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干眼泪,我追上前面慢悠悠踱步的林然。
    “林总,谢谢你的手帕。”
    林然转头看我一眼,再看看那方皱巴巴的帕子,微微皱眉:“不用还了。”
    我一想,自己鼻涕眼泪抹了半天,怎好意思这样给人家?于是讪笑着收回来。
    “林总,这是要去哪儿啊?”
    林然看我一眼:“买菜。”
    “……买菜?!”
    “恩,今天我家的阿姨有事回家了,所以你负责我今天的晚饭。”
    我沉默了下问:“这就是……公司的重要事件?”
    林然挑挑眉:“怎么,作为公司的顶梁柱,我的饮食问题不重要?还是说……可以做给林少吃但是不能做给我吃?”
    我赶紧摇头:“没!重要重要很重要!”
    走在超市里,我在前面挑菜,林然在后面推车,一路上回头率百分百。我转头看他,定制的高级西装,面容英俊,气质清贵,随便往那儿一站就堪比大牌男模。而他面对众人的注目礼,脸上没有一丝不自然,还时不时地提醒我一下有什么菜是他不吃的,好像我们是一对寻常的小夫妻。这样的想法让我小小地满足了一下虚荣心,而后又在心里鄙视自己被美色所惑。
    从超市出来,路上经过周记包子店的时候,我忍不住嘴馋又买了几个包子。林然家住在一个看上去就是资本家阶级的高级小区里。复式设计,酒店式管理。就连那儿的保安小伙儿长得都格外美型,看得我口水直下三千丈。
    小区是独门独户电梯直达的,跟着林然进了门,我好奇地四处张望。他的家很大,但是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装饰的华丽夸张。整个房间的装饰和家具都是以灰白色为主,东西也不多,显得房间非常干净利落,看上去让人觉得格外舒适。就在我探头探脑的时候,从角落里突然窜出来一团白色的球,吓得我倒退几步,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全身雪白的小狗。
    林然笑着上前抱起那小狗:“银狼睡醒了?乖,饿了吧?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我从小一直都很喜欢小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很没有狗缘,小狗见了我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安好说,那是因为你长得比较像狼。为了这句话,那晚我任安好在我身边扭来扭去扭得好像根麻花也誓死不肯进厨房。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过去,转头问林然:“它叫银狼?真漂亮啊……”
    林然点点头:“恩,别看它现在这么一点,它才不到两个月大,等它一岁大的时候,就会有你大腿那么高了。”
    “哈?真的?”见它好像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反应,于是我开心地从手中的袋子里掏出一个肉包子放到脑袋边上笑眯眯地说,“银狼乖,想不想吃啊?”
    银狼歪了歪脑袋,仿佛在思考,几秒钟后突然起身猛地朝我的脸扑过来,我本能地往旁边使劲一闪才险险避免了被毁容的厄运。
    我惨白着脸指着银狼,对林然哆哆嗦嗦道:“它这是要干嘛!?”
    林然抱起银狼看看我,再看看我手中的包子,半晌后从鼻子里哼笑一声:“确实长得挺像的,怪不得银狼认错了。”
    然后他们一人一狗大摇大摆地去了里间,而银狼趴在林然的肩头还一直虎视眈眈地望着我的脸……
    我靠!真是有其主必有其狗!
    上下折腾一番,好容易倒腾出来三菜一汤,叫林大仙人来吃饭。他走到桌边,拉开两个凳子。我说声谢谢,刚要坐下,他突然止住我:“别误会,不是给你坐的,这个凳子是银狼的专座。”
    我吐血,你家的狗竟然还是跟人一样上饭桌吃饭的?!而事实证明我低估了银狼的待遇,它不仅能上饭桌吃饭,还在脖子上系有一个洁白的小围巾,端庄地坐在凳子上整个一英国绅士。再对比一下满面油烟灰头土脸的我,我就是一打杂的厨娘……
    林然很大爷地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我紧张地望着他,他皱着眉嚼了半天,最后咽下去说了句:“还凑合。”
    于是我放心地长舒一口气,敞开了肚子开吃。没过几分钟,林然突然敲敲盘子说:“喂。”
    我疑惑地抬头,只见他嫌恶地皱眉望着我说:“怎么你跟我家银狼在一块吃饭,反而是它比较像个人?”
