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大和尚脾气急躁,动作又快,黑暗中突然冲出来,岳灵珊和众恒山弟子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石破天左侧是岳灵珊,背后是悬崖,果断迎了上去,右臂挥出,格开了胖大和尚的手臂。
    膨!
    两只手臂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闷响,好似巨石砸在了牛皮上,只听着就能感觉到力道之大,让人脊背生凉。
    胖大和尚「」的一声,面露异之色。
    他这些年来与人交手,一巴掌下去,对手就算是不死也要重伤。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硬接下了他这一巴掌,面不改色,纹丝不动。
    胖大和尚顿时来了兴趣,叫道:「好小子,难怪能从这悬崖爬上去,还真有几分力气。我们再来。」左手探出,朝着石破天的胸口抓了过去。
    但,他的手刚探出一半,就感觉到手腕一紧,停在了中途,却是石破天的另一只手后发先至,抓住了他的手腕。
    石破天急忙说道:「老伯伯,我们是华山弟子,是来帮定逸师叔的。」
    众恒山弟子也回过神来,喊道:「不戒大师,快住手,他们不是魔教的人,是自己人。」
    但,不戒接连两次失手,还都是在自己最强的力气方面,浑劲上头,不肯就这麽算了,说道:「他们说自己是华山弟子,你们就信啊?我还说莪是华山派岳不群呢!不行,让我先把这小子擒下来再说!」
    不戒眼睛一瞪,左臂绷紧,真气灌输其上,瞬间青筋直冒,全力向前伸去,势必要找回一个场子。
    但,石破天的左手就好似有着无穷力气,任他如何使劲儿都没能前进分毫。
    就在这时,黑暗中有数道身影出现,举着火把,快步奔来。
    领头的是一个面容端庄慈祥的老尼姑,隔着很远就用尖锐而苍老的嗓音,高声问道:「仪远,发生什麽事了?」
    守在崖头的四个恒山弟子快步迎了上去,禀报导:「师父,有两个人从后面悬崖爬了上来。他们说自己是华山派的人,收到了仪琳师妹的求救,前来支援我们的。」
    岳灵珊也急忙上前行礼:「晚辈岳灵珊见过定静师叔。」
    定静师太问道:「你是岳先生的千金?」目光望向旁边的一名女尼。
    那女尼曾随定逸师太参加过金盆洗手大会,拿着火把走上前去,看了一眼岳灵珊,回头朝定静师太点了点头,确认了岳灵珊的身份。
    定静师太神色一缓,露出了几分喜悦:「岳先生已经知道我们被困在万安山了?」
    岳灵珊摇头道:「仪琳师妹到华山的时候,我爹还在长安。我娘听到情况紧急,就先派我和大师兄随仪琳师妹赶了过来。她也已经派人去给我爹传讯,不过我爹最快也要两天时间才能收到消息,赶过来。」
    定静师太一听岳不群还不知道此事,心头一沉,待听得石破天也在,又是一喜。
    这半年,甚至可以说是近几年来,江湖上名声最响的莫过于是活捉了淫贼田伯光又在金盆洗手大会上以一敌三击败了丁勉三人的石破天。
    她也没少从定逸师太口中听到对石破天夸赞的话。
    有石破天在,他们守住山崖等到援兵的机会就更大了。
    定静师太问道:「令狐少侠呢?」
    仪远说道:「在那边。不戒大师怀疑令狐师兄和岳师姐的身份,想先将令狐师兄捉住,再确认他们的身份。」
    定静师太朝着仪远手指方向望去,登时脸色大变。
    却是看见不戒和尚和石破天手臂僵持在了一起,头顶一缕缕白气缭绕,直如一团浓雾,将他一个大脑袋围在其中,显然是在全力催动内力。
    「这混帐东西,这种时候还在犯浑,把事情弄到这种地步,真是-————-真是不知所谓!」
    定静师太与不戒和尚认识多年,对他的了解远比这些年轻弟子深,只看石破天一只手抓住不戒和尚手腕的架势,就大概猜到了是怎麽回事。
    饶定静师太是佛门高人,器量过人,这时候也是气急败坏,忍不住破了恶口和嗔戒。
    因为误会动上了手没什麽,哪怕是不小心造成一些伤势也没什麽,但比拼内力却是已经到了无可容让丶不死不休的境地。
    仪远丶岳灵珊等人都没见过人比拼内力,不知道其中凶险。
    仪远说道:「师父,我去让不戒大师停手。」
    岳灵珊也喊道:「大师兄,定静师叔来了,你快过来吧。」
    定静师太吓了一跳,比拼内力最是凶险万分,任何一方稍有分神,都可能导致重伤乃至是身死当场。
    「不要说·—」
    定静师太刚想喝止两人,就看见石破天说道:「好,我这就过来。」
    定静师太:「???」
    定静师太一愣,有些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内力相差悬殊的时候,内力强的一方的确有可能在比拼内力的时候,分心他顾。
    但,这比拼内力的另一方可是不戒和尚!
