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师兄好奇怪
    楚丹枫看着窗外高悬的明月,无语道:“……再胡说八道就揍你屁.股。”
    可小师弟丝毫不畏惧这威胁,反而伸出小短手,紧紧抱住楚丹枫的腰,撒娇耍赖:“轩儿不敢一个人睡,求求师兄陪我吧。”
    小孩子抱在怀里意外的软,像个大小合适的抱枕,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味,更催眠了,楚丹枫迷迷糊糊地想:算了,好困。
    导致他拒绝的声息渐弱,后几个字根本听不清楚,几乎像含含糊糊的梦呓。
    待楚丹枫重新睡熟,花庭轩便大着胆子拨开其中衣,贴上他的胸口,那里的皮肤细腻光滑,没有撰魂珠留下的狰狞伤口,也不似百年来的死气冰凉,温暖地、规律地起伏着,花庭轩深吸一口属于师兄的味道,才安心闭上眼睛,又贪婪地紧了紧搂着楚丹枫的小短手。
    花庭轩第一次觉得做小孩子似乎也不错,可以光明正大地抱着师兄。
    师兄的腰好软。
    一大一小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楚丹枫只觉一个字:爽!
    他可太久没睡过好觉了,上辈子为了维持人设,每日被系统逼着修炼,起得比鸡早,睡得比‘鸡’晚,日程紧绷得仿佛每时每刻都在备战高考,现在终于解脱了!
    楚丹枫睡饱了,心情便也不错,发现怀里多了个人肉抱枕也没丝毫起床气,他依稀记得昨晚小东西抱着小枕头来蹭睡,如今正窝在他怀里缩成一小团,小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带,肉嘟嘟的小.嘴微微撅着,楚丹枫忍不住上手去捏,把孩子的嘴捏成尖尖的小鸡嘴,又去戳他嫩乎乎的脸蛋。
    啧,还是小时候可爱,想到这小白眼狼日后的糟心模样,楚丹枫忍不住无声吐槽:要是永远长不大就好了。
    在楚丹枫的“骚扰”下,花庭轩很快就被折腾醒了,他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揉揉眼睛,适应了光线,忽然惊坐起来,慌道:“师兄,我起晚了,耽误你修炼了!”
    小孩子就是这一点不好,因为正在长身体,所以特别嗜睡,而师兄最是勤勉,日日闻鸡起舞,从不懈怠,如今却因他耽搁了……花庭轩忐忑地看着楚丹枫。
    楚丹枫却满不在乎地伸了个懒腰:“今日休沐,不练功。”
    说罢豪放地将被子一掀,然后就破功了——
    楚丹枫:“……”
    花庭轩:“……”
    楚丹枫注意到孩子的视线,老脸一红,“唰”一下又把被子重新拉回来盖住自己。
    ……真是冤孽!昨晚入睡的时候没想到这崽子会钻进来,只穿了件长中衣盖住肚子,怕热没穿亵裤,现在可好,一览无余。
    不过他又很快镇定下来,这只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大早上的,可以理解,轩儿又是男孩子,而且一个小屁孩能懂什么?想定了,正要不动声色地敷衍过去,便听花庭轩吐字清晰地问:“师兄,你小鸡.鸡怎么肿了?”
    ……个熊孩子!!你的好奇心能不能别在这种时候爆棚?
    “没什么!你长大就明白了,别瞎问。”楚丹枫是个思想传统的家长,对这种事有些羞于启齿,所以虎着脸,视线也看向别处,没注意到小东西眼中一闪而过的戏谑。
    花庭轩觉得害羞的师兄可爱极了,忍不住想多逗一逗,用天真烂漫的语气问:“我长大也会这样吗?”
    楚丹枫对自己的尺寸很自信,难掩骄傲道:“那可不一定!”