    不就是吃饭声音大点么,至于这么缺德地骂我么!我翻个白眼,尽量不再吧唧嘴。
    吃着吃着,林然突然将筷子戳到我面前来,说:“这是什么?”
    我瞪着他筷子上那根可疑的头发,想了半天,最后说:“哦,明白了,你等下,我给你换双筷子……”
    林然的脸立马就绿了,他瞪了我半天,最后咬牙切齿地说:“哼,很好!”
    我顿时心惊肉跳。
    我兢兢业业地收拾好餐桌后,坐在沙发上一脸地主相的林然踢我两脚:“去,拿两瓶酒过来。”
    我立马警惕地瞪着他——喝酒?!
    他见我一脸怀疑的样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斜眼在我身上上三路下三路打量了一番,而后满脸不屑地说:“放心,就你这样的,光身子追着我跑三条街,我回一下头都不是男人!”
    ……算你狠!
    从厨房里找了一提啤酒,一人一罐开始喝。我喝酒是出了名的一罐就倒。用我以前男同学的话来说就是:方楠你哪儿都很纯爷们,就是会做饭和不会喝酒这两样太娘们!
    为防止自己酒后在领导面前失仪,我在喝了一罐之后就很自觉地不喝了,可是林然他不乐意了,硬是再塞给我一罐说:“怎么这么没有职业素养呢,陪领导喝酒,怎么能比领导先停?!”
    我只好硬着头皮接着喝,两个人沉默着各自喝各自的,喝着喝着我竟然就喝出点忧愁来了,于是我就越喝越带劲,一罐接一罐。等到林然一摸桌子上全是空易拉罐的时候,我已经喝高了,整个人晕晕乎乎不知今夕何夕跟飘在天上似的。
    我越喝越开心就开始扯着嗓子吼歌,林然踢我一脚:“别吼了,鬼哭狼嚎的。去客房的床上躺躺去,你喝高了。”
    我瞅着他,翻个白眼说:“你才喝高了呢,今儿个我高兴!我见着我的初恋了我开心!”
    林然望着我不说话。我抱着啤酒开始念叨。
    “哎,你有过爱的人没有?哈,一看你这样就是没有。像你这么唯我独尊一样的人,肯定不能明白心心念念都是一个人,恨不得掏心掏肺把自己所有最美好的东西都给他,除了那个人,其他人都再也没法落到眼底的那种感觉。你肯定都不会明白的……”
    过了很久很久,林然突然嗤笑一声,仿佛自言自语:“你不是我,怎知我没有过?”
    我一怔,抬手想拍他一巴掌,谁知头昏脑胀得没看清,一巴掌拍在了桌角,疼的我龇牙咧嘴:“哎呦哎呦,难道你也曾经落入某个人的五指山?我靠这是哪家的姑娘啊这么彪悍?!有照片没?快给我一张,我回去裱起来,早晚供奉!”
    林然低头不语,而后摇摇晃晃地起身,又去拎了两瓶红酒过来。一人一个杯子倒上。
    我捧着杯子跟喝饮料一样地一张口一杯就进去了,这一杯得几百块钱呢,我替林然肉疼得眼泪汪汪。为了不让着酒就这么浪费掉,我决定做一件绝大多数喝了酒的人都会做的事儿——回忆。
    那天,安好跟我说她喜欢苏远,而我脑抽一般地就说了个“我也喜欢他”,在我一说出那句话之后我跟安好两个人就都傻了,大眼对小眼瞪了半天,谁都没有说话。那天我们两个人破天荒地没有一起回家,放了学就各自走各自的。
    记得在苏远出现之前,我跟安好曾经说起过如果有一天同时喜欢上了一个人怎么办。我说:“我肯定不可能啦,我觉得男人都是哥们,再说了,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的男人都是没有内涵的只知道看外表的,我喜欢会欣赏内在美的男人!”
