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配之独家授权 作者:荷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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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钝了。

    沈雁默默摇头。

    两个人默契地保持了一段语言空白期,无声地贴在一起取暖。

    直到沈雁说出一句话。

    “……今天在医院碰到的那位‘阿姨’……她,其实就是我生母。”

    齐誩蓦地睁开眼,愕然抬起头。沈雁只是苦涩地笑笑:“自从她改嫁后,我已经将近十年没有见过她了。”

    到此,他略顿一下,声音闷闷地更正自己的用词。

    “不,不应该说‘改嫁’……因为她和我生父从来没有做过一天名义上的夫妻,我在被爷爷收养之前,也只是一个户籍不明不白、除了姓氏之外和‘沈家’没有任何实质关系的孩子罢了。”

    齐誩眉心微微一蹙,默不作声拉住他的衣角,把他拉得更近。

    沈雁的双手顺着这个动作把他结实地抱住,抵上他的头,虚弱地缓缓磨蹭几下,把声音里的疼痛尽可能填埋在类似陈述的一种平直语调里:“我出生在一个小镇上,也即是我妈妈的故乡。那里地方很小,人的观念也很守旧,包括她的娘家。她就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不过因为念书比别人多,知道的东西也多一些,很向往小镇外面的世界。”

    “而我爸爸是本地人,在城里长大,家里条件相对来说比较优渥,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我妈妈那个镇上工作了一段时间,于是就这样认识了……后来就,有了我。”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低到无法继续了便中断片刻。

    齐誩从来不催促他,默默抚摩他的后背,给他精神上的安宁——哪怕只有暂时的。

    “我妈妈有我的那时候,她还是未婚,在那个年代那种地方,一旦传出去就将是极大的耻辱,会被人闲言闲语、被人瞧不起一辈子。但是我爸爸他……并不想把我妈妈娶过门,因为他当时已经答应了他领导为他安排的另一门婚事。”

    印象里的男人总是身着深色西装,衬衫笔挺,衣领熨得棱角分明,像用刀削出来的一样。

    男人眼神冷漠,表情刻板,是一个从气质到行为都非常现实的人。

    当年年幼的他被女人藏在身后,从她的长裙后面偷偷打量对方时,对方投过来的目光中似有所思。但是思考的部分永远只有结果,没有过程——只有事情最终会引发的后果,没有这个过程中感情上的伤害。

    男人出身于一个背景良好的省城家庭,而女人来自小县城,始终门不当,户不对。

    男人为公家机关工作,是一个正正当当的公务员,名声和名誉高于一切。

    男人被上级所赏识,婚姻只是为前程铺路的手段,与感情无关。

    男人觉得女人不理解他。

    男人觉得女人不体谅他。

    男人觉得女人做了一件多余的事,孩子正是“那件多余的事”,并且是一件蠢事。

    “我妈妈年轻的时候想法很单纯,她觉得有我存在,他总有一天会回头。”沈雁讲到这里,凄切地轻轻笑了一声出来,“可他没有。”

    抵住齐誩的额头缓缓下移,完全错开之后,无声无息地埋到了锁骨旁边。

    “因为他……根本不想要我。”

    放在“根本”两字上的重音让齐誩听得心底狠狠一揪。

    沈雁断断续续地继续讲述当年的细节。

    大部分细节都已经和它们的年代一样陈旧而模糊,但是真实,改变不了它们压上心口时令人窒息的重量。

    沈雁所说的内容齐誩多多少少都在别的地方听过。

    他是新闻记者,老实说这样的案例对他来说几乎是天天都会接触的,并不新鲜,部分情节走向可以说千篇一律。同行中有许多人可以把这些故事当作法制节目里一沓厚厚的资料,当作印刷出来的一份份白纸黑字,但他不行。

    他知道每一份记录的背后,也许都有一次,甚至很多次无法弥补的伤害——

    “沈雁。沈雁……”

    齐誩时不时会这样叫出他的名字,不断在他回忆的过程中提醒他自己的存在,不让他无助地陷入记忆的泥潭,一个人去苦苦挣扎。

    而沈雁说话的同时也一直抱着他,没有松开过。

    “后来我妈妈和我搬到这座城市,我爸爸还是没有来。”他说,眼神仿佛掺了灰似的黯淡,“妈妈开始染上酗酒的毛病,喝醉了便常常动手摔东西。有时候还会发狂,最严重的一次……几乎把我闷死在被子里。”

    齐誩一惊,整个人从他怀里弹起来。

    沈雁微微苦笑着摇摇头,扶住他的肩膀,木讷地接下去:“那次……我实在太害怕了,逃了出去,结果这件事被邻居知道后差点报警。不过,可能见我只有她一个亲人,而且她当时意识不清醒,最后邻居并没有叫警察来,而是打通了我爸爸的电话。”

    他停顿了一下。

    似乎在那一刻产生了恍惚,陈述句的语气听上去却如同问句,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说出的内容:“那次,我爸爸来了——”

    那次,男人知道自己应该让女人绝望了,而女人也知道自己应该绝望了。

    那次,老人第一次得知儿子的事,以及自己未曾谋面的孙子的事——那是他一生的转折点。

    “我妈妈经过那一次意外,完全崩溃了,带着我回到了县城。后来……她在外公外婆的安排下嫁给了别人,至于我,他们打算把我还给沈家。”他缓缓吸一口气,句子里终于有了一点温暖的成分,“虽然我爸爸没有接手,但是知道了这件事的爷爷他……愿意收留我,抚养我,是我一辈子的恩人。”

    他低下眼,微微笑了。

    “我妈妈让我姓沈,那是因为她爱的男人姓沈,可这不是我保留这个姓氏的理由。对我而言,‘沈’只是‘我爷爷的姓’,而不是‘我爸爸的姓’——我这种想法是不是很可笑?”

    齐誩强忍感伤,匆匆摇头。

    任何人听完他的回忆都不会笑得出来。

    “我曾经一直认为‘顺阳侯’和自己很相似,但是我错了。”忽然,沈雁提到了刚刚那场比赛,喃喃自语似地说,“我们并不一样。他可以为天下社稷放下私怨,我却做不到,我真的……深深恨过我爸爸。”

    沈雁稍稍松开了手,没有让齐誩完全离开自己的怀抱,只是在两人之间空出一点位置,拿出那枚纽扣,端在手心。

    “我虽然,比不上他胸襟宽广,但我有一件他没有的东西。”

    齐誩顺着他的目光向下看,扣子表面一点点微光跳跃,再看仔细些,便看到自己的脸缩成小小一个,倒映在上面。

    他怔了怔,重新抬起头。沈雁已经没有再看扣子,而是静静看着他。

    人在这里,替代品也就失去了吸引力——

    “第一幕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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