    花庭轩回忆了一下自己,心道:的确是不一样的。
    不过为了不打击师兄,他决定闭嘴。
    一连几日,除了几个洒扫的小童,离虚峰内都鲜少见到外人,楚丹枫每日睡到日上三竿,白天便在桃林里信步赏花,或竹舍外烹茶听鸟鸣。
    这样咸鱼般的单调生活,他居然过得有滋有味,并不腻烦,楚丹枫私以为自己应该是个真正的肥宅,只是从前一直没机会施展。
    而更重要的是,他发觉带孩子并没有记忆中的麻烦。
    楚丹枫依稀记得上一世时,花庭轩那熊孩子还曾经尿过他的床,真是“一把屎一把尿”才焦头烂额地把幼童拉扯大,如今重活一世,再见花庭轩,小家伙居然乖巧懂事不少,不无故哭闹不上房揭瓦,甚至还会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家务,每日早起都主动吭哧吭哧叠被子,楚丹枫觉得这种改变跟他的言传身教脱不开关系,上辈子对小师弟太过溺爱了,才养出那么一头白眼狼,果然“棍棒出孝子,严师出高徒”,孩子是惯不得的。
    不过由于小家伙叠被子的优良表现,他的小枕头也渐渐理直气壮地在楚丹枫床.上占了一席之地,偏室干脆空置了。
    作为一个五岁的奶娃娃,花庭轩除了太粘人,简直堪称三好宝宝。
    经过这些日子来的咸鱼肥宅生活,楚丹枫终于感觉把上辈子亏的觉补回来了,偶尔照一照铜镜,都觉得自己气色上佳,容光焕发。
    休息够了,是时候出门浪了。
    楚丹枫自知甩不脱小跟屁虫,索性主动替他换上见外人的衣服,准备带着孩子一起去乾连峰。
    “师兄是要去领师门任务吗?”花庭轩问。
    楚丹枫边帮他系上衿带边道:“你知道得还挺多……不领任务,带你去膳堂吃饭。”
    “啊?”
    “啊什么啊?咱们双极宗膳堂的‘响油鳝糊’和‘升平炙’乃是一绝,不见识见识枉为宗门弟子。”楚丹枫嘴里说着,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可是师兄,你这些日子以来都没有修炼,也不领任务……”他这位师兄可是出了名的勤奋,酷暑寒冬都修炼不辍的。
    “修炼有什么意思,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及时行乐才最重要,”他拍拍小家伙的背,“转一圈看看。”
    这衣服是当初师尊把孩子托付给他时,附赠的芥子袋内找到的。
    崭新的月白色弟子服,穿在还没有剑高的小屁孩身上,一点都不严肃,不过花庭轩生得好,一袭白衣,愈发衬得他粉雕玉琢,楚丹枫随口夸道:“不错,你果然适合穿白衣。”
    小家伙很受用,有些羞涩地扯了扯自己的小衣摆:“师兄喜欢,那我以后都穿白衣。”
    “白色不耐脏,这弟子服只有一套,你师兄我的净水术稀松平常,千万省着点穿——”话说到一半,楚丹枫忽然顿住。
    等等,他怎么又自然地当起老妈子了???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楚丹枫暗暗提醒自己这辈子绝不能再重蹈覆辙惯坏孩子,清清喉咙,沉下脸,冷酷地掀开帘子进了内室。
    花庭轩罕见地没跟进去,只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自己撕裂时空门重生回来,再见到师兄怎么也性情大变?若是被人夺舍,他决计不会察觉不出,所以,到底有什么隐情……
    正思忖,帘子重新掀开,花庭轩一时忘了胡思乱想,只觉眼前一亮。
    楚丹枫没穿弟子服或是那一套百穿不厌的玄色法衣,而是一件鸦青色软烟纱的春衫,再以象牙白的玉冠束发,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把白纸扇,他手持折扇,刷地展开,因为心情放松,眉梢眼角自然带上浅浅笑意,哪里还是那个勤谨克己的苦行修士,分明是个风度翩翩的隽秀少爷,端的昳丽风流。
    楚丹枫将扇子磕在掌心收拢,在花庭轩小脑袋上一敲:“发什么呆呢?走了,师兄带你下馆子!”
    这几日天天干嚼辟谷丹,楚丹枫嘴里都淡出鸟来了,打定主意要去大吃一顿,改善伙食。
    双极宗十六峰,峰峰各有不同,像震盂峰和坤断峰就有小厨房,而孟沧雨秉承弟子贵精不贵多的教育理念,以至离虚峰人丁稀薄,时至今日,师兄弟中除了楚丹枫和新来的小不点之外,都已辟谷,小厨房便形同虚设。
    而乾连峰是双极宗的主峰,和离虚峰体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讲经堂、藏经阁、戒律堂、掌门正殿都在这里,膳堂其实是为了还没辟谷的年轻弟子们准备的,就毗邻讲经堂,食材都选用各色灵植灵草,于修炼也有益处。
    楚丹枫却不在乎这些,他只想饱口腹之欲,许久没吃响油鳝糊,真是太馋了。
    即便是上一世,在系统的压榨下,楚丹枫也不曾亏待过自己的嘴,他依着习惯,领着孩子径直上了二楼。
    二楼是小炒区,比一楼大食堂一样的环境好得多,菜色更精致,先吃饭后付钱,经营模式也更像饭馆,当然也更贵,来光顾的多是宗内内门弟子,以及来双极宗游学的世家子弟。
    煸炒得鲜香的鳝鱼裹在金黄的芡汁里,再撒上一层碧绿的葱花,便是膳堂最受欢迎的响油鳝糊,还有樱桃肉、蜜三刀、碧螺虾仁,楚丹枫豪气地点了四五个菜,一壶灵茶,又给自己和小豆丁一人添一碗白米饭,埋头吃得不亦乐乎。
    楚丹枫吃得投入,花庭轩却眼观六路,早发现四周投过来不少目光,还有几个女弟子望一眼这边,就互相推搡几下,红着脸吃吃地笑。
    上一世师兄醉心修炼,不修边幅,已然被林姝儿勾去了魂,如今这样……有更多女人注意到他可如何是好?
