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色仍是一片黑暗,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厨房的墙角。轻儿朝探头朝外看了看,回头向年修齐摆了摆手,用气声道:“没有人,我们走。”
    年修齐抱着怀里的小包裹,跟着轻儿溜着墙根从后门进了厨房的院子里。
    厨房里此时已是人来人往,袅袅轻烟从烟囱里升起,消散在深蓝的夜幕里。
    年修齐耸了耸鼻子,叹道:“好香啊。我们在□□住了这么多天,最大的收获就是这些凡间难得一见的美食啊。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将美食做到了极致的厨子,也堪称为圣了。”
    轻儿不知道该不该替秦王殿下感到不值。
    轻儿带着年修齐藏到他一早踩好点的柴房角落里,从窗缝里朝外偷看,等着那送菜的大车。
    过不多时,那辆大板车果然按时到了。轻儿麻利地从柴房里溜出去,跟院子里的菜农和厨房管事说说笑笑。
    那管事和轻儿似乎很熟,看到他来也不觉得意外,只把眼睛一瞪,道:“你这小子怎么这么早就跑来了?!你家公子不需要人伺候么?”
    轻儿笑着道:“公子那边不需要我呢。这些天给大人添了许多麻烦,要给我们公子开小灶。轻儿心里感激大人,反正现在没事,正好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呢。”
    管事一听,手里的两只核桃转了转,不怀好意地嘿嘿笑了两声:“也是,殿下这么疼宠你家公子,这个点儿你在跟前也是讨嫌。”
    他觉得这小仆不错,是个可造之材。长得讨巧又勤快,自家主子这么得宠也没半点神气,对他这管事客客气气,比王府后院的那些主子奴仆好相与多了。
    “你家公子得殿下宠爱,又没别的偏好,只是嘴馋了点,这算得上什么麻烦。”管事施施然地继续道。何况那秀棋质子对他的手艺如此捧场也极大地满足了他身为主厨的骄傲。
    管事首先是一个厨师,身为王府家仆,当年也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方才得来了一身超凡的厨艺,而后过五关斩六将坐稳了主厨兼管事的地位。
    只是王府的这些主子们,上到秦王殿下,下到那些宠姬侍妾,无一人贪享口腹之欲,似乎如此便折了身份一般。不论他挖空心思做出什么美味的菜式来,吃的人都不当一回事。萧国以瘦为美,那些女眷恨不能瘦成一根竹竿,对他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美食简直避如蛇蝎猛兽。久而久之,管事年轻时候的一腔热血也冷了下来。像秀棋质子这样吃了上顿念着下顿的着实少有。听说他因为太爱吃把身材都吃胖了,这对于固宠是多么不利。便是如此秀棋质子也依然念念不忘他做的美食,这对于一个厨师来说又是多么大的赞誉啊!
    轻儿和那管事套着近乎,一边还帮着把菜往厨房里搬。管事与轻儿闲聊了片刻便离开了。不过一时片刻,一车的菜就卸完了。轻儿与那菜农似乎也很熟悉,看菜农套起车来准备离开,轻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地道:“大哥,管事大人刚才说找你有事。”
    “什么事?!”菜农呐呐地问道,看上去分外老实。
    轻儿道:“我也不清楚呢,大哥自己去问问他吧。管事大人现在应该正在准备秦王的早膳,大哥到那边等会儿吧。”
    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放下板车,进到轻儿指的不远处的小厅里坐下来等人。他常来王府送菜,这小厅他也常进的,因此不疑有他。
    轻儿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赶忙将年修齐叫了出来。年修齐从地上拿了个箩筐,自己往板车上一蹲,将筐罩在身上。轻儿又将几个空筐摆在年修齐的身边遮掩着,自己戴上一只斗笠,驾起板车就往外推。
    一路上几乎畅通无阻,顺利得出乎两人的想像。板车出了王府后门,就是一条长长窄窄的寂静胡同。轻儿拉着车低头猛走,车上的年修齐动了动,轻轻将身上罩着的大箩筐搬开,呼了一口气道:“轻儿,我们已经出了王府了吧?应该没事了,你不用着急。”
    轻儿头也不回地道:“还不算安全。公子快藏好,等到了闹市再出来。”
    年修齐在这方面的经验显然没有轻儿丰富,他从善如流,正准备缩回筐里,突然一道黑影凌空一闪,凭空出现在轻儿身前。
    轻儿吓得惊叫一声,差点将板车扔了。年修齐在车上也摔了个四仰八叉,差一点滚下车来,实在是狼狈不堪。
    轻儿抬头望着面前的男人,疑惑道:“怎么是您?!”
    因为王府很大,所以王府后门的这条小胡同自然是很长的。此时在那小胡同的出口处,有三个男人沉默地立在那里。
    为首的那人一身玄衣,负手而立,脸色比身上的衣裳还黑。
    立于他身后的一人躬身道:“殿下,晨起风冷,不如您先回去,我们兄弟二人一定将质子安然带回王府。”
    那黑衣男人正是让年修齐避之惟恐不及的秦王元颢。此时他不在他温暖的王府里用早膳然后去上朝,反而站在这大风口吹着冷风,等着那个让他恨得牙根痒痒,简直浑身都痒的小质子自投罗网,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病。
    “不用!”秦王沉声道,“本王就在这里等着他。”
    不多时小胡同里就传来辚辚车轴声,一个头戴斗笠的瘦小身影拖着那辆板车慢慢地朝胡同口走来。
    等到那人走近了,才发现胡同外堵着三个山一样的男人,看样子一点让路的意思都没有。
    那人抬起头来,呐呐地问:“几位爷,有事吗?!”
    秦王看着面前的男人满布风霜的脸,心中一凛,也不吩咐手下,自己走到车边一挥衣袖,用内力扫开满车的空筐。
    拉车的菜农一缩脖子,也不敢声张,只是茫然地看着脸色黑如锅底的秦王。
    车上空筐凌乱,却一览无余,哪里有那个让他心里念着恨着又烦着却偏偏不想放他走的小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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