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钰又抬眼看向窗外, 淡道:“这?里是郊外的驿馆,等明早我会带你回长安。”
    沈椿简直毛骨悚然,身子不?住地向后缩。
    对付谢钰,求饶或者发火都是没用的, 当务之?急是先想法儿让他把两人之?间拴着的锁链解开。
    沈椿捂着小腹:“我, 我想小解, 十万火急。”她软声恳求:“我人就在这?儿, 也跑不?了, 你能不?能先把锁链打开?”
    她就不?信,谢钰这?种目下无尘的神仙还能看着她解手?
    谢钰垂眸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忽的把她打横抱起, 绕过一侧的屏风。
    沈椿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他就调整了一下姿势, 两臂把着她的两条腿——就是小孩把尿的姿势。
    他手指已?经灵巧地挑开了她的腰带,沈椿快吓疯了,不?要命地挣扎:“你干嘛!”
    她的裤子已?经被?褪下,底下光溜溜的钻入一股凉风,她觉得羞耻无比。
    谢钰将两条腿微微分?开:“你不?是要小解吗?”
    沈椿死死掐着他的手臂, 惊慌失措:“不?要不?要,我不?解了!”
    谢钰长睫垂下:“人有三急,总是憋着容易伤身。”
    沈椿拼命摇头:“我不?急, 我一点都不?急。”
    谢钰低头仔细帮她整理好?衣裤,又抬眸看了她一眼, 眼里淡淡嘲意:“不?是十万火急吗?”
    他分?明是什么?都明白?了,却顺着她的话故意作弄她, 沈椿险些气了个仰倒。
    她气的声音发抖:“夫妻本就是讲究个你情我愿,你这?样锁着我又有什么?意思!”
    她哽咽了下, 竭力镇定下来:“你这?么?跟我一直锁在一起也不?是个事,你又不?是没事干的闲汉,你要去衙署办公,去外地办差,去宫里见皇帝的时候怎么?办?难道也走哪儿都把我拖着?!”
    她越想越觉得有理,心里悄然松了半口气。
    谢钰一眼看出她心中所想,轻声道:“等回到长安之?后,我会带你去别府另居,到时候你只管在府里安心修养,无事不?必外出。”
    他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后脑:“即便你我百年,也是要葬在一处的。”
    沈椿霍得抬起头,愤愤地看着他。
    她之?前以为,谢钰虽然冷淡迂腐,但总归还算是端方?君子,谁知?道他如此偏执!
    她又是害怕又是愤怒:“你是打算关我一辈子了?”
    “本来是不?想的...”谢钰缓缓道:“但方?才你还是没想明白?。”
    她又气又怕,禁不?住呜咽了声,委顿在地上哭个不?住:“我又没做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什么?要这?样待我...”
    听她问到这?个,谢钰面色终于?显出一点冷淡来,他慢慢重复:“从没做对不?起我的事...”
    他一掀眼皮,眼神锋锐:“自你我成婚,我对你称得上一心一意,谢家夫人应有的尊荣我也未少你半分?,你也曾应允过要和我白?首偕老?,但长兄一来,你说变心就变心,二话不?说便扔下了一封和离书要弃我而去,你又置我于?何地?!”
    这?些话谢钰囤在心头许久,只是他素来高傲自持,不?愿说出来让自己像个被?人抛弃的怨夫一般,但被?沈椿这?般诘问,他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口。
    沈椿惊住,下意识地反驳:“谁说我是为了谢无忌才跟你和离的?”
    她觉得自己冤屈极了:“那次在行宫里我被?人下了药,是谢无忌仗义出手救了我,我那时候才认出他是原来那人,你凭什么?说我变心了?!我要同你和离,跟谢无忌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下轮到谢钰怔住了。
    他之?前一直以为,夫妻二人纵然有些龃龉,但总归还称得上恩恩爱爱,他自出生起,便是旁人对他细心周全,这?还是他头一次对人如此上心,他着实想不?通她为何要同自己和离。
    到后来,他以为是她认出了谢无忌,所以狠心想要抛弃他,甚至在被?她抛弃之?后,他屡次想要挽回,她也无动于?衷,他原以
    为问题都出在谢无忌身上,只要彻底打消她的念想,她就会回到他的身边。
    但她现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是在和他和离之?后才认出的谢无忌——从她的语气和表情,谢钰能判定她没有说谎。
    不?是谢无忌,那是因为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谢无忌,他就算强行拆散了二人,沈椿又会回头吗?
    他以为洞悉一切,没想到从根儿上就判断错了。
    他心口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终于?不?复往日从容,微微生出些慌乱来。
    他闭了闭眼,方?才问:“那你是为什么要同我和离?”
    他从头到尾都没把她当成妻子,怎么?好?意思问为什么??
    沈椿气恼至极:“是,你是没有纳妾娶小,你也给了我很多很多好东西,你以为这?对我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对不?对?”
