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修齐自从那天见到索家的人出入县衙之后,便分外地心神不宁。倒不是为自己,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算索家那时候绑架刺杀过他,也不过是因为他动了他们在百凤县的利益。现在的情况,却明显是秦王的目标更大。
    尽管秦王不当一回事,年修齐却不能等闲视之。他思来想去,王府侍卫就那么几个,最好是留在秦王身边照应。他要查那个人,反而是用县衙里的本地人比较方便。
    思及此,年修齐立刻招来县丞主薄典史等人,又将六房书吏和三班衙役也叫齐,在二堂里摆起了阵势,准备先审一审到底是谁跟那姓索的还有勾结。
    年修齐端起茶碗轻啜一口,抬眼扫了在场诸人一眼。大堂里寂静无声,连声咳嗽都没有,似乎连呼息都小心翼翼的。
    年修齐轻哼一声,将茶碗往桌上一磕,当地一声,吓得离他最近的县丞和主薄二人一个哆嗦。
    “本官再问你们一次,到底谁和那个姓索的有勾结?”年修齐沉声道,“不要以为你们不说话,本官就查不出来了。本官平常对你们是好,那是因为你们都是本官信任的属下。但是如果有人胆敢背信弃义,密谋违法害人之事,本官决不轻饶!”他习惯性地去摸惊堂木,这里却没有,便端起茶碗来又是当地一声磕到桌面上。
    县丞又是一哆嗦,苦着脸环顾四周。这里除了年修齐就属他官大,在场几十个人都不说话,就只有他来当这个出头鸟了。
    县丞上前将年修齐的茶碗移远了一些,恭身谄笑道:“县尊大人,您消消火,听下官一言。”
    “说吧。”年修齐拿眼瞟了他一眼,官威十足地哼道。
    “大人,恕下官直言,不管是谁跟那索家的子弟有来往,这么查下去,就算能查出来,也不和道要过多少天了。县尊大人不知道其中情况,索家势大时,百凤县里凡是有点地位有头有脸的人都被他家笼络过,这县衙里就更不用说了,几乎人人都曾经跟索家有来往。如果大肆查起来,弄得人心惶惶不说,那真正的始作俑者反而有可能趁乱逃脱。”县丞一边笑一边说道。
    年修齐又岂会想不到这一层,他要来这一手打草惊蛇,也不过就是想提醒那个人,他已经注意到他了。如果他真想做什么对秦王不利的事,也要仔细考虑考虑。他就是要惊得这条蛇暂时不敢动才好。
    再将堂下战战兢兢的诸人扫视了一圈,年修齐满意地点了点头,震慑的目的已然达到,他又开口道:“本官也不是不通人情的人,以前有过来往的,一刀切断也非易事,藕断丝连也情有可原。但是,私通乱贼,其罪当诛!本官只能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说完将一沓纸递给县丞,那是杜若按着自己的记忆画出来的那个人的画像。
    “把这些画像分发下去。县衙里的所有人听令,从今天开始,全城搜捕此人!”年修齐一抬身将被县丞移开的茶碗又端了回来,当成惊堂木又当地敲了一下。
    县丞快被这个爱拍惊堂木的县太爷吓出病来,将画像分发下去,又凑回年修齐身旁。
    “大人,下官们一定竭尽全力办好这份差事。不过,和索家人来往怎么又成了私通乱贼了?”
    年修齐看着自己县丞那张满是疑惑的脸,才想起来索家和云水暗中勾结之事并没有散播出去。
    “隆!蹦晷奁胍慌淖雷樱氨竟偎凳蔷褪牵∧愣裁矗浚〔桓梦实氖律傥省!
    “是,是。”县丞点头哈腰地应声道,“那下官和主薄典史两位这就下去商量商量,这差事该怎么安排下去。”
    “恩。”年修齐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又叫住欲告退的县丞,“等等,那个――记得派多些人在后堂巡逻,注意保护师爷。”
    “师爷?”县丞一头雾水地回头道,“师爷怎么了?难道不是该保护大人吗?为什么要保护师爷?”
    “本官自有本官的道理,你不要多问啦。”年修齐摆了摆手,让大堂里站了一地的杂吏衙役们都散了,自己也往后堂走去。
    县丞、主薄和典史三人仍旧走在一处,县丞回头看了看,低声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师爷和大人的关系有些奇怪?”
