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林乘风没有死掉,不然我的单恋故事应该没有后篇了。
    救护车没多久抵达了,我也跟着上了车,用的是「陪同亲友」的身份,虽然我根本不是林乘风的亲友,甚至我跟他都还算不上真正「认识」,但是车祸现场没有他的家属,也没有比我更熟林乘风的人在当场了,所以理所当然我跟上了救护车。
    送往医院的过程中,救护人员已有跟我确认过受伤者的身份,而且我还在林乘风的背包中找到了健保卡。
    一到医院,病床直接推进急诊,在写着「检伤处」三个大字的地方略作停留,由救护车的推床被换到了医院急诊的推床,跟着林乘风的身上便被七手八脚地接上了管线,我也看到类似点滴或心电图的东西,但可能因为林乘风还有自主呼吸的关係,他嘴巴中没有类似气管插管的东西,也没有被推去电击压胸什么的,所以看起来还不至于像是什么临终紧急的垂危患者。
    急诊医謢人员的动作迅速而熟练,即使在林乘风的身上佈妥针头管线与探测器等,估计也花了十分鐘左右而已。不过这时六神无主的我,对于时光流逝的快慢可能已经失去感觉。
    「你可以签同意书吗?」
    冷不防一个声音敲醒了失魂的我。
    我愣愣答道:「什么?什么……书?」说话同时,我有注意到站在我面前的人,是一个穿着白袍的中年男子,应该是急诊室的医生吧。
    医师说道:「我们怀疑林先生的脑部可能有受到创伤,必须要做电脑断层,做这个检查前要由家属签立同意书。所以……你是家属吗?」
    我赶忙否认道:「喔喔喔……我不是家属,我是他的……他的......他的学妹。」其实我跟林乘风不算认识,所以我还真不知道我算是他的谁。
    白袍医师的表情有些特殊,说道:「你是患者的女朋友?」
    我一霎时通红了脸,忙否认道:「不不不!我不是……我怎么会是……」内心里却想起一个声音回旋:「我也希望我是他女朋友阿!」
    白袍医师看出了我的困窘,忙摇手道:「喔没关係没关係,是不是女朋友都没差别啦!总之……你不是林先生亲人的话,恐怕也没办法替他签署同意书,就算是女朋友而不是妻子的话,也没有什么法律效力,当然一般朋友更无权利。」顿了一顿,再道:「我们会再联络看看,看林先生有没有哪位家属是能够儘快赶来的。」
    我担心问道:「如果没有家属的话怎么办?」
    白袍医师耸了耸肩道:「我们是会有点苦恼,不过…..法律允许在医疗善意的情况下,有必须紧急性的情况下,由我们医师决定,替患者签署同意书。这种状况在急诊也常发生……」
    我问:「那他….林乘风的状况紧急么?」
    白袍医师眉头一皱,说道:「很难说耶,看起来......林先生生命徵象都是稳定的,血氧也还不错,不过昏迷不醒这点......让人比较担心,脑部如果有内出血就麻烦了。」他停顿两秒,翻了翻手上资料,继续说道:「总之,我们会儘快安排电脑断层的检查,后续情况......得看电脑断层做出来才知道。」
    结束与白袍医师的对话,我忧戚戚地走向林乘风的病床。
    我站在林乘风的病床旁,看着他仿若平静没有痛苦的脸庞,头上的伤口已经包扎起来,机器萤幕上显示着应该是规律的心跳,配合着看似匀称起伏的呼吸。
    老实说此时的林乘风,并不很像是个重症患者,我几乎都要以为他只不过是刚巧在睡觉而已。
    过了一小段时间,白袍医师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经过联络,家属还在赶来的路上,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决定先帮林先生做个电脑断层。你可以协助推床吗?」
    我当然义不容辞。
    于是,我与一名像是医务助理的人,一起把林乘风的病床推到了电脑断层检查室,接下来则由检查室的人接手,我默默地站到了检查室外的郎道上。
    大约等了十五到二十分鐘,检查完毕,我又与医务助理一起把林乘风推了回来。
    我继续守在林乘风的床旁边,过程中,三不五时会有护理人员过来看视、检查与记录一些东西,但林乘风的状态自从进入急诊以来,好像没有太多的差异,没有变好也没有变坏。
    病床上方的扩声器里传来回响:「林乘风的家属!林乘风的家属!请到一区护理站!」
    没想到是直接用广播的方式叫人,而不是护理人员到病床旁做通知。
