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忙忙到了梦湖,闻犬吠鸡鸣,林白踏上了葫芦岛。
    袁无尘早已在等着了,“老祖在独钓亭。”
    从葫芦岛下瓢来到上瓢,便见顾倾水碧衣苍翠,身形单薄。
    “老祖!”林白凑上前,还没上手,顾瑶就急匆匆的赶了来。
    没法子,林白只能谨守礼仪,汇报了前方之事。
    “姜行痴一向城府深重,思虑周全,且随他去安排。”顾倾水是个冷淡的性子,分明不想操心太过,又给顾瑶下了令,道:“桥山的人移居来一些,凡俗也一样。至于别家,如朱氏、华清派等,若是愿意分出一支,也给他们安置地方。”
    “是。”顾瑶立即应下。
    顾倾水又看向林白,问道:“你怎么看?”
    林白想了一会儿,道:“诸元婴商议的只是大事,还有许多小节未定。如那守天阁留下的许多凡俗,还有各派各宗族的移填之事……我估摸着,此事大概是景思退去处置的。不妨让顾九重师兄跟景思退要一些,反正移风易俗之后,也都是周回山的人了。”
    “事关日后传承,自当如此。”顾倾水道。
    “如今姜前辈依向老祖之命,把周回山的许多福地许了出去,倒像是分封。不过有向老祖在,日后应是不会再生内乱。待经营个几百年,周回山就能恢复昔日荣光。”林白琢磨了一会儿,小声问道:“向老祖可有说之后做什么?”
    顾倾水本冷着脸静思,待听了这话,看了眼林白,道:“我也不知。向老祖进阶化神不久,百年内不会有大动作。待过上些日子,去拜谒我问一问。”
    “谢青玄前辈去了何处?”林白又问。
    “不知。”顾倾水道。
    林白也不好再问下去了,见顾瑶始终盯着,只能俯身告退。
    出了梦湖,来到宝竹山,裴大姐正自静修,姜鱼在小水沟边闭目垂钓,妙妙和闵芊芊在玩狗。
    “去把你家老祖请来。”林白戳了下妙妙的额头。
    妙妙赶紧应了,带上闵芊芊就走。
    林白也不去打搅裴大姐,径直往沁芳池而去。
    沁芳池四面环山,中有水池,荷正盛,滴露于荷叶上流转,有蜂鸟来回啄食,鱼儿不时轻跃水面,着实是静修之地。
    周回山福地众多,五阶上品的却只有三处,一处乃是顾倾水所占的梦湖福地,一处乃是姜家的云摇山,最后一处便是沁芳池了。
    可见姜行痴是没把邹宓当外人,有好地方是真的给。
    林白小心翼翼,也没见有看守弟子往来。便大胆入山中,远见有荷正开,却无人沐浴,岸边有楼阁,上有一人。
    楼阁矮小,隐藏在茂密高树之中,面对沁芳池,正是观荷之地。
    赶紧过去,俯身拜下。
    “老祖,诸位前辈已商议好了。”林白十分恭敬。
    邹宓却不理会,只是侧坐在楼阁边缘,望着沁芳池的青粉荷。
    “如今却不是观荷的好时节。”邹宓目光幽幽,“须得深秋时分,残荷落雨,才别有滋味。”
    什么留得残荷听雨声?
    林白是个老实人,见不得悲声,当即劝道:“老祖,伤怀一时则可,岂能长久感伤?我辈修士,修的是当下,是明日,万万不能沉湎昨日之中。”
    “你说的对。”邹宓收回目光,看向林白,道:“我不该辜负孔师兄好意。”
    林白见她随口振作,便赶紧道:“诸元婴已议定,日后老祖便可长久居于此地,为周回派门人。至于三千弟子,则分与沁芳池周围,待过些日子,周回山安定下来,便也不禁交游,可四处走动了,只是不可再着天问派服制。”
    邹宓没答理。
    林白就算她默认了,接着吹嘘道:“守天阁凡俗本被分给了各家,晚辈据理力争,讨来了一些,日后在凡俗驻地住下便是,总能繁衍生息的。”
    其实没有,林白是瞎许的。不过这不是大事,反正到头来还是归景思退管,找他扯一扯便是。
    邹宓还是不说话。
    林白想了一会儿,道:“顾老祖说日后都是一家人,着我联络前辈,还让底下弟子多多交游往来。”
    “老祖。”见邹宓还不满意,林白也不气馁,又问道:“老祖可还有指点?晚辈好去协办。”
    邹宓还真应了,她取出一麻纸丢出,道:“前番陈天人毁了我护身之物,如今想要重炼,还缺些物事,你去问姜行痴寻来。”
    说到这儿,邹宓又问道:“姜行痴是当了这周回派掌门了吧?”
