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后,杜铁林重新梳理了振华控股内部的合伙人制度,按照贡献大小、层级高低,做了统一安排,每个人的收入待遇、职级晋升,都同公司事业的成功与否紧密地挂了钩。更为神秘的是,作为原来的自然人股东,杜铁林的名字几乎在振华控股的股东名单里消失了,除非抽丝剥茧一层层地揭下去,才能依稀在一个几经包裹的有限合伙企业里,发现杜铁林的影子。同时,振华控股母公司层面的法人代表,也由杜铁林换成了amy。这一切,都是杜铁林深思熟虑后的安排。
    至于具体经办业务的北京公司和上海公司,从明面的法律框架上,近乎被拆分成了两个不同的公司。在公开资料里,沈天放就是北京公司的老板,法人代表、股东构成里,体现的都是沈天放,而在上海这边,老板就是薛翔鹤。至于他们“昔日”共同的老板杜铁林,名字去哪里了,一般人是绝对找不到的。如此一来,原本就已经很低调的杜铁林,变得更低调了,采访也好,论坛活动也好,杜铁林一概拒绝。在网上搜索杜铁林的照片,几乎没有踪迹,这跟当年林子昂初次见杜铁林时,还能多少从网上查到一些资料介绍相比,又神秘了。
    2013年的4月,一切安排妥当,杜铁林决定去一趟美国。杜铁林带上了林子昂,并让沈天放和他的副手大刘,薛翔鹤和他的副手大张一同前往,总共六人。这次美国之行,主要是去纽约谈事,顺道参观了纽约城里的哥伦