    不过想想也是,急诊室人进人出、人来人往,感觉十分繁忙,可能也没人力做这种跑腿传呼的工作。
    我快步前往一区护理站,看见白袍医师已经站在那里,一旁有护理人员挥手示意,要我凑近过去,说是医师要对家属解释病情。
    虽然白袍医师应该认得我,我还是自报身份道:「我是林乘风的亲属。」
    白袍医师尚未回答,我却听到另外一个人的声音传来:「我才是林乘风的亲属!」
    听起来是个女生的声音,而且有点急促,发话位置是在我的后方。
    我转过头去,看见一名年龄与我相近的女孩子,面貌清秀,脸上却带着疑惑又不悦的神情,说道:「我是林乘风的妹妹......你是谁啊?」
    我并不知道林乘风有没有妹妹,但我知道林乘风如果有妹妹的话,这个妹妹一定不认识我。
    因为连林乘风本人都不太认识我了。
    我支支吾吾回道:「呃......我?我是......」
    此时白袍医师插口问道:「你是林乘风先生的妹妹么?所以是林小姐?请问林乘风的父母也来了吗?」
    白袍医师的插口,暂时解救了我,这位妹妹的质疑眼神,随即从我身上移开,转而目光关切地看向白袍医师,说道:「我爸爸妈妈应该快到了!我也是才刚抵达而已,一进大门就听到广播,所以立刻过来,我连我哥哥都还没看到。医师,究竟我哥哥状况怎么样了?他严重吗?」
    白袍医师道:「你的父母还没到吗?通常都是等所有家属都到齐了,主治医师再统一解释病情……这样才不会出现资讯上的落差,不过......没关係,我先稍微跟你解说一下目前的病情发展。」他顿了一顿,又再说道:「你哥哥遭遇车祸,头部受到撞击,撞击的伤势不算非常严重,但也不是完全没事......你哥哥有一些脑出血的状况,不过范围没有很大,推测出血量应是不多......」
    白袍医师一边说话,一边比划了一下身后电脑的萤幕影像,续说道:「这种程度的出血,不一定需要开刀,也有机会自行吸收,不过就算不开刀,住院密切观察是必要的,因为头部外伤与脑出血这种患者,短期变化都是很大的,有些人前一刻还清醒着说话,下一刻立即陷入昏迷,甚至猝死都有可能。更何况你哥哥还不是清醒状态,他一送进来就是没有意识的。总之你哥哥一定是要住进病房观察,至于要住普通病房还是加护病房,我们急诊这边会再会诊神经外科医师,由他们根据专业判断,还有,林先生究竟需不需要开刀,也是由神经外科医师确认。」
    白袍医师把萤幕上的比手收回,看望林乘风的妹妹,说道:「目前暂时是这样,你可以先去看看你哥哥,稍晚神经外科医师会来看诊林先生,有什进一步的意见,神外医师会再跟你们告知,届时若林先生的父母也抵达了,就会一起解释病情。」
    林乘风的妹妹问道:「那我哥哥的病床是在?」
    白袍医师比了比我,说道:「病床在后方,就麻烦林先生的女......的这位朋友带你过去吧?」
    我主动附和道:「我带你过去吧。」
    林乘风的妹妹嗯了一声,感觉有点彆扭的样子,但没有反对。
    所以我便带着她离开急诊护理站,前往病床区。
    结果林乘风的妹妹,才随在我身旁走了几步,便发问道:「你是我哥哥的朋友?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你叫做什么名字?」
    我有点心虚,弱弱地回道:「我叫做......李敏轩。」
    林乘风的妹妹,用一种不以为然的口气说道:「李敏轩?我没听过这个名字,我哥哥有什么事情都会告诉我,他的朋友我也认识不少,怎么没听过你啊?」
    对于这些问题,我默不作声,因为我不想说谎,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
    只听林乘风的妹妹继续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我哥哥发生车祸,你居然比我还早到达?难道医院是先通知你吗?」
    我连忙否认道:「不是医院先通知我,而是我刚好在现场,我刚好在你哥哥发生车祸的地方,我骑车在他后方,目睹了车祸,所以我跟救护车人员一齐送你哥哥过来。」
    因为我讲的这段话都是实话,所以可以很明快地回答。
    林乘风的妹妹,却又丢来了质疑:「你目睹他发生车祸?你该不会是肇事者吧?」
    我听之一愣,还真是没想过会被这样怀疑。
    听说好心救助的人,常常会被家属冤枉成肇事者,我现在总算亲身遭遇了!