    内力之深厚还要在她之上!
    不戒和尚也是大吃了一惊。
    正常人这个时候,必然会选择趁机发力。
    不戒和尚想的却是「他奶奶的,老子不能输给他」,也要张嘴说话。
    但,还没等他把嘴张开,只是这一分心,内力就支撑不住,
    「完了!」不戒和尚心知大事不妙,眼睛一闭,做好了被石破天内劲重伤乃至是身死的准备。
    不料,石破天手上传来的内劲竟随着他内力不支,如潮水般退去。
    不戒和尚双手一起,跟跪退开几步,脚下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全身衣裤都已为大汗湿透,颤声道:「我···-我—·我他麽的——·-我他麽的·——」
    定静师太见不戒和尚还能骂出声来,心中稍安,又上前扶住不戒和尚,右手按在他背后灵台穴,灌注真气一番检查,发现不戒和尚只是内力消耗殆尽,有些脱力,这才放下心来,喝道:「你少说些话。」
    不戒和尚却是不肯,抬头望着石破天,骂骂咧咧道:「我特麽的是—服-—---服了。你小子就特麽的是个怪胎,这麽丁点年纪,能练出这般内力,真特麽邪乎!邪乎!」
    便在此时,又听得山道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一恒山弟子拿着火把急匆匆跑了过来,脸上满是喜色,叫道:「师父,我和仪质师姐巡逻的时候,遇到了嵩山派的钟镇锺师伯。」
    「锺师伯说,他本来是奉左盟主命令前去支援华山派的,半路上得知了我们被魔教伏击的事情,就改道来了万安山。」
    「他自己趁着夜色躲过了魔教妖人的巡逻来到山上,其馀嵩山之人都已经在山下埋伏好了,随时可以和我们联手夹击那些魔教妖人。」
    定静师太正发愁少了不戒和尚这个高手,接下来要如何是好,突然听到这麽一个消息,大喜过望,双手合十,连声说道:「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其馀恒山弟子也纷纷合十感激菩萨保佑。
    不戒和尚忍不住嘀咕道:「之前这五岳剑派的人一个也见不到,怎麽这突然之间,全都冒出来了。早知道这样,我就该和琳儿一道离开,还来这里凑什麽热闹。」
    岳灵珊说道:「定静师叔,我们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嵩山派的人啊。倒是那些魔教妖人一部分站在明处,提防着师叔你们突围,一部分藏在暗处,埋伏山下的援兵,戒备十分森严。师叔,魔教妖人诡计多端,你可千万要小心,不要中了他们的奸计啊!」
    定静师太笑道:「岳姑娘不必担心。当年在泰山日观峰五岳剑派大会上,我和锺镇师兄有过一面之缘,魔教那些妖人想要假扮成锺镇师兄骗我,必不可能。」
    话虽是这麽说,但定静师太还是留一个心眼,想了一下,说道:「岳姑娘丶令狐师侄,不如这样,你们和不戒师兄暂且不要现身,待我去见过锺镇师兄,确认了他的身份之后,我们再一同商议对付魔教之事。」
    岳灵珊说道:「全凭师叔做主。」
    定静师太点了点头,不再浪费时间,让那报讯的恒山弟子在前面领路,领着一众恒山弟子,疾步往锺镇所在的位置走去。
    恒山弟子受伤中毒之人很多,她们带来的药物早就已经用完。
    定静师太只想着尽早突围,去给门人弟子们疗伤解毒。
    石破天和岳灵珊远远跟在她们身后只等着定静师太确认了锺镇身份,再现身一起商讨对策。