    “还没定,姜前辈说要去万寿山问一问。”林白老实的接过麻纸,也不敢细看,直接收了起来。
    “他惯会虚伪功夫,指不定就在万寿山下转一圈,就说向老祖允了,反正也没人敢去求证。”邹宓道。
    林白也是这么想的,可到底不敢说英雄所见略同,只能不吭声。
    “老祖,如今咱们都是周回派的人,也就是一家人了。”林白见邹宓又不吭声了,便使劲的交好,道:“姜前辈还说了,过几日便来寻您老人家论道呢!”
    其实没说过,但林白估摸着,姜行痴肯定要来打听北荒域的事。
    见邹宓还是一副深闺怨妇的模样,林白终于发了狠,道:“老祖你这边也没个伶俐人看守,我那大弟子虽蠢笨了些,可到底是尊师敬长的,勉强能做些事,稍后我便让她来沁芳池行走。”
    邹宓点点头,算是应了,又道:“你本命是不知名雾气,却求索那残破碎片,所为者何?”
    “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亲近。”林白见终于说到了正事,便赶紧一半真一半假的扯一句,又往前凑了凑,跪坐下来,好奇问道:“老祖,那碎片是何来历?”
    “我也不知。”邹宓倒是不隐瞒。
    “先前……那个先前沉玉仙子带晚辈私入秘库,曾见玄阴道主似也在求索此物,不知玄阴道主是何来历?”林白一副求知模样。
    先前曾听邹宓提过一嘴,好似那玄阴道主是妖兽出身,并非人族。
    而看其名号,应是指冬日极寒中阴气,就是不知是何妖兽,能耐有几分了。
    “北荒域之地,九成都是高山雪原,常年风霜不止。”邹宓语声淡淡,远看沁芳池上的荷,道:“玄阴晦冥,素雪飘飘,玄阴道主乃是素白雪兔成道。”
    “愿闻其详啊!”林白听了这话,更来劲儿了。
    “玄阴道主常年居于北荒域最北,最擅隐介藏形,一向少与外人往来。至于其何时成就道主之位,甚少有人知晓,怕是至少有万年之久了。”邹宓似在回思,接着又道:“至于为何求索那碎片,不得而知,只是她老人家派出几位行走,广告四方才知晓的。”
    邹宓说完这句话,看向林白,道:“老祖本以为这碎片珍贵,不敢视人。后来门中遭难,又打算将此碎片奉予玄阴道主,解脱门中危难,却已寻不到她老人家了,连她手下的数位行走也了无踪迹。”
    “陨落了?”林白好奇猜测。
    “许是去了别处。连化神陨落都有异象,何况炼虚境的道主呢?”邹宓道。“老祖,北荒域到底出了何事?”林白闲着也是闲着,张口就来问。
    “蝼蚁也敢问天下事?”邹宓笑。
    林白脸皮最厚,被嘲讽了也不生气,心说咱俩不都是蝼蚁,大哥就别笑二弟了!
    伸出手,林白问个不停,“老祖,我身上残留毁灭之意,不知出自哪位道主?”
    邹宓看了眼,道:“你淬体有成,圆融自然,有与天地相契的和谐之感。灵窍虽少了些,修为进境却不慢,手上还有诸般技艺。我听说还曾受木妖恩惠,得过谢青玄教导阵法,难怪顾倾水另眼相看。”
    眼见答非所问,林白只能硬着头皮,道:“顾老祖乃是晚辈恩主,实则清清白白。”
    邹宓冷笑一声。
    没法子,林白只能又问道:“老祖,发这刀意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怀缺道主。”邹宓道。
    “居于何地?”林白追问。
    邹宓微微摇头,道:“道场不知在何处,倒是听说曾在中州圣地行走。”
    林白了然,先前入无尽河秘境,曾见一刀横贯天地,那就是这怀缺道主了。
    而彼时还有他人围攻无相道主,想必就是贞姐口中的“不能言”之人了。
    林白也不敢多问了,而邹宓也说什么境界太低,知道的太多也不好,等证道元婴后再提不迟。
    没法子,眼见人家不愿多说,更别说钻裙子的事了,林白只能乖乖告退。
    “别人都说我钻了两个元婴高修的裙子,其实一个都没钻成!”林白心中郁郁,去到蘅芜山转了一圈,然后去向姜行痴转交了邹宓的信件,这才回转宝竹山。
    朱见羊已到了,林白也不着急跟他说话,只拉来妙妙。
    “你跟在为师身边多年,顽劣不堪,多惹祸事。”林白十分严肃,摆出冷脸,“今日为师为你求来一份机缘,乃是去邹前辈身前听命,行奔走传话之责,也好能时时聆听教导!”