    我有点激动,回道:「不是我,是一辆保时捷!不过他擦撞到你哥哥以后就跑了!」
    林乘风的妹妹问道:「那你有记下它的车号吗?」
    听此问题,我的底气又虚掉了,再度弱弱回道:「当时发生得太突然、太急迫,那辆保时捷又开得很快,我来不及。可能……可能之后还要麻烦警察去追捕那个肇事者。」
    林乘风的妹妹责备道:「至少也记得车牌的开头,几个英文、几个数字吧?难不成一个都没注意到。」
    我回道:「我没有注意到,但我知道是银蓝色的保时捷。」
    他的妹妹看了我一眼,没再说话,但我感觉得出气氛其实不太好,周围空气像是冻结了一样。
    好在这种难受的气氛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我们已经来到林乘风的病床;她妹妹一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林乘风,便着急地奔走过去,
    「哥哥!哥哥!」她妹妹焦急地呼唤着,音声哽咽,眼眶也通红了,还去握住林乘风的一手,轻轻摇晃着他的身体,像是想要晃醒他一样。
    我彷彿看到了八点档狗血芭乐剧的场景画面,在我面前真实上演。
    此时我站于床尾,感觉自己好像是外人一样。
    喔,不是感觉而已,我真的是个外人啊!林乘风的一家人都不认识我啊!
    我连帮他签署检查同意书的资格都没有。
    就在我脑海里胡乱上眼的小剧场未歇之际,时光悄然流逝,也不知道过上多久,林乘风的妹妹手机响起,交谈了几句。
    听那内容,似乎是林乘风父母已抵达医院的样子,林乘风的妹妹于是匆促促地离开病床,也没跟我打声招呼,就往急诊出口方向而去。
    我远远地跟在后方,像是个无聊的跟踪者。我保持着好一大段距离,以免让他妹妹觉得我的存在很突兀,毕竟林乘风的父母也是林乘风妹妹的父母,但是......是我的谁呢?