    花庭轩沉下脸,手无意识地捏弯了一双精铁筷子。
    “轩儿,你怎么不吃?”楚丹枫从百忙之中抬起头,习惯性想给孩子夹一块蜜三刀,却又想起“不能溺爱”的育儿理念,筷子在空中一转,进了自己嘴里,但还是忍不下心,补了一句:“自己夹。”
    花庭轩把手从桌子底下拿出来,那双筷子已经重新完好如初,他乖乖夹起一块,心不在焉地咬一小口,状似漫不经心地问:“师兄,你怎么没穿那件玄色法袍?”
    楚丹枫腮帮子鼓鼓的,含糊道:“那件太素,穿腻了。”
    上一世他作为男主的“对照组”,自然要突出主角的器宇轩昂,花庭轩喜欢穿白衣,他便要以玄色来衬托。
    如今却不同了,楚丹枫打定主意要过退休生活,就要把退休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吃穿住行都不想亏待了自己。
    等用过饭,其实还可以下山买几件时兴的行头,扇子也该换一把,扇面选山水还是花鸟好呢?还有零嘴,山下化阳镇里的果脯蜜饯最有名,当然要存一点……
    楚丹枫在心里列出清单,忽而想到一件事。
    他一拍脑门,匆匆打开芥子袋探入灵识查看,然后连饭也吃不下了。
    花庭轩敏锐地问:“师兄,怎么了?”
    楚丹枫:“…………”
    楚丹枫尴尬地摸.摸鼻子,“没什么,就是……咱们等会儿可能真要去接任务赚点灵石了。”
    特大失误!出门前忘了先看家底,不过,他十几年前原来这么穷的吗!
    楚丹枫招手叫来膳堂的执事弟子,小声问:“能赊账吗?”
    可执事弟子刚露出个为难的表情,便有一道极其欠打的声音传来:“呵,我当是哪位世家小公子,这么阔绰,原来是你。”
    楚丹枫寻声望去,眼皮一跳,冤家路窄。
    这人是震盂峰四师叔白沧山座下弟子李班,白师叔和孟沧雨在收徒一事上走完全相反的路线,亲传的内门弟子没有八十也有一百,质量良莠不齐。
    至少楚丹枫认为这一位人品极差。
    他金丹碎裂就跟这位仁兄脱不开干系,虽然也是系统安排好的剧情,但金丹碎裂的痛苦楚丹枫仍记忆犹新,实在对他无法产生好感。
    “楚师弟,今天刮的什么风,终于肯脱下那件黑皮了?师弟囊中羞涩也无妨,你今天这幅打扮倒是比醉香楼的哥儿还带劲儿,仅凭这幅皮囊不愁没有师兄师姐替你付账。”
    楚丹枫对“醉香楼”没印象,但听这贱兮兮的口吻也不像什么正经青白的地方,他第一反应不是冲李班拔剑以正视听,而是伸手去捂孩子的耳朵——没办法,十几年的奶爸已经做习惯了。
    但孩子早跳下座位,不知什么时候挡在楚丹枫面前,小短手挥得飞快,有声地打在李班身上,童音嘹亮:“不许你欺负我师兄!”
    奶凶奶凶的。
    楚丹枫心中一暖:白眼狼小时候居然这么向着我!也罢,小东西有这个孝心,也算没白养他那么多年!
    李班也被孩子给打懵了,然而膳堂内座无虚席,众人都朝着他指指点点,嗡嗡议论声仿佛在说“这么大个人,连弱小的孩子也要欺负吗?”
    却没人注意到,一股涓细的黑气,从“弱小孩子”掌间,悄无声息地钻进了李班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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