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山脉,月影峰。
    天机门,天机岛,天机山脉,当初那位率领天机门占据这座岛屿的门主,在取名时显然没有多么用心。
    天机山脉绵延上百里,从天机岛东边直至西边,山峦叠嶂。
    但天机门不是镇海宗,从未出现过化神修士,历代宗主无法从九仙洲搬来雄峰名山,门中最高的天机峰不过只有七百余丈。
    月影峰更不起眼,只有三百丈高,位置也颇为偏僻,灵气不甚充足,只有景色称得上秀丽。
    但这座偏僻的山峰上只有一座洞府,这是真传弟子才有的待遇。
    每个宗门都有属于自己的真传弟子,有最好的天赋,享受着修炼资源的倾斜,承载着宗门的期望。
    但只有大型宗门,才有能力让结丹修士担任真传弟子。
    他们的名号不如长老好听,手中权力也不如掌管宗门具体事务的长老要大,但只是每三年分到一瓶修炼丹药,就足够让那些在外宗修士面前威风凛凛的长老羡慕不已了。
    他们不需要操心俗务,只需要专心修炼,提升修为,宗门甚至还会供给宝贵的结婴灵物。
    他们需要做的,就是结成元婴,守护宗门传承。
    真传弟子享受着最好的资源供给,消耗极大,即便是强如天机门,也只有寥寥六名真传弟子。
    他们可以在天机山脉中挑选一座无主的山峰,作为洞府,月影峰就是其中之一。
    百里山脉看似广大,但有大半山峰辟为了灵药园,又有数千名炼气弟子、筑基弟子开辟洞府,无主的山峰并不多。
    不过月影峰在这些无主山峰中,也称得上偏僻,灵气也不充沛,没人知道,这位十年前新晋的真传弟子,为何要选择这里作为洞府。
    此刻,在月影峰顶的洞府之中,一间昏暗的修炼室内,一名女子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的眼睛很大,在昏暗的修炼室中也显得很明亮,似乎蒙着一层淡淡的水光,睫毛很长,轻轻眨动间,让人的心跳都不由得加快一拍。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从蒲团上站了起来,缓步走出修炼室。
    洞府的石门无声无息地敞开,女子走出洞府,来到了明亮的阳光之下。
    她不施粉黛,穿着一身素白色的衣衫,望着远处缭绕着天机山脉的云雾,眉宇间掠过一抹淡淡的忧愁。
    修仙者不拘礼法,凡人女子是绝不会这么穿的,也就绝不会有她这么美。
    过了许久,她才低下头来,抬起左手,掌心凭空出现了一个铃铛。
    这是一个紫色的铃铛,有七寸高下,口约三寸,腔内有一个铜丸,铃身上雕刻着风云纹饰,与凡间道士设坛做法时所用的法铃极为相似。
    女子轻轻摇动了几下铃铛,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她的嘴角却微微扬起,露出了一抹笑容,只是有些苦涩。
    忽然,一道遁光从远处飞来,直奔月影峰顶。
    女子秀眉微蹙,收起了紫色铃铛,重新恢复清冷淡然的姿态。
    遁光速度不快,过了一会才来到月影峰顶,现出一名中年修士的身影。
    他抱拳一拜,恭敬道:“启禀敬师叔,弟子迎宾阁执事刘见明,您有故友来访,并有一物送上。”
    说罢,他抬手一拂腰间储物袋,手中多出一个贴着封灵符的木盒,躬身弯腰,双手呈给女子。
    女子纤手一挥,将木盒摄了过来,目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
    她哪有什么故友?
    揭开封灵符,打开木盒,盒中放着一枚银白色珠子,约有拳头大小。
    噼啪。
    一道细小的银色电弧从珠子里冒了出来,闪烁了几下,缓缓消散。
    这是……雷兽精核?