    反正急诊的大门我知道在哪里,所以没有跟丢或找不到的问题。
    接下来是一些混乱的过场,大概就像八点档演的那样,林乘风的父母出现,先与林乘风妹妹在急诊入口处激动讲话一番,再一起前往林乘风的病床旁哭泣一番,又再前往护理站找医护人员焦急地询问一番。
    白袍医师有讲了一些安抚的话,但是并没有花上太多时间,毕竟他自己的医务也算忙碌,安抚病人情绪应该不是他的主要工作,而且他似乎希望能等所有家属都到齐后再一次解释。
    对,「所有家属」此时还没到齐,听起来还有些三叔公、二阿姨之类的人要赶来。
    喔,三叔公二阿姨是我自己乱讲的,我其实不知道是哪个家属要来,只是大约知道眼前的家属还不是全部,因为不会有人特地跑来跟我介绍林乘风的亲属有谁。
    基本上,打从林乘风真正的家人出现以后,我李敏轩就成了边缘人。
    后来,除了急诊原本那位白袍医师以外,还出现了一位应该是神经外科的医师,就是方才急诊医师提到的「会诊」医师。
    神轻外科医师经过一些检视与评估后,现场要求林乘风的所有家属集合在他面前,他要统一解释病情,因此现场的集合人员有林乘风的父母及妹妹及后来冒出来的叔婶姑姨舅之类的......然后......其实不包括我。
    因为没有人叫我过去听,包括林乘风的妹妹在内,基本上没有人把我当一回事。
    我依旧站着远远的关心,而且还特意靠在一个公告栏的旁边,假装在看公告栏的东西,其实是在侧耳聆听
    我大致听得出来,神经外科医师认为现阶段不用开刀。
    就在我以边缘人的角色,在急诊室飘来盪去,默默地关心林乘风许久以后,终于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
    「请问,你是林乘风先生的家人吗?」
    听到这一句客气的招呼语,我内心莫名欢喜,居然有人主动来理会我?而且还把我当作是林乘风的家人。
    我带着善意的微笑而转头,看到两名身穿制服的人出现,不是医院的护士服或是医师白袍那种「制服」,而是警察制服!
    警察?一男一女两名警察,正站在我的面前。方才跟我说话的人就是那位女警。
    女警自我介绍道:「我们是负责处理车祸案件的警员,我是刘警员,旁边这位学长是卢警员。我们已经看过车祸现场,现在前来医院,调查林乘风先生发生车祸时的经过,由于林乘风先生陷入昏迷当中,而肇事者又下落不明,所以我们只能先记录目击者的说法。」
    「喔……喔……」
    我除了一直点头,好像也不知道要干麻,毕竟与警察讲话还是颇有压力的。
    此时男警员也说话了:「听说你是林先生车祸的目击者,是吗?」
    我点了点头。
    男警问道:「请问贵姓?」
    我答道:「我姓李,我叫李敏轩。」
    男警续问:「好的,李小姐,那请问您是林乘风先生的亲属吗?」
    我略有迟疑地回答道:「我应该......算是他的朋友。」
    男警又问:「那请问你目前有必须留在医院现场的必要吗?」
    我愣愣问道:「喔喔?什么意思啊?」
    女警解释着:「一般我们的车祸记录是要在警察局里完成,不过车祸如果有受伤者的话,也可视情况,在医院里做记录,所以看看李小姐你现在方不方便离开,跟我们去警局一趟?」顿了一秒,又补充解释道:「如果你是伤患的重要亲属,当然我们就不能勉强你现在离开医院。」
    我忙否认道:「喔喔,我不重要啦!」
    话到此处,我摇了摇手,先是自嘲似地傻笑道:「我不是林先生的什么亲人。」再是放低声量碎碎唸道:「我连签署检查同意书都没资格……」
    男女警同时问道:「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我故作轻松地回答道:「没有啦!我说我现在就跟你们去警察局一趟好了。反正医院这里,好像没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
