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沈舒方挥挥手,宫女便呈上来一个雕漆盒。
    “过些日子便是太子生辰了,恰好他最近又送了我不少东西,我也不好无所表示。”
    令人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金莲瓣簪。
    簪顶有一仰一覆六瓣莲花,虽看着不像价值连城的宝物,却胜在工艺精巧而细致,可见匠人的用心。
    沈舒方却说:“虽只是吩咐内务司做了,但他们躲懒,这簪柄上什么纹饰都没有。若拿出手去,怕是会丢了我的脸面。”
    会吗?
    亦泠寻思这莲瓣已经如此繁复,簪柄若再加纹饰会不会过犹不及?
    没等亦泠发表意见,沈舒方又说:“我见过姐姐你设计的穿心盒儿,镌刻花纹极其精巧有趣,比内务司这些俗物好多了。不如姐姐帮我想想这簪柄的纹饰该如何设计?”
    亦泠觉得沈舒方这话听着十分怪异。
    一面表达自己只是随手送个生辰贺礼,一面又对簪柄的纹饰都极其用心讲究。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真正要紧的是——
    她哪儿会设计什么花纹样式啊!
    “这……”亦泠支吾道,“我恐怕要细想一番。”
    “不急,反正太子生辰还有些日子。”
    沈舒方见亦泠应下了,也就准备告辞,“你可千万要先养好自己的身子。”
    -
    沈舒方走后,亦泠一眼也没看过那簪子,满心都想着钰安公主“意外”落水之事。
    直到午后,曹嬷嬷突然来通传,利春有事要同她说。
    利春?
    亦泠想不明白他找她能有何事,待他到了面前,便问道:“你家大人回来了?”
    “啊?”
    利春蒙了一瞬,“我家大人还在宫里。”
    亦泠“哦”了声,“那你找我何事?”
    利春规规矩矩地站在她面前:“大人让属下来告诉夫人一声,先前吩咐的事儿基本妥当了。”
    这回换亦泠懵住。
    “我吩咐了何事?”
    利春:“就是那死去的六个护卫和马夫的身后事。”
    他有条不紊地说:“银子已经都送去了,大人又给各家额外加了一百两。”
    “章峙家村里那条路已经修了,张大娘家的屋顶也补好了。”
    “找了太医院院首去瞧张泗水的爹,让他恢复如常人是不大可能,但四五成听力是有希望的。”
    “牛俊材家里只剩一个寡母和幼弟,安排进乡塾了。”
    “就是那王二虎的妹妹……”利春挠了挠脑袋,“她不仅要家境殷实人品贵重的夫婿,还要对方身高八尺貌若潘安,又不做续弦妾室,一时间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听到这里,亦泠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沉默了许久,却还是说道:“偌大个上京怎么就找不到个好夫婿,定是他还不够用心。”
    “大人怎么不用心呢。”
    利春哭丧着脸说,“大人说年前若是找不到合适的就让我娶。”
    亦泠:“……”
    -
    是夜。
    谢衡之回来得比前几日还晚,寝居却难得留了两盏灯。
    他沐浴之后,并没有急着睡觉,反而拿了本书坐到了窗边榻上。
    不慌不忙翻了几页后,果然有一颗脑袋从床榻罗帷里探了出来。
    “你还不歇息?”
    这是这几日,亦泠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显然还是憋了半晌憋出来的。
    “嗯。”谢衡之没抬头看她,“看会儿书。”
    “哦。”
    亦泠又躺了回去。
    但透过罗帷可见,她的身影翻来覆去。
    果不其然,过了会儿脑袋又探了出来。
    “那你把灯都灭了再看吧。”她说,“有光亮我睡不着。”
    谢衡之:“……”
    他放下书籍,起身吹灭了屋子里两盏灯,朝床榻走来。
    屋子骤然陷入朦朦胧胧的昏暗中,亦泠才敢明目张胆地睁开眼。
    今日晨间得知谢衡之对钰安公主下了这么重的手,嚣张至此,亦泠心里却莫名有些惶恐。
    毕竟亦泠在亲爹娘那里都没得到过这般明目张胆的袒护。
    好像一个受惯了欺负的小孩突然有了人撑腰,那种被人无条件庇护的滋味儿食髓知味,又觉得不甚真实。
    后来利春又来向她汇报那些护卫马夫的身后事。
    若说偏袒是亦泠的猜想,那这些实事就代表谢衡之并没有把她的要求当笑话,反而一声不吭地一一照办。
    怎会这样呢?
    亦泠实在看不懂这个男人,心里五味杂陈。
    有话想问,却又不知道该问什么,要如何开口。
    同躺在一张床上,两人之间的空隙却大得能再塞三个人。
    可这夜晚太静谧,谢衡之依然能感觉到亦泠的别别扭扭欲言又止。
    等了半晌,谢衡之主动问道:“你有话要说?”
    亦泠立刻翻身背对着他,“没。”
    谢衡之在夜色中看了她一眼,也无声地合了眼。
    第二日清晨,谢衡之照常于申时末起了床。
    亦泠还在熟睡中,他悄无声息地洗漱换衣,在挽发之后,突然看见镜台上放着一个陌生的雕漆盒。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支男人用的金簪。
    莲瓣镌得栩栩如生,工致灵巧。
    谢衡之凝神片刻,回头看了眼仍在床榻上熟睡的人,随后便将这枚金簪插入了自己的发髻,漫步离去。
    一个多时辰后,亦泠终于悠悠转醒。
    睡眼惺忪地梳洗用饭后,她才隐约想起沈舒方的嘱托。
    可她往镜台走去,却瞪大了眼睛。
    簪子呢?太子妃要送给太子的簪子呢???
    第32章
    好好的一支簪子不见了,亦泠思来想去也不知差错出在了哪儿。
    昨日分明是让曹嬷嬷给她放在了镜台上,怎会不翼而飞呢?
    知是太子妃托付给亦泠的东西不见了,曹嬷嬷也很是着急。
    “老奴是明明白白将簪子放在了镜台上,绝无差错的!”
    曹嬷嬷笃定道,“可是有人动过?”
    平日里近身伺候的婢女们纷纷摇头,发誓自己绝对没动过镜台上的东西。
    “再仔细找找吧。”亦泠拧着眉头说,“许是落在了什么角落里。”
    于是一干人便仔仔细细地找了起来,连还在养着伤的锦葵都来搭了把手。
    一个多时辰过去,林枫院几乎被翻了个底儿朝天,也不见金簪踪迹。
    这下事儿可大了。
    这可是太子妃要送给太子殿下的生辰贺礼,意义何其重要。
    何况太子妃平日里帮了亦泠不少忙,如今托付她做点小事,就办成这样,还有什么脸面见人家?
    “漆盒还好好摆在镜台上呢,偏偏就金簪不见了。定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混账东西见簪子值钱给偷了!”
    曹嬷嬷怒道,“夫人,咱们一个个审,总能叫人把簪子吐出来!”
    话音落下,一屋子的下人都瑟瑟发抖地跪了下来,声称自己绝没有拿过。
    亦泠一个个打量过去,这些下人瞧着实在不想敢偷拿主子东西的人。
    可若不是被人偷了,那么大一支金簪又没长脚,怎会不见了呢?
    “那你便好好问问吧。”
    说完,亦泠又补充道,“我再给你们一个机会,现在交出来,我可以从轻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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