    女子睁大了眼睛。
    “那人现在何处?”她合上木盒,抬头看向中年修士,声音中出现了一丝波动。
    “您的那位故友在迎宾阁暂歇。”中年修士恭声道。
    女子深吸一口气:“带我去见他。”
    ……
    陈渊坐在太师椅上,手中端着一个茶盏,细细品着灵茶。
    天机门不愧是三大宗门之一,待客礼数极为周到,迎宾阁的灵茶都是由三百年茶树的茶叶泡成,灵气浓郁,清香怡人。
    陈渊的神情很平静,但心中却有一丝紧张。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只要想起敬舒涵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以及在绝灵岛中的那一夜春宵,就有一种难言的紧张,从心底升起。
    前世他不知与多少个女人交往过,但除了大学懵懂时谈了三个月的女友,其余全都是创业成功后,用钱买来的感情。
    也许这其中也有真心喜欢他的女人,但他已经无法相信了,也从未因为那些女人而感到过紧张。
    但现在,他找回了那种久违的感觉,虽然很淡,但却很真切。
    他此生一心求道,本以为再也不会有这种感觉,但世事就是这么不讲道理,让他重新体验到了这种滋味。也许是因为这种紧张,他收回了神识,不再像以往那般,时刻散开神识,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每时每刻都小心翼翼的感觉太累了,陈渊享受着这难得的片刻安宁,看着院中在风里摇摆的朵,打着卷飘落的树叶,翩翩起舞的蝴蝶,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忽然,陈渊端着茶盏的手停在了半空。
    他的目光越过丛,越过蝴蝶,越过落叶,落在了一名款款而来的女子身上。
    敬舒涵迈过庭院敞开的大门,走了进来。
    她的脚步很慢,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陈渊。
    陈渊还戴着金丝面具,遮住了上半边脸,但敬舒涵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陈渊放下茶盏,站起身来,走到敬舒涵身前。
    两人在屋檐下停住,四目相对。
    敬舒涵浅浅一笑:“你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就如两人分别时那般。
    陈渊忽然不紧张了,他凝视着敬舒涵的双眸,低声道:“仙子请随我来,此处不是说话之地。”
    他迈步走向大门,敬舒涵一言不发,跟了上来。
    两人走出庭院,驾起遁光,往天机岛外面飞去。
    海阔云低,两道遁光紧紧相随,一直飞出两个时辰,直到天色暗沉,日暮黄昏,方才停了下来。
    这里是一座小型岛屿,岛上没有修士,只有凡人。
    小岛中央有一座百余丈高的石山,陡峭险峻,人迹罕至。
    两人落到峰顶,陈渊抬袖一拂,几杆阵旗飞出,布下了一个幻阵。
    终于不用担心被人打扰了。
    陈渊抬手取下金丝面具,微笑道:“别来无恙,仙子一切可好?”
    敬舒涵的眼神一直不离陈渊左右,嘴角含笑。
    但听闻此言,她脸上笑容缓缓消散,眸中透出担忧:“妾身现在是天机门的真传弟子,一切安好,只是陈兄遭到镇海宗和本门、三大王族的通缉,可曾遇到危险?”
    陈渊缓缓散开气机,笑道:“仙子勿忧,在下不仅无事,修为还精进了许多。”
    敬舒涵转忧为喜,脸上重新露出笑容:“这十余年来,陈兄一定经历了很多,能否说给妾身听听?”
    陈渊望着天边的夕阳,目中露出回忆之色:“这就说来话长了,与仙子分开之后,我前往绝尘岛,把那几株引雷香送到吕家……”
    他娓娓道来,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简略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具体的细节,以及星光灌体、黑袍老者等隐秘之事。
    敬舒涵听到陈渊从云天老祖手中逃出生天,又在荒岛上枯坐三年,终于击杀了昆锋,眸中不由流露出担忧之色。
    “陈兄为何一定要杀那昆锋?”她轻咬着嘴唇问道。
    陈渊犹豫了一下,道:“我有不得不杀他的理由。”
    敬舒涵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陈渊话锋一转:“陈某遭两大宗门、三大妖兽王族通缉,已经成了众矢之的,本不该来见仙子。”
    “但在下来到天机岛后,进入鬼市,偶然间发现了我从纪老鬼手中得来,又转送给仙子的那柄蓝色羽扇,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后来我从听风楼打听到仙子的消息,但还是不甚放心,直至此刻,见到仙子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来,还请仙子勿怪。”
    敬舒涵轻声道:“妾身也很担心陈兄的安危,岂会怪罪于你。”
    “那蓝色羽扇是我卖给了一位同门师弟,还有另外一件铜钟,也卖了出去,换回了一些丹药灵石。”
    “我不想用纪老鬼的法宝,不过陈兄所赠的风云铃,我还一直保留着。”
    她抬起手来,风云铃凭空出现在掌心。
    陈渊低头看去,风云铃灵光湛湛,显然时时被敬舒涵放在丹田中,用真元温养。
    陈渊面露笑意:“纪老鬼死在了绝灵岛中,仙子不仅安然无恙,还成了天机门的真传弟子,真是可喜可贺。”
    敬舒涵目光忽然一黯,缓缓道:“这还要多亏了那位曾经暗中指点我,反抗纪老鬼的太上长老。”
    “从绝灵岛离开后,我本想利用纪老鬼的令牌,去天机门的据点搜刮一些修炼资源,然后就逃到九仙洲。”
    “但谁知那位太上长老,就在距离绝灵岛最近的一处天机阁之内,见到我后,询问纪老鬼之事,我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这位太上长老带着我回到天机门,我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已经陷入绝望。”
    “但谁知门中并没有处罚我,反而在那位太上长老的举荐下,让我成为了真传弟子,供给修炼资源,不过十余年,我就已经触摸到了后期瓶颈。”
    “后来我才知道,这位太上长老把纪老鬼死去的真相隐瞒了下去,说是……说是王霖倒戈一击,趁纪老鬼被云天老祖打成重伤,和你联手杀了纪老鬼,门中才会通缉你。”(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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