这个活儿不适合她。
    琐碎、墨迹还要集中精力,还得站着。
    她懒癌犯了,一路走过来只想找个地方坐着。
    耿晓云她们一边采茶,一边跟当地婶子有说有笑地唠着。
    陆淼跟她们打了一声招呼,自己去旁边找地方坐着休息。
    太阳刚出来时,她坐着晒了会儿太阳,后面太阳渐大,她觉得热了,又蹲身钻进茶树底下去了。
    她钻前跑后,茶叶尖尖没摘几片,倒是瞎猫遇到死耗子的,在茶树桩子底下发现了两簇刚破土的鸡枞。
    鸡枞这种菌子容易扎堆打窝,四月雨水充沛,冒头了这两处,附近肯定还有。
    陆淼扒拉了一根小棍,慢慢把两簇鸡枞挖了出来。
    挖完了菌子不忘把土覆回去踩两脚。
    鸡枞这种菌子下面连着白蚁窝。
    只要不伤到下面的白蚁窝,过一阵子温湿合适,还会冒出来新的。
    之后继续找,果不其然地在附近又找到了一簇。
    陆淼小筐装得差不多了,再挖也装不了多点,就喊了耿晓云她们过来,每个人都得了一些。
    中午红旗公社这边的婶子回去吃饭,陆淼她们也拎着背筐往回走。
    早上走了一个半小时才来到这一片儿,中午又往回走了一个多小时。
    耿晓云她们约着下午还要去,陆淼摆手,拖着两个踩成厚泥饼的布鞋进了贺家院子,说什么也不肯再去了。
    来回来去的,光是走路就要了她半条命。
    贺宏进坐在院里,“叮叮当当”地修农具换锄头柄。
    瞅着她进院,手上、脚上裤腿上蹭的都是黄泥印子,贺宏进故作唏嘘道:
    “知道的是晓得你采茶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给人家老茶树刨了呢!”
    陆淼无语。
    像是叛逆的姑娘,不能理解有代沟的老父亲的玩笑话,小性子一撩就着,咋咋呼呼地跺脚进了堂屋。
    贺宏进坐在院里笑。
    笑她丫头片子,都是两个娃的娘了,还跟个小丫头一样,一点没长大。
    堂屋里陈桂芬带着四个孩子,童声“咿咿呀呀”的,一会儿“弟弟”一会儿“妹妹”,好不热闹。
    “我还寻思你带了口粮,要下午回来呢。”
    陆淼摇头,坐在小马扎上脱了死沉的布鞋,“我真是一会儿也待不住,要不是不认得路,我早自己跑回来了。”
    她白腻腻的脚丫踩在地上,陈桂芬在她小腿拍了一记。
    “年轻不知事,这是什么季节,就光脚了?”
    陆淼嘿嘿笑,接过陈桂芬递来的干净草鞋套上。
    大宝二宝看见妈妈了,拧着身子伸手要抱。
    陆淼笑眯眯地让他们等等,去后院洗了手才来。
    有她照看大宝二宝,陈桂芬腾出工夫,飞快给她打了三个水鸡蛋。
    甜汤加上心的蛋黄,吃着别有一番滋味。
    陆淼难得没抵触,连着蛋黄一起吃了个干净。
    陈桂芬让她在这边歇会儿,晚点等傅璟佑回来了,再一起回去。
    陆淼没肯,把鸡枞一分为二,抱起二宝就准备走。
    “家里的鸡快下蛋了,我还等着捡蛋呢!”
    陈桂芬嗔怪瞪她一眼:
    “你那鸡才养几天?就下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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