    “奇怪?哪里奇怪?”典史瞪着眼睛不解道。
    “你这个大老粗,这都看不出来。”主薄嘿嘿一笑,低声道:“我早看出来了,年大人对这个师爷特别上心。说是师爷,你们什么时候见他干过一件正事?倒是大人见了他,还得陪着小心陪着笑脸。这哪里是师爷,这分明是县尊夫人。”
    县丞连连点头:“说得不错,就是这个理。这个师爷,我看根本就是县尊大人的那个。”他说着连连摇头,“这京城里的人哪,就是不一样。看不出来县尊大人这样正直的青年才俊,居然喜欢男色。”
    “可是,这也没什么啊。”主薄继续嘿嘿一笑,搓了搓手道,“看我们师爷那份姿色,别说这百凤县的男男女女都没有,我看就是京城里也没几个人比得上。县尊大人也是极有福的。”
    终于听明白了的典史皱眉开口道:“可是,那师爷长得好看归好看,身形可比我们县尊大人大了一圈。”
    “呆子。”县丞和主薄相视一笑,嘲讽道:“端看我们师爷那长相,谁还在乎身形啊。再说了,师爷一看就是大家公子,平日里定是养尊处优。长得白,闻着香,离他老远就能闻着熏香味,一般人谁搞这个。”
    三个人嘀嘀咕咕着上司的八卦,沿着小路慢慢走回一起办公的院子。
    又白又香的县尊大人的“那个”此时正端坐在书房里挥墨作画,突然感到后背一股凉意浸上。
    秦王抬起来头,修挺的眉头一皱。恩――好久没感到这么强烈的恶意了……
    县衙里面上下一条心,年修齐的命令得以很好的贯彻执行,保护秦王的事情暂且不说,三班衙役分成八组,每天不间断地上街巡逻,拿着画像四处张贴,将那个索家子弟当成通缉犯来寻找。
    如此翻地三尺般的寻找,终于在第四天的时候有了消息。一名衙役飞快地奔到难民安置处找到年修齐,气喘吁吁地道:“大人!找到那个姓索的了!”
    年修齐猛一提神,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一旁的人,跟着衙役匆匆地走了出去。
    衙役一边走一边禀道:“属下已经派人把那处围起来了,他只有自己一个人,而且没有武功,这次他插翅也难逃。”
    听说那人没有武功,年修齐的心先放下了大半。既然没有武功,那就一切好办了,连秦王都不必惊动,他自己就能把这个人抓捕归案!
    两人骑着马很快到了衙役们包围起来的那一处。那里是一间毫不起眼的民房,有意隐藏在一条幽深的小巷尽头。
    年修齐负手走进了院子,正在里面看守待命的一名捕头上前来行礼。
    “免礼。”年修齐抬手道,“他人在哪里?”
    “他还在房里。”捕头道,“已经有人看守,属下等在院子里,也守住了所有的出口,让这人插翅也难飞。”
    年修齐点了点头,走进那平平无奇的房里,就看到一个灰衣人被五花大绑,低垂着脸坐在凳子上。
    年修齐一看这人,便认出来他就是那天在仪门外看到的那个背影的主人。
    “果然是你。本官问你,你到底有什么阴谋?你去县衙干什么?!”年修齐声色俱厉地质问道。
    坐在暗室的床上百无聊赖地发着呆的傅紫维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声音,耳朵一下子警觉起来。
    这不是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灰衣人,这是――年修齐?
    傅紫维激动地跑往门洞,却又在几步远的地方被扯住了。他焦急地拉着铁链,冲着门外大声喊道:“修齐!年修齐!我在这里,快点把这个门打开,放我出去!”
    外面的年修齐正等着灰衣人的回答,耳朵里却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了什么唤声,他疑惑地四处望了望:“什么声音?”
    傅紫维将外面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仿佛就在耳边,可是他努力拉扯铁链发出激烈的撞击声,外面的年修齐却仿佛什么也听不到似的,傅紫维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灰衣人抬头看了年修齐一眼:“我这房子里有老鼠,大人不用在意。”
    年修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里面的傅紫维更是恨得破口大骂。
    “你才是老鼠!”他急得抓了抓一头长发,拖着铁链走到书架房,拿起一只花瓶,猛地朝墙上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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