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并非冷冰冰的玉人,相反,他在朝堂要处置人时,也总是噙有一丝淡淡的笑意。
    从进来,到见到王皇后,太子行举都没有半分不妥,但光是他站在这里,就像看到未来帝王般,叫大长秋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压力。
    她话语一改先前的轻慢,不想惹祸上身,“想来这些,殿下都不喜欢,那奴婢着人再换一批相看。”
    与王皇后对视,大长秋得到示意,再次击掌,让后面的队伍替换前排画像。
    然而即使这样,太子依旧没有表示。
    好歹是一朝皇后,王氏不曾被人当面冷落过,这还是在桂宫,连太子都应付不了,岂不是有损皇后的威严。
    “太子。”王皇后提气,敲打道:“这些人当中,难道就没一个值得太子动心的。陛下可是交代过本宫,一定要太子亲自选出一位太子妃……”
    她希望陆道莲知道,与她为难,就是在与汉幽帝为难。
    “太子若是执意不发话,那本宫就……”谁料,就在王皇后准备发怒之时。
    随同陆道莲一块来的侍从道:“回禀娘娘,非是太子不发话,而是在修闭口禅,暂时不能破戒。”
    王皇后愕然。
    背对已久的人影侧过身,那一瞬间,她竟有了对视的压力,与汉幽帝神似非常的眼睛,锐利如鹰,透着幽幽冷意。
    陆道莲往回走了一步,朝侍从抬了抬下颔。
    侍从心领神会地向王皇后传达,“殿下让奴婢问,当真有贵女,喜欢喝水蛭汤吗?”
    王皇后面色铁青。
    侍从:“谁想入主长乐宫,殿下就要看到谁的诚意。”
    想做太子妃,喝碗毒汤先。
    宫内如同一座围城。
    里头的人分身乏术,外头的人更无法探知内情。
    宝嫣在苏家养胎,自己家的府邸没人亏待她,身边人都对她极好,与长乐宫没什么不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没有那个魂牵梦萦的人,也见不到那张眉如墨画,面无瑕疵,冷峻惑人的脸。
    她被养叼了口味,夜里哪怕有婢女照顾,似乎都不及那宽阔坚实的胸膛半分,其所带来的充实感、力量感无人能够取代。
    见不到他,还好有书信能够抚慰。
    今日金麟又有来信了。
    说罗氏的情况没有恶化,苏凤璘一行也还未到达金麟,等过了孟春,兴许才会在南地见到他们的身影。
    长日漫漫,仿佛过了好几个季节,然而一经提醒,才知距离兄长们离开,不过一个月。
    与此同时,冬雪覆盖了整个上京,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在岁除的前两日,宝嫣收到了陆道莲派人送来的一份惊喜,从南地逃往出去的月氏,如他所言,当真被他派人抓到,并送到了京中苏家,交给他们处置。
    只是似乎为了避嫌,他没有留下任何字句,派来押人的也不是熟悉的大汉庆峰。
    但是只要记得陆道莲曾向她许过的诺言,就知道绝对是他指使的,他从不会叫她失望,更不会失信于她。
    被抓回来的月氏瞧着没有了以前的气色,可以看得出,这一路走来她过得并不好。
    异色的头发失去光泽,眼窝深陷下去,嘴唇皲裂,留下点点血色的污痕,没什么好衣着,大概还是被抓住时穿的衣裳,整个人灰蒙蒙的,闻着还有些腐臭的味道。
    岁除百官都会休沐,今日不光苏巍山在家,苏石清也在,闻到消息,作为郎主的苏石清很快出现在正堂。
    彼时,月氏透过浑浊的双目,似乎认出了怀着身孕的人是宝嫣,光鲜亮丽的模样,看了便觉着刺眼。
    她的兰姬,因她做不成正妻,如今在晏子渊身边受尽磋磨自身难保,罗氏的女儿岂能安然无恙?
    “你别高兴太早……”浑噩了多日的月氏,令人猝不及防地出声诅咒宝嫣:“你也会有这个下场。”
    她恶毒地盯着宝嫣的肚子,指着她用胡语一顿讥诮,最后换了汉话,咒她“一尸两命,难产在床上”,被苏石清正好听见。
    寒风从门外吹进来,偌大的正堂响起一记耳光。
    下手的苏石清脸色冰寒,“你怎么敢?”
    二十多年前,他在朋友家出言替一个胡人舞姬解围,自此引狼入室。
    他命人查清了她的身世来路,却不想当中还是有所隐瞒。
    “阿婉不曾薄待你,你为何要害她?”苏石清在世家子弟中,除了罗氏一个妻子,就只得月氏一个妾室,与他那一辈最为滥情的子弟相比,他已经足够约束自己了。
    结果,收下的妾室还是妄想与发妻相争。
    月氏:“姓罗的不过是仗着你们汉地的贵女身份,就能嫁给你为妻,我乃似密国的王姬,身份不比她低,又为何不能取代她?”
    眼看她都到这番地步了,还要嘴硬执迷不悟,苏石清怒声训斥:“这难道就是你撺掇兰姬,合谋算计同族,谋害阿嫣的理由?”
    “你既然身份这般‘尊贵’,为何不早些道出实情,我大可送你回你母国去,可你不声不响瞒了这么多年,还想着迫害主母,取而代之!简直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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