    所以,我就跟着两个警察走了,他们两人一左一右地护送着我走出大门时,我忽然有种自己好像是被警察逮捕了的错觉。
    不过还好,他们刚刚言语之中,是把我当成目击者而不是肇事者,我想他们不是真的要逮捕我。
    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坐警车,也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踏进警察局。
    警察局做笔录的过程其实颇平乏枯燥,就是一板一眼的条例式询问而已,主要着重在车祸发生当时的状况,还有肇事者的车辆特徵等实境还原。
    虽然我并没记下保时捷的车号,但很意外地,警方的电脑里已经有车祸当时的影像,听说是调阅到事发当时的巷口监视器了。
    我因此觉得台湾警察的办案效率还不错。
    喔对了,我忘了说,这个故事发生于2001年的冬天,当时行车纪录器还没那么普遍,所以追查车祸真相仍需倚重路口的监视器,还有目击者。
    目击者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些路人,以及对向的那台货车驾驶。
    那台差一点压到林乘风的货车,警方好像已经先找过司机,也做好笔录了,所以配合上我的目击者证词,警方没有怀疑,确实没有把我当作是肇事嫌疑人,而且应该也有採信我的证词
    大约一个小时左右,结束了笔录。当我离开警察局时,我又匆匆地赶回医院去。
    当天的学校课程,基本上我是全旷课了。还好我之前是优良学生,偶尔罕见地翘个一天课,应该不会影响我的成绩太多。
    在我回到医院之时,林乘风已经不见踪影。他原本病床的那个位置,已经换成了一个不认识的老阿伯。
    我在急诊前后左右乱晃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林乘风的踪影,也没有看到形似他家属的人,我感觉林乘风已经不在急诊了。
    我没有头绪,只有回到急诊一区的护理站,找到方才那个白袍医师。我硬着头皮站到他面前,开口问道:「请问......方才那个林乘风先生,车祸受伤那个,到哪里去了呢?」
    白袍医师停下手上在忙的事,抬头看了我一眼,好像很快就意识到我是在问什么,随即回答道:「喔,车祸的林乘风?林先生已经上去病房了,神经外科加护病房,家属也都跟过去了......嗯,他们没跟你说啊?」
    白袍医师口中的「他们」,应该是指林乘风真正的家属。
    我尷尬回道:「喔,没有啦!我刚刚去警察局做车祸调查协助,才刚回来这里,所以还没有遇到家属。」
    我真不好意思说我是边缘人。
    白袍医师说道:「嗯嗯,是喔?你是车祸目击者,警察需要找你去问一问,是很正常的事。」
    白袍医师感觉也没很想关切警察找我的事,直接把手比指往电梯方向,说道:「林先生在神经外科加护病房,才刚送去而已,五楼f栋,你去那边就可以看到他们,家属都会在病房外。」
    我简短谢道:「好。谢谢你,医生。」即快步离开。
    还好白袍医师没有帮我当成局外人,愿意回答我关于林乘风的事情,毕竟他是眼看着我把林乘风送入急诊求治的,应该相信我与林乘风是认识的。
    虽然我与林乘风其实不太认识。
    我循着指示,找到了神经外科加护病房的所在,发现病房区域被以两片宽大厚重的铁门隔开,不是随时可以进去的。
    原来加护病房只有病患本人可以住在里头,其馀家属必须在外头的「休息室」等候,直到开放探病的时间才能进去。
    我在加护病房的铁门外,有看到几个「眼熟」的人影,那是林乘风的妹妹、父母及其他家属。他们正凑在一起讨论事情,应该是讨论日后探病轮班的问题。