    不戒和尚则是懒得跟过去,找了个静处,开始打坐吐纳,恢复内力。
    很快,众人就看见了两人口中的钟镇锺师叔。
    五十来岁模样,身材不算高大,头发略有些花白,双鬓角微微上翘,五官柔和,给人一种和蔼可亲的感觉。
    定静师太一见此人,再也抑制不住心中喜悦,双手合十行礼道:「锺师兄。」
    锺镇抱拳还礼,微笑道:「定静师太多年不见,风采依旧。」
    定静师太苦笑道:「锺师兄说笑了,我如今这处境比丧家之犬都好不了多少,哪来的什麽风采依旧。锺师兄,你们这次过来一共带了多少人手?」
    「我带的那些恒山弟子大半都已经受伤中毒,无力再战,定逸师妹也是如此。想要剿灭魔教妖人,怕是要靠锺师兄你们了。
    锺镇说道:「魔教妖人诡计多端,师太一时不慎,中了他们的算计,无需太过自责。我这次带了不少好手过来,我们只要商议好对策,上下夹击定然可以将魔教一网打尽。」
    定静师太心头大喜,正要喊石破天和岳灵珊出来,便听见锺镇说道:「师太,这里人多口杂,我有些话要单独对师太说,我们不如到那边商议一下,免得走漏了风声。」
    定静师太一愣,难道她们恒山弟子当中有魔教奸细不成?
    她心里虽然不信,但还是依言点了点头,与锺镇一同走远了一些。
    锺镇说道:「师太,我五岳剑派结盟之后,同气连枝,原不分彼此。只是近年来大家见面的时候少,好多事情又没联手共为,致令魔教坐大,气焰日甚。」
    定静师太一头雾水,不明白锺镇为什麽要在这紧急的时刻,说些不相关的闲话。
    锺镇继续说道:「左师哥常言:合则势强,分则力弱。我五岳剑派若能合而为一,不仅魔教不是我们敌手,便是少林武当这些享誉已久的名门大派,声势也远远不及咱们了。」
    「左师哥他老人家有个心愿,想把咱们有如一盘散沙般的五岳剑派,归并为一个「五岳派」。那时人多势众,齐心合力,定可成为武林中诸门派之冠。不知师太意下如何?」」
    定静师太长眉一轩,语气也冷了下来:「贫尼在恒山派中乃是闲人,素来不理事。锺师兄所提的大事,该当去跟我掌门师妹说才是。眼前最要紧的,是剿灭魔教,其馀种种,尽可从长计议。」
    锺镇微笑道:「剿灭山下的那些魔教妖人固然紧要,但这不过是疥癣之疾,
    治标不治本。五岳合并才是攸关中原武林气运丶关连我五岳剑派的盛衰的大事。
    只要这大事定下,剿灭山下的那些魔教妖人,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值一提。」
    定静师太听出锺镇趁火打劫的意思,脸色铁青,但想到山上的这些恒山派弟子,还是强压下怒火,说道:「两派合并之事,贫尼可做不得主。就算是我答允了,我掌门师妹不允,也是枉然。」
    锺镇笑道:「只要师太答应就行。自来每一门每一派的掌门,十之八九由本门大弟子执掌。师太论德行丶论武功丶论入门先后,原当执掌——.」
    定静师太再也忍不住了,左掌起,啪的一声,将旁边的树木拍断,厉声道:「你这是想来挑拨离间吗?我师妹出任掌门,本就是我向先师力求,又向定闲师妹竭力劝说而致。定静倘若要做掌门,当年早就做了,还用得着旁人来摆弄?」
    锺镇说道:「我一心为公,绝无半点私心,师太如此想法,就有些不识大体了。」
    定静师太问道:「你休要在这里花言巧语。我只问你,如若我恒山派不同意五岳合并一事,你嵩山派是不是就要对恒山派的事情袖手旁观?」
    锺镇说道:「话不能这麽说。这怎麽叫袖手旁观?我只是—————
    定静师太听不下去了,打断道:「够了。你再说下去,没的污了我的耳朵。」