    她眼角发红:“可是咱俩成婚那么?久了,我知?道你喜欢穿素色简便的衣裳,你喜欢匣子里第二格放的白?玉发簪,你喜欢喝冲泡过三遍的绿茶,因为能提神醒脑,你不?爱吃大?荤大?肉,偏好?鲜活的鱼虾...你呢?你知?道我喜甜还是喜酸?平时爱穿什么?样的衣裳爱戴什么?样的首饰?你有留心过半点吗?”
    她擦了擦眼泪:“每回咱们俩闹别扭,你总是晾着我十天半个月不?管,觉得时候到了就派人送些稀罕宝贝来送给我,但你仔细想想,你对待下人不?也是这?样吗?既然这?样,你娶老?婆做什么??!”
    谢钰舌尖似系了千斤坠,异常艰涩地道:“我...”
    沈椿吸了吸鼻子,打断他的话:“是,你给我的那些好?东西我这?辈子也没见过,但对你来说,这?些身外物你既不?在意也不?稀罕,你根本就不?在意我,你心里也从来就没有我,你是世间少有的神仙人物,我高攀不?起,但咱们既然过不?下去,我为什么?不?能跟你和离?”
    和谢钰在一块自然是荣华富贵受用不?尽,但跟他过日子,就好?像被?关在一处华丽冰冷的笼子里,她进不?得退不?得,被?压的几乎喘不?过气儿来——这?富贵当真不?是常人能消受的。
    她抽噎道:“你若是觉得被?我提出和离有损颜面,不?如出具一封休书,就说我粗鄙浅薄,不?配为谢家宗妇,这?样你总满意了吧?!”
    谢钰仿佛迎面被?人重击了一拳,脑中嗡鸣不?断。
    竟然是他,居然是他。
    平生头一次,他思绪混乱,竟是久久不?能言语。
    直到沈椿一脸疲惫地道:“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跟你计较什么?,而是想要问你,你到底能不?能放了我?。”
    谢钰搭在案几上的手指微微收紧。
    就在此时,底下有人高喊:“走水了走水了!”
    一股滚滚浓烟冲入门窗,才熏得二人回过神来。
    他们住的地方?在驿馆二楼,浓烟能够飘入,火势必然不?轻,谢钰立即扶着她起身:“你...”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有两个黑衣刺客破窗而入,举着刀就向谢钰劈砍过来。
    谢钰此时手无寸铁,护着沈椿侧身避过,胳膊上却被?划了一道血痕,鲜血很?快冒了出来。
    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旋身拔出墙上佩剑,先是一把斩开沈椿脚踝上的锁链。
    他横剑挡住了两个刺客,用力把沈椿往门外一推:“走!”
    谢钰肯放她走了?沈椿犹有些不?敢置信,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见他神兵在手,那两个刺客已?经彻底被?他压在了下风,她才矮着身子匆匆跑了出去,为了躲避刺客,她沿着二楼走廊七拐八拐地绕了一圈。
    大?堂里闹哄哄一片,刺客和谢钰的部?曲奋力搏杀,大?堂里许多地方?已?经起火,火势正以极快地速度向二楼蔓延——驿馆乱成了一锅粥,没人顾得上她!
    沈椿在的地方?正是二楼的一个死角,这?里有一处楼梯直通着一楼的小门,也就是说,她只要趁机偷偷跑了,完全不?会有人发现。
    她又是慌乱又是激动,压低身子沿着长廊要逃跑,手臂忽然被?人一把拽住。
    长乐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她身边,一脸恳切地道:“小公爷带着人在清理刺客,底下乱着呢,小公爷特意叮嘱,千万不?要放夫人乱跑。”
    他姿态虽然谦卑,但是抓住沈椿的那只手却怎么?也不?肯松开,就跟铁钳似的,大?有把她强行拖走的架势。
    都到这?时候了,谢钰还不?准备放她走!
    沈椿尝试着挣扎了一下,却怎么?也挣不?脱,长乐正要带着她往下走,二楼一个琉璃灯台摇摇晃晃,猛地向着二人砸了下来。
    电光火石间,她把长乐往前一推,自己身子又往后缩了下,琉璃灯盏‘啪嚓’一声落下,果然谁都没伤着,却正好?将两人给隔开了——她虽然想要跑路,但也不?想伤人,见长乐无恙,她又往后退了几步,两人一东一西地对峙着。
    长乐焦急地唤了声:“夫人!”
    恰在此时,谢钰一手提着滴血的长剑,带着人从走廊的另一侧绕了过来。
    他压着眉间焦急,竭力放缓声音:“昭昭,过来。”
    他慢慢向她靠近,柔声哄她:“这?里太危险了,我先带你离开。”
    沈椿没有挪动脚步。
    “沈椿!”
    一把熟悉的声音从一楼传来。
    谢钰和沈椿都怔了下,不?自觉望向一楼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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