    所谓「眼熟」,也只是在急诊室的几眼之缘而已,我在其中最认得的还是林乘风的妹妹,虽然我也不知道这位妹妹的名子叫做什么,她并没有跟我介绍自己。
    我远远观望几时,林乘风的妹妹却刚好往我的方向瞥来一眼,我心虚地赶忙躲到柱子后面,不想让她看到。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我,不过她也没有过来找我说话就是了。
    不来找我说话也许是比较好,要不然她开口第一句话可能是:「你在这里做什么?我们又不认识你!」
    我躲在柱子后面许久,再探头出来的时候,已经没看到林乘风的家属了,不知道是离开了还是移动到「家属休息室」去。
    我前进到加护病房的铁门前面,记下了旁边告示牌上所标註的「探病时间」,我想着自己之后也许可以过来看望。
    我记下了探病时间以后,发现自己已经无事可做,因为我目前没办法进入铁门里,而我也不敢跑进「家属休息室」里。
    我在医院里漫无目的地又乱晃了一阵子,终于悻悻然离开,虽然那时候还没到学校的放学时间,照理说我还可以赶回去上到最后两堂课,但是我发现自己的心情混乱,实在也没心思去学校了,所以我索性回到家里,坐在电脑桌前发呆。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着魂不守舍的生活,脑海中一直回想起车祸的那一天,夜晚也总是做着恶梦,心神始终不寧。
    我虽然还有去学校上课,但我知道自己的心思都不在课堂上,课馀之际,我有时还会跑到林乘风的乐音社团练室外头,去偷听他的社团伙伴,是否有在讨论林乘风的病情。
    不过,没有什么帮助,林乘风的社团伙伴,虽然都知道林乘风出了车祸,而且人还躺在医院,但是除此之外,他们没有更进一步的资讯,感觉他们知道的病情并没有比我还多。
    在这几天当中,我有几次忍不住翘了课,跑去医院探望林乘风。说是「探望」,其实也不是真的探望,因为我并没有进入加护病房,而只是在病房「探病时间」开放的时候,茫茫然地站于外头。
    我不敢走进去,是因为加护病房的「探病时间」,只限病患亲友进入,而且一次也只能放入两名亲友。
    我还没有这个胆子,去冒充林乘风的家属。
    所以我也不知道,我去加护病房是干嘛的?只是呆呆地站在外头,看着铁门打开,然后又看着铁门关上。
    但是这种没意义的举动,我还是重复进行了好几次。
    即使我每次前往探病,都刻意与真正的病患家属保持距离,不过终究还是引起了注意。
    会注意到我的人,当然也是一开始就见过我的人。
    林乘风的妹妹。
    「喂!李敏轩,你是叫做李敏轩吗?」
    某次探病时间,我又站在铁门外发楞,却遇上了一个出声叫唤着我的人。
    我侧头一看,十分讶异,这不是林乘风的妹妹吗?她居然会来找我说话?
    她是不是来赶我走的?
    我一直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妹妹对于我的敌意,所以我十分紧张,有些结巴地赶忙解释着:「那个......那个,我没有什么意思,我只是刚好在这里。我刚好有空所以......想说林乘风不知道怎么了,想说过来看看......」
    林乘风的妹妹一派自然说道:「没关係的,你别紧张,我只是想要谢谢你。」
    我愣愣回道:「谢谢我?」我还以为她是想要赶我走。
    林乘风的妹妹说道:「我们有听警察说了……当初我哥哥车祸的状况,撞倒我哥哥的车辆确实是保时捷,车主也已经找到,警察也有提到,当初有一名女性冒着危险把我哥哥推拉到一旁,以避免被对向的货车撞到。」
    听至此处,我心里想:车祸都发生了那么多天,警察当然已经跟受伤的家属联络过了吧?所以林乘风的妹妹总算愿意相信我了。
    只听林乘风的妹妹继续说道:「我有特别向警察先生问清楚,这位救人者的身份,警察先生说是我哥哥的同校学妹,叫做李敏轩,应该就是你没错吧?