    锺镇脸色冷了下来,说道:「定静师太可要考虑清楚了。被困在这山上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人,是你们恒山派大半的弟子,师太就要眼睁睁看着她们送命于此吗?」
    定静师太说道:「是生是死都是我恒山派的事情,不劳贵派操心。」
    定静师太和锺镇说话的声音一开始很小,但随着争执越来越大,声音也不自觉得提高了许多。
    尤其是挥掌拍断树木那一下,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
    众恒山弟子站得较远,武功也普遍偏低,听不大清,只看出两人似乎是发生了争执,下意识的就朝着那边靠了过去。
    石破天和岳灵珊离得更近,听得一清二楚。
    五岳合并丶怂定静篡位夺权-·
    锺镇的话听的岳灵珊心惊肉跳,这才明白嵩山派的野心到底有多大。
    岳灵珊突然想起岳不群和宁中则之前曾猜测,华山派有《葵花宝典》的谣言是嵩山派传出来的,脑海中灵光一闪,将所有的事情都串到了一起。
    从江湖上传出华山派有《葵花宝典》的谣言丶到恒山派收到五岳盟主令驰援华山丶再到恒山派中埋伏被逼入绝境丶再到现在嵩山派的人突然现身趁火打劫。
    这里面看不见多少魔教的影子,反倒是嵩山派的身影处处都在!
    这一切难道不是魔教的算计,而是嵩山派五岳合并的阴谋?
    山下的那些魔教妖人也是嵩山派的人假扮的?
    岳灵珊急忙小声说道:「大师兄,你注意着点定静师叔那边的动静,若是那锺镇要对定静师叔动手,我们就一起动手,将他抓住。」
    石破天点了点头。
    两人目光紧紧地望着定静师太,做好了随时出手支援的准备。
    但,锺镇并没有出手,只是微微一笑,拱了拱手,说道:「那就恭祝师太武运昌隆了。」转身施展出轻功,很快就消失不见。
    恒山派已经是瓮中鳖,他们的目标另有其人。
    岳灵珊有些失望。
    锺镇若是真的动手了,不管这是不是嵩山派的阴谋,他们都可以把锺镇当人质,威胁嵩山派出手相助。
    但锺镇直接离开,他们就不好做什麽了。
    五岳同盟尚在,没有任何证据,冒然动手,那就是挑起华山派与嵩山派的直接冲突。
    这种后果,岳灵珊承担不起。
    定静师太目送着锺镇离开,冷厉的神色瞬间消失不见,挺拔的身姿也微微一塌,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疲惫。
    她不知道自己这决定对还是不对,索性就将众恒山弟子召集到了一起,把锺镇对她说的那些话以及自己做的决定,尽数告诉了她们。
    「师父,你做得对,我们就算是死,也不受这些卑鄙小人的威胁!」
    「对,师伯,我们不怕死。」
    「这些人真是太坏了!」
    众恒山弟子皆是义愤填膺,齐声支持。
    岳灵珊见状,当即将自己的猜测讲了出来。
    岳不群将岳灵珊当成是石破天的贤内助来培养,早就将嵩山派狼子野心和他要联合恒山丶衡山丶泰山三派共同对抗嵩山派的打算告诉了岳灵珊。
    岳灵珊很清楚,自己这猜测不管是对是错,都是给嵩山派上眼药的大好机会,自然是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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