    “徒儿领命!”妙妙毫不犹豫,立即就应了下来。
    林白本还以为这丫头会提几个条件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应下来,倒有些舍不得了。
    “伺候哪个师娘不是伺候?”妙妙拍拍屁股,又拍了拍闵芊芊的头,一溜烟的就走了。
    “这……妙妙会不会唐突了邹前辈?”朱见羊最是爱护妙妙,自然有所担心。
    “放心,邹前辈虽是出身北荒域,却非是滥杀之人,也无太多心机。说白了,要是没这战事,其实姜鱼的性子最像邹前辈。”林白道。
    “原来如此。”朱见羊见林白这么了解,便低声问道:“老弟,你跟邹前辈……”
    “……”林白头疼的揉揉眉心,强行解释了一番,又说起分地一事。
    两人商议半天,沈弃云找了来,说是陈天人召唤裴宁。
    林白放裴宁走人,独自在宝竹山静修。
    过了十日,传来消息,姜行痴果然当了周回派的掌门,另有孟山禾、顾倾水、邹宓和杜觉明为长老。
    这杜觉明分得了福地,本打算让子侄坐守,再送些仙凡来填充,可向老祖下了令,不让杜觉明走了。
    自此周回山局面定下,一般事务由掌门来定,大事当与诸长老商议。若实在拿不准,且事关重大的,才需禀告万寿山。
    而杨家老祖杨养心虽也分得福地,却只让杨恕与杨欢留守,而他则回桥山镇守,桥山掌门依旧是程克水。
    另还有十一金丹各得了福地,已在运送仙凡来填充地方,虽暂时人还少,可经营几百年,必然是人畜兴旺的。
    至于其余元婴,自然也有福地,但都派了弟子后辈坐守,算是分出一支,并入了周回山。
    而守天阁遗留下的凡俗,还有那霍太平的后族,也尽数被分割划分,每座山头都分了人,尤其是桥山三元婴顾氏、杨氏和姜氏分得最多。
    诸事已毕,一众元婴齐上万寿山,拜谒化神老祖之后,各回各家。
    陈天人也分得一处福地,却没定下谁留守,反将所有子弟全数带走,说是回去商议后再做决断。
    “师父打算立莫师兄为掌门,我们是要回去行大礼。”裴宁早跟李无声打听过了,自然来跟林白透底,“现今师父名扬四方,莫师兄虽是金丹境,却也能坐得稳这掌门了。”
    “这是好事,到时我去祝贺。”林白笑道。
    “那却不必,师父说大战刚过,不宜惊扰友朋,自家聚一聚便好。”裴宁面有笑容,“师父有意让我来周回山,至多三五年后,我便来寻你。”
    “陈天人为你结丹之事殚精竭虑,他这番又把你让了出来,怕是李无声不愿意。”林白笑。
    “李师姐一向听师父的话。反正,不管日后是不是道隐宗的人,我总是不忘师父教诲的。”裴宁也笑。
    林白点点头,又叮嘱道:“我听闻独孤蒿老先生寿终陨落,我一时去不得,你代我拜祭一番。”
    裴宁自然应下。
    试了一夜云雨,裴宁随师门南下归乡。
    一众元婴渐次离去,然则周回山毕竟重建,来往飞舟不停,忙碌的运送凡俗与各色物事。
    姜行痴身为掌门,却不管事,只把诸般事务交给景思退处置,几位长老也懒得掺和。
    景思退有长者之风,行事公允,一向是做惯了事的,倒是与各方和睦,众金丹都服气这个大师兄。
    乌木谦也跟着景思退奔走了几天,但他名声太差,虽没人当面给他甩脸色,但暗地里都要说一声三姓家奴。
    因着如此,乌木谦身为掌门次徒,竟交不到朋友,只能去找林白。
    而且宝竹山距沁芳池不算远,乌木谦还得绕一大圈子,生怕被沁芳池捉了去,着实辛苦。
    “小鱼儿,你师父呢?”这日乌木谦又找了来。
    姜鱼收起钓竿,道:“师父闭关了,也不知何时出关。”
    乌木谦听了这话,强挤出闲适笑容,道:“本还想跟转轮兄论道呢。也罢也罢,我去寻……说起来,你家老祖是我恩师,咱们不是外人。你还缺钓友么?哦哦,那我寻别家道友去了,呵呵,本还想指点你些修行之道呢。”说着话,他摇着头,孤孤单单的走了。
    “师父,他走了。”待乌木谦一走,姜鱼立即回禀。
    “好了,为师真的要闭关了,不能再跟他饮酒了。”林白叹了口气,又叮嘱道:“若无大事,莫来扰我;若有信帖,传入屋内便可。此间有阵法,让那吠野来守着就是。你若是有修行之难,去找秀秀,或是你姐,莫跟黄如和曲如意往来太多,她二人酒品不佳,每次都是你被灌醉。还有,闲了就去看一看妙妙,她跟着邹前辈,可莫惹了老祖生气。”
    姜鱼乖巧的一一应了。
    林白自此闭关,住山不记年,清净无人烦,已不知几度春秋。(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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