    我点点头道:「呃,是我......我是你哥哥的同校学妹。」
    林乘风的妹妹展露出和善的眼神,说道:「谢谢你了!谢谢你救助了我哥哥!那天真不好意思,在急诊的那时候……我一开始可能讲话不太礼貌,因为那时心急于我哥哥的状况,所以说话有些冒犯,希望你不要介意。」
    林乘风妹妹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我虽然不太适应,但心里还是十分高兴。
    我努力展现出微笑道:「没关係的,我不介意!我只是也很担心你哥哥的病情,你哥哥被转到了加护病房……通常会转到加护病房的人,应该是很严重的患者吧?」
    林乘风的妹妹答道:「神经外科的医生说,我哥哥脑部虽然有出血,但出血的范围一开始并没有很多,后续追踪也没有扩大的跡象,而且血块似乎还有在自行吸收,逐渐缩减的样子,再加上我哥哥的生命徵象,心跳呼吸那些……都很稳定,脑压什么的也都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因此暂时没有开刀的需要。」
    我听到这里,感觉略松了一口气,问道:「暂时没有开刀必要,应该就是不紧急吧?那医生有没有说,你哥哥是否能够完全恢復呢?」
    林乘风的妹妹神情略转严肃道:「医生说我哥哥很有机会恢復,但他也无法给我保证……不确定能恢復到什么程度,也不确定会不会有后遗症……尤其我哥哥车祸至今,始终没有清醒过来,这是比较令人担心的地方……所以继续住院观察是必要的,只是医生也说我哥哥已经不是危重症患者,应该可以转出加护病房,而改住普通病房了。」
    言及于此,林乘风的妹妹眉目一扬,神情不再严肃,反是有些喜色道:「我哥哥转入普通病房以后,你要来探病就方便多了!不用赶在特定的时间,也不必躲躲藏藏。」
    我愣了一下,尷尬问道:「你都知道我都有来探病......而且躲躲藏藏?」说此话时,我内心且想:「还好你没有说我是偷偷摸摸。」
    林乘风的妹妹回道:「我看过你两三次了……在轮到我探病我哥哥的时候;而且,每次我一接近门口,你就赶忙闪走了。」
    我囁嚅说道:「我……我怕你觉得我很奇怪。我又不是家属……」
    林乘风的妹妹说道:「一开始不了解时,是觉得你很奇怪,不过现在我了解了……你是我哥哥的女朋友吧?」
    「呃?女朋友……」
    我一时傻住了。
    林乘风的妹妹眼神曖昧起来,说道:「我没猜错吧?你是我哥哥偷偷交往的女朋友吧?虽然我爸妈每次问我哥哥,他都说他没有女朋友,不过我总觉得他没有说实话,可能是怕我爸妈管太多…….我哥哥的样貌挺帅,又是玩音乐的,怎么可能没要好的女孩子?」
    我莫名脸红起来,低低声说道:「你哥哥确实长得好看……我想应该很多女孩子喜欢他……」
    我不知道自己这当时在想什么,居然没有否认「林乘风女朋友」这个身份?
    林乘风的妹妹因此又更加坚定了她的猜想,说道:「所以嘛,你也是喜欢我哥哥的女孩子啊!我就知道……一般人哪会冒上生命危险去救人阿?除非是自己心爱的人。然后我猜想你们暗地里交往一段时间了,所以相约好要一起骑车上学,你也因此而目睹他发生车祸……」
    林乘风的妹妹话到此处,忽地流露出一抹感激的神色,说道:「如果不是有你在,如果不是因为你这么地爱我哥,我哥哥可能已经被货车压死了!我真的十分感谢你!」言及于此,林乘风的妹妹居然激动地握住了我的手臂。
    我有点怀疑她可能是偶像剧或日韩剧看得太多,对于「死去活来」的爱情特别有想像力,以致于美化了我与他哥哥之间的故事。
    不过好险,至少她对于我是展现善意的,因为在大多数的狗血剧里,男主角的妹妹都是对于女主角有敌意。
    对于林乘风妹妹的误会,我不知如何解释,或者我可能潜意识里也不想解释,所以没再多着墨于我与林乘风的关係,而是说道:「你太客气了......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你没有把我当作外人,我已经很开心了,那我……我可以与你交个朋友吗?」
    我到底在说什么阿?我竟然讲出「你没有把我当作外人,我已经很开心了」这句话?
    我是把林乘风的妹妹当成自己小姑了吗?
    我的内心生出一种羞耻的感觉。
    林乘风的妹妹唇角扬起了笑容,说道:「当然可以!我哥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接着摆出了一个拜会的手势,说道:「你好,我叫做林璇芸。」
    我亦回敬了一个同样的手势,说道:「你好,我叫做李敏轩。」
    就这样,莫名奇妙地,我与林乘风的妹妹结成了朋友。
    在我还未真正认识林乘风之前,我反而是先认识了他的妹妹。
    而且,我还莫名奇妙地变成了林乘风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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