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夫人来了?快快请进来!”
    听说亦泠来了,沈舒方十分惊喜。她前两日知道亦泠回京了,但想着此番行程必然辛苦,所以打算等亦泠休息好了再召见。
    没想到这才第三日,亦泠竟然就主动来找她了,还来得这么早!
    沈舒方喜不自胜,连忙坐到镜台前装扮,又吩咐宫婢准备茶点。
    只是等亦泠进来后,沈舒方却瞧见她眼下一片青黑,看着累极了。
    “你看着怎么这么疲惫?”
    亦泠心想自己不疲惫就怪了!
    身边躺着一个谢衡之,几丈外的东厢房又住着一个商夫人,她怎么睡得着?
    如今的谢府俨然是龙潭虎穴,她连伪装的必要都没有,只有一个字——躲。
    所以今日一早,谢衡之前脚离开,她后脚便让人去告诉商夫人,称自己今日要见太子妃娘娘,早早定下的行程,来不及推脱了。
    虽然这个行为可能会引起商夫人越多的怀疑,但亦泠管不了那么多了。
    打着太子妃娘娘的名头,商夫人总不能把她揪回去。
    而且亦泠解释自己看着如此憔悴是因为和谢衡之拌了嘴,编造了一通不痛不痒的理由,沈舒方十分理解,还表示要晾晾他,所以还留了亦泠用晚膳。
    说来也巧,恰好今日太子忙,迟迟未归,正好给了两人肆无忌惮的空间。
    听曲看戏一应都安排上了,还让人温上了她自己酿的青梅酒。
    于是亦泠在沈舒方这里一赖就是一整日。
    但太子别院终究不是她能留宿的地方,待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她不得不其实告辞。
    开春之际的上京是一年中最舒适的时候。
    乘着平稳的马车,亦泠支开了轩窗,吹着料峭的夜风。
    路上已经没了行人,护卫提着灯驾马走在前头,照亮了前路。
    许是酒壮人胆,又或是在太子别院的一整日都风平浪静,亦泠又像昨日清晨一般,生出了一股侥幸。
    这么多次危险她都混过来了。
    这一回,应当也会如她所愿,平安度过的。
    当马车停靠在谢府门外,她透过轩窗看见一切如常时,更是放大了心中的侥幸。
    “娘呢?”
    一踏进谢府,她立刻问迎出来的曹嬷嬷。
    “夫人舟车劳顿,今日歇了一上午,用过午膳又陪着老夫人说话,后头去泛舟游湖,已经歇下了。”
    曹嬷嬷说。
    “辛苦娘了。”
    亦泠说,“今日我没能陪娘,她没说什么吧?”
    曹嬷嬷攥紧了手,生硬地“嗯”了声。
    “夫人说是太子妃召见,自然是不能不去的。”
    亦泠点点头,没再多问。
    待进了林枫院,看着东厢房虽还亮着灯,却平静无波,她总算松了口气。
    不过……
    再看向也亮着灯的寝居,亦泠顿了顿,问道:“大人今日问过我吗?”
    “嗯。”
    曹嬷嬷说,“大人听说您是去见太子妃了,也没说什么。”
    那就好。
    走到了寝居门口,亦泠提了提气儿,才垂着眼睛进去。
    谢衡之应该回来不久,正坐在桌前吃饭。
    亦泠一进来,他便问:“回来了?”
    声音平静,语气也没什么不妥。
    亦泠便“嗯”了声,装出急着去沐浴的模样。
    但是经过谢衡之身旁时,又被他叫住。
    回过头,见他指了指桌上的一盅红枣甜羹。
    “岳母说你喜欢喝这个,特意给你熬了一盅,让你回来之后喝。”
    一盅甜羹而已。
    亦泠坐了下来,拿起汤匙一口一口喝着,并且用余光观察谢衡之。
    他似乎也没什么异常,慢条斯理地吃着饭,看着胃口还挺好。
    “喝酒了?”
    他问。
    亦泠还是点头,并不多说。
    “你们两人倒是悠闲。”
    他低声说了句,便放下了筷子。
    正好刀雨走了进来,顺势端起漱口的茶水递给谢衡之。
    “大人。”
    她看了眼外头。
    谢衡之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漱完口后,起身就要走。
    “你要外出?”
    亦泠立刻问。
    “只是去书房说点事。”
    谢衡之说,“你喝了酒早些休息,不必等我。”
    “嗯……”
    亦泠听他语气如此平常,便低下头继续喝甜羹,不再说其他的。
    听到谢衡之走出了屋子,她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
    今夜似乎是要下雨,夜风离带着丝丝凉意。
    身后的门一关上,谢衡之的脸就沉了下来,不似方才在亦泠面前的平静。
    利春急着就要禀报,谢衡之却抬手止住了他的话。
    进入书房后,谢衡之掀袍坐于书案后,盯着案几上的灯盏,眉眼半隐在烛光下。
    沉默地坐了半晌,他才开口。
    “说。”
    “去亦府查过了。”
    任务很简单,利春的答话也干净利落,“孟大夫确在亦府待了七年,称她为‘云娘’的只有那位……”
    -
    因喝了酒,又好几日没睡过好觉,亦泠是十分困倦的。
    可是她此刻盯着头顶的承尘,心里却漫出了一股不安。
    东厢房的商夫人没有动静,谢衡之似乎也没有丝毫异常。
    屋子里还留着灯,身上盖的被褥也柔软温暖。
    但这过分的平静反倒让亦泠感觉像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翻来覆去许久,身子越来越困,意识却越来越清醒。
    忽然间,窗外风雨骤起,还伴随着脚步声。
    仿佛是不祥的预兆灵验了,亦泠仓皇地坐起来,掀开帘帐往外看去。
    正好这时,谢衡之推门走了进来。
    也不知是不是亦泠自个儿心虚,谢衡之分明没什么异常,亦泠却觉得他的脚步格外沉重。
    她忐忑,却不敢开口,便眼睁睁看着谢衡之朝她走来。
    距离越来越近,亦泠也看清了他的神情。
    “怎么还不睡?”
    谢衡之抬眉。
    怔怔看了他许久,确定他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亦泠才说:“……这就睡了。”
    看他反而不像是打算睡觉的样子,又问:“你呢?”
    “松远县一案牵连甚广,我还有事要处理。”
    他一边说,一边松着腰间革带,“我沐浴之后还要去书房。”
    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又转过身,说道:“对了,我打算明日让你娘回江州去。”
    啊?
    事发突然,亦泠不知谢衡之是何意,怔然看他半晌,才问:“为何?”
    “在松远县听你梦中喊着阿娘,原以为你是思念母亲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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