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岌轻声叹息:“别的事倒还好,但三哥受伤了,无论如何还是要去看看的。”
    程岁杪低眉顺眼的,“那我代替少爷去吧,少爷就不必亲自跑这一趟了,我先去看看,若是三少爷真的伤得严重,少爷再去探望他也不迟。”
    陆岌挑眉:“你去?”他笑了:“你认得路啊?”
    程岁杪撇撇嘴,老老实实回答他:“不认得。”
    他眨了眨眼,道:“我可以问木圆。”
    陆岌弯唇:“算了……”
    程岁杪看着他,好一会儿,陆岌抬头看向他:“你跟木圆一起去吧,帮我带两本书给他。”
    “是。”
    陆岌突然咳了两声,但手下很稳,正在写的字没坏。
    程岁杪倒了杯热水递给陆岌,站在他背后帮忙顺气。
    陆岌喝了口水,放下笔缓了好一会儿,程岁杪还以为结束了,没想到没多久陆岌又咳了起来,完全不受控制。
    “我去请杜大夫!”
    程岁杪转身就要出去,被陆岌一边咳一边拉住了手腕。
    这是不让他去的意思,虽然他现在没办法说话。
    程岁杪看着咳不停的陆岌,只能继续帮他顺气,感受着从手腕传来的跟陆岌身体同频的震动。
    这次是真的停了下来,程岁杪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能继续给他递热水。
    陆岌已经坐下了,脸颊微微泛红,脖颈处也是粉色,都是因为刚才停不下来的咳嗽。
    “少爷,你还好吗?”
    程岁杪蹲下仰着头轻声开口问他。
    陆岌摆摆手,示意自己已经没事了,但似乎说不出话来。
    程岁杪不放心,“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他说:“我还是去请杜大夫过来看看吧。”
    “不用了。”
    陆岌终于出了声,嗓子哑了,他轻轻喘息着。
    仔细听,程岁杪甚至还能听到陆岌胸腔内传出的阵阵嘶哑。
    “是昨日受了凉。”陆岌低声开口:“没事的。”
    “还是让大夫来看看吧,也好放心些。”
    陆岌轻轻摇头:“不必了。”
    程岁杪见陆岌态度坚决,也没什么办法,只好在他恢复的时候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这么专注地看过一个人,陆岌是头一个。
    他似乎好些了,搭着程岁杪的胳膊站了起来。
    程岁杪又问:“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他对医书药物一窍不通,而陆岌重病缠身多年,家世显赫,能找的大夫想来也已经见完了。
    试过那么多大夫之后,目前最优秀的还就住在陆府,这都治不好他……
    程岁杪实在不知道自己除了陪着陆岌喝药,还能为他做什么事。
    “你跟木圆去看过三哥之后,出府帮我买一些橘子回来吧,小小的一口一个甜丝丝的那种砂糖橘,我感觉有止咳的作用。”
    程岁杪对此表示怀疑:“真的吗?”
    陆岌眼神略有无奈:“好吧,我只是想吃了。”
    程岁杪关切地看着陆岌,陆岌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好啦,快过年了,除了每日定好的诊脉时间,最好不要在其他时间找大夫过来,免得被人猜疑,说三道四。”
    程岁杪懂了。
    陆崇院子里女人打架的消息尚且会被下人们传来传去,陆岌的看诊情况也会不胫而走。
    这个时候,陆岌是不想被太多人关注,如果外面的人知道他在定好的诊脉时间以外找了大夫,指不定会怎么揣测他的情况。
    年底了,若是被传出去他命不久矣的消息,毕竟难听。他是不想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午饭后程岁杪和木圆出了门,拿着陆岌给陆崇带的两本书。
    木圆在陆府待了很多年,认路自然不在话下,程岁杪跟着他,一边跟他闲聊一边默默记路。
    “六少爷真的咳得那么严重?”
    “嗯。”程岁杪点头,小声开口问木圆:“少爷往年冬天也是这样的吗?就算不喝药,难道就没有其他能缓解的办法吗?”
    “往年咳嗽……”
    木圆回想着,最终叹了口气:“唉,也有的,但比这严重的情况也有。六少爷的药方轻易不能改,平日里吃东西也有诸多顾忌,讲究还是挺多的,除了大夫发话,有时候真的只有生抗。”
    程岁杪偏了下脑袋,他就知道是这样。
    因为害怕,所以顾虑更多,陆岌这些年吃什么用什么,都要严格听从大夫的吩咐。
    如果因为一些病症引起另外一些并不会再短时间内就会要命的病症,有时候确实是没有办法的,只能忍。
    木圆看了一眼程岁杪,安慰他:“行了,知道你心疼六少爷,一会儿我们出门,多给他买些好吃的,六少爷爱吃甜的,我们再去趟品酥斋。”
    程岁杪轻轻点头,一抬头,刚好看到五小姐陆怀茵走了过来,对方也恰好看到他。
    陆怀茵皱了眉:“你们两个……这是要干什么去?”
    两人低头没有直视她,木圆恭恭敬敬地回答:“小的们是承六少爷的吩咐,去给三少爷送点儿东西。”
    “什么东西?”陆怀茵的目光一直在程岁杪身上。
    木圆刚要开口回答,陆怀茵就打断了他:“你说。”她纤纤玉指直指程岁杪。
    两个人都略略抬了下头,木圆看了程岁杪一眼,程岁杪开口乖巧回答:“是两本书。”
    陆怀茵嗤笑一声:“六弟真有意思,三哥受了伤,送他两本书,是能止疼啊?还是能消肿啊?”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也没敢走,等着陆怀茵发落。
    程岁杪看到一双粉色绣花鞋映入眼帘,陆怀茵站在他跟前,离得很近。
    “你真的是六弟从里花楼里买来的人吗?”
    陆怀茵问得轻巧,似乎只是少女的好奇,没有贬低他的意思。
    是不是真的被陆怀茵瞧不起,程岁杪并不在乎,对于这种问题应该如何回答,陆岌昨天已经教过他了。
    “回五小姐的话,小的不是。”
    “哦?”听了他的回答,陆怀茵很惊讶:“但是府中都传遍了,不是你,还能是谁?我可记得清清楚楚,这些日子,只有你一个新来的,符合那些人说的条件。”
    “小的也听说了一些传言,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小的原是良民,因为来芸城探亲,找不到亲戚,命苦才沦为贱籍,被六少爷所救,六少爷觉得小的可怜,就带小的回来了,并不是那些传言中说的那样,小的也很奇怪,怎么会传成那个样子。”
    程岁杪笑了笑:“想来可能是有人传错了话,一传十十传百,倒是解释不清楚了,毕竟口口相传,每个人都有对故事的新的描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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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可惜
    看他笃定的样子,陆怀茵还真的怀疑起“故事”的真实性来。
    “真的不是你?”
    程岁杪脸上全是淡然的微笑:“真的不是。”
    他敢这么说,全是因为陆岌的嘱咐。
    同样的,陆岌能跟他说那样的话,证明他们两个对这件事的描述只能是一样的。
    所以程岁杪撒起谎来眼也不眨一下。
    陆怀茵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一点儿心虚都没有看出来。
    木圆轻声开口提醒:“五小姐,小的们要去三少爷院子里了。”
    陆怀茵摆摆手,“走吧,走吧。”看起来甚为不耐烦。
    两个人走出去好远了,程岁杪试探性地跟木圆说:“五小姐好像对我有意见。”
    木圆脚步微顿,“嗐”了一声,说:“她不是冲你。”
    “嗯?”程岁杪问:“你知道些什么吗?”
    木圆看了他一眼,两人脑袋挤在一起,窃窃私语。
    “昨日隋将军的公子来得突然,连老爷都没有提前准备,两个小姐就更不知道了。后来知道了,想了办法到正席露面,你知道的,不是没赶上么。”
    程岁杪猜到了出现当时那种情况背后的原因大抵跟隋雾有关,但远没有木圆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这个生气?”对所有人生气?
    “不止呢。”
    木圆说:“还有你不知道的呢。昨天你刚送隋公子他们出门,没多久,五小姐就到了安苑,又扑了个空。”
    程岁杪微微睁大双眼,竟然还有这一出?他还真不知道这个。
    “昨天真是……热闹啊。”
    一天之中发生了那么多事。
    木圆笑笑:“五小姐跟六少爷不对付,能去安苑,必然是听说隋公子去了,结果还是没碰到好时候,你说她能不生气么。”
    程岁杪微微颔首,但还想到了别的事。
    花穗知道隋雾找他的事,陆怀茵就未必不知道。
    他有些心烦,怎么来来去去都是这点儿男男女女之间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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