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征一开始不想承认这件事的发生,可这一段话,莫名的,一下子触动了他的心弦。
    凌厉的眼里滚出了热泪。
    傅璟佑正好从病房里出来。
    陆远征大手抹了一把脸,不动声色打量了他两眼,紧随这个娶了他姑娘的年轻人后面下了楼。
    不同的是,傅璟佑是去缴费。
    陆远征则平复了心情,找地方别上了所有勋章,直接去了县里办事处。
    这件事必须有个说法。
    是谁推了他姑娘。
    是谁下的手。
    谁就该站出来付出代价!
    来前没有刻意收拾,陆远征就一身板正的中山装。
    可是他胸前别着两排整齐的勋章,县办事处谁敢拦他?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所有人都出来迎接这位没有任何征兆预示,就从京市过来的首长。
    陆远征言简意赅说明来意,县办事处给配了车。
    陆远征亲自出马,县公安局不敢不配合,支出所有警力抱着第二生产队及大队就开始搜山。
    二三十个穿白警服、个别腰上还别着真枪实弹的公安同志进入生产队,排场之大,整个大河村都机警起来。
    贺宏进出来交涉看情况,被公安同志引导着和陆远征见了面。
    陆远征对贺家人不感冒,但得知外孙现在在贺家,他还是接受了贺宏进的邀请,去了贺家。
    大河村的社员们,渐渐地也都回过味来,知道这是人家陆知青的亲爹。
    专门过来给姑娘找场子的。
    陆知青的家境果然不一般,瞧瞧这官威!
    只是可惜了……
    陆知青人已经不成了。
    大河村里,不少人羡慕陆淼的好家境。
    但有更多的人,却是在替陆远征这位父亲感到惋惜欷歔不已。
    白发人送黑发人,听说陆知青还是独生子女。
    一个家就这么一个孩子,这是多叫人痛心的事啊!
    唉……
    这个世道啊,还真是,时也命也。
    陆知青命好,能托生到富裕有权有势的家庭,可是却没福……
    ……
    贺家,陆远征笔直站在堂屋里。
    贺宏进让陈桂芬把孩子抱出来给嘎爹看看。
    【嘎爹:本土方言,意指外公。】
    陈桂芬抱出了大宝,陆远征接过小小的一团,神色寡淡的脸柔和了些许。
    小小柔软的一团,因着是夏季天热的缘故,小家伙身上挂着眼熟的小肚兜,两只小巧的脚丫一伸一缩地蹬着,很有劲儿。
    随了他娘小时候,出生就有细软乌黑的好头发。
    陆远征揭开肚兜下摆看了一眼,是个小子。
    他脸上露出些许欣慰,捧着孩子又看了两眼,便还了回去。
    陈桂芬接过大宝,讷讷道:
    “妹妹看着不太好……不好抱出来,亲家,你要看看的话,得进屋。”
    “妹妹?”
    陆远征疑惑了一声,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姑娘生的是双胞胎。
    看了小子,丫头当然也是要看的。
    陆远征跟着陈桂芬进房间。
    房间地面有一片湿迹,空气中还有股特殊的腥臊味儿。
    陆远征教养过孩子,知道那股味道是怎么来的。
    房间光线略显昏暗,妹妹眼睛闭着,小小的一团被放在床上。
    陆远征以为小东西睡着了,走近才能听见若有若无纤细的哼唧声。
    走近细看,陆远征伸手拨弄了一下。
    小东西的小手上指甲很长,整体却不足他食指一个指节的大小。
    柔软没有半点力气,赶不上哥哥蹬腿时的有力。
    也比不上她妈出生时,强劲窜出屋顶的哭声。
    陆远征理解了陈桂芬口中的“看着不太好”是什么意思。
    这个孩子,养不住的……
    可即使知道养不住,也不可能就这么放弃。
    “现在喂得进东西吗?”
    “不会咽……喂十次,勉勉强强总能吞下去两次。”
    陆远征沉下眉梢,摸摸口袋,拿出身上所有的钱票放在妹妹旁边。
    “过来得急,没带什么东西……这钱看看能不能给丫头买只下奶的母羊回来。”
    陆远征是姥爷,是外公。
    他给外孙、外孙女的东西,陈桂芬和贺宏进拒绝不了。
    只好收着。
    哥哥的小脸已经褪去褶皱,这会儿正白嫩着。
    妹妹却刚褪去先前的青紫,这会儿不仅皮肤褶皱得像小猴子一样。
    面上还有点蜕皮。
    食指指背蹭蹭妹妹脸颊,陆远征一颗心沉甸甸看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往外走。
    口吻也随之果决狠厉起来:
    “麻烦贺队长牵引配合一下,全权搜捕那位姓陈的同志。”
    折的不光是他姑娘,还有他姑娘用命换来的一双儿女。
    这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这……”
    听着陆远征官方疏离的称呼,贺宏进犹豫了一下。
    陆家似乎并不认可这桩婚事……
    可是那也没辙了,就算再不认可,婚结了,孩子也生了。
    如果是怕他们这些婆家人上赶着攀结关系,对他们冷脸就冷脸吧……
    贺宏进搓搓脑袋。
    他们这些村里人,没大能力给孩子们点儿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多添麻烦。
    “一定积极配合首长执行任务!”
    ……
    那么多天都找不到陈妙妙的人,陈妙妙到底藏去了哪里呢?
    就算躲去了深山,没遇到豺狼虎豹那是幸运的。
    深山里物资是有,可却不是那么好获取的。
    尤其是对一个女同志来说。
    她还能躲着不吃不喝不成?
    陆远征反其道而行,喊着贺宏进一起调动全体社员配合,挨家挨户地查。
    那陈妙妙到底去了哪里?
    ……
    阴暗的地窖,陈妙妙捏着几个干瘪的蒸土豆啃着。
    她吃得狼吞虎咽,很快就被噎得干呕暴咳起来。
    正红着一双眼用袖子蹭去噎出来的眼泪,头顶地窖盖板忽然传来锁链的声音。
    陈妙妙眼里闪过恨意,摔开土豆站起身来:
    “你还想怎么样?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放我出去!”
    “现在就算放你出去又怎么样?”
    满生踩着梯子下来。
    “外面到处都是人,你以为你跑得了吗?”
    陈妙妙狠狠瞪着他问:
    “你什么意思?”
    满生把饭碗搁在一旁,如实说明情况:
    “陆知青家里有背景,你害了她,现在人家老子找来了,还调来了县里所有的警察,都是找你的。”(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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