    安好呸我一口说:“好歹我还有个外在美呢,你是从里到外没看出来哪儿美!不过你也放心了,我肯定不会和你抢,你都干涸了这么多年,若是哪天出来个男人滋润一下你,那真是老天开眼月老施恩。本美女嘛,哼哼,不缺男人!再说,咱俩都狼狈为奸这么久了,也没能出来个第三者啊。俗话说的好,男人如衣服姐妹如手足!”
    那时的我们是多么的信誓旦旦胸有成竹,认为绝对不会有那么一个男人可以足够破坏掉我们的友谊。可是,当我们俩真的同时喜欢上了苏远,却同时都迅速地速疏远了对方。
    我和安好在经过了三天的形同陌路后,安好突然找我说:“不行我受不了了!我们一起去找苏远跟他摊牌吧!他说喜欢谁,另一个人就必须放弃!”
    我想了想,在一般男生的眼中,我跟光鲜亮丽从来都是小仙女一样的安好相比,是完全没有任何胜算的。可是我喜欢的那个人是苏远啊,他会温柔地对我微笑,他会替我付饭钱,他会摸着我的头一脸的无奈,他会说,“我就觉得她很好”……所以我觉得,或许,苏远也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的吧,于是我就点头答应了。
    我们两个好像奔赴战场一样气势汹汹地一起去找了苏远,我抿着嘴紧张地在旁边站着,安好深吸一口气说:“苏远,我们今天来找你是有点事要问你……”
    苏远突然就笑了:“原来你们都知道了?呵呵,我还正愁着怎么告诉你们呢。”
    我和安好都有点回不过来神,我愣愣地问:“什么?”
    苏远说:“我要去美国留学的事情啊,你们不是因为这个来找我的么?”
    那个瞬间,我和安好都傻了……
    苏远继续说:“这周六陪我去西山上的寺庙里求个符吧,我下个月就走了。”
    我和安好机械地点头:“好……”
    就这样,原本是要两个人一起去告白的,却在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来的时候就得知了苏远要出国留学的消息。那天下午我和安好两个人在操场的看台上坐了一下午,一直到太阳落了山,月亮升起来,谁都没说一句话,最后各自拍拍屁股回了家。
    周六那天,我们三个约好时间地点一起去爬山,我和安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的继续吵吵闹闹,继续逮着机会就坑苏远,他也依旧好脾气地笑得一脸云淡风轻纵容着我们。
    在山顶的小寺庙里,我们三个每人去求了一个桃木的护身符,然后去拜佛。我对着佛像,在心底虔诚地许愿:“请保佑我身边的这个男生,让他在异国他乡可以平安快乐。”
    我不知道安好许的什么愿,可是我直觉她应该跟我许的是一样的。我们问苏远的愿望是什么,他只是笑却不肯说,我们再闹,他就说:“说了就不灵了,不能说。”
    后来三个人找了一块大石头,并肩坐在上面看日落。当火烧云烧红了半边天的时候,安好突然问苏远:“苏远……你去了美国之后,会忘了我们么?”
    他笑着摇摇头:“当然不会。你们俩这么有特色的人,我想忘也难啊。”
    我来了兴趣,问:“我们俩怎么有特色了啊?”
    他嘿嘿一笑:“一个是娇滴滴的外表彪悍的心,一个是彪悍的外表猪一样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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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闹过后,苏远突然温柔地说:“安好,以后别总是伪装自己,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娇滴滴的淑女的,你现在这样肆意的样子,我就觉得很好。”然后他又转头看着我,说,“方楠,其实你也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看法,性格帅气是你的优点,任何人跟你在一起都不会有压力,你就好像大家的开心果。所以对自己自信一些,我一直觉得,你很好很好。”苏远轻笑,“你们俩都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生,不论你们将来嫁给谁,都绝对是那个男人的幸运。”
    夕阳在苏远英俊的面容上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芒,他干净清澈的笑容上面好像流过一层耀眼的水光。我看着看着人就呆掉了,回头去看安好,发现一直都在外人面前骄傲的像个小孔雀似的安好也一副傻了吧唧的样子。
    那个瞬间我突然就很想哭,我想,这个美好的白月光一样的男生我这辈子可能都忘不掉了,可是,他却不会属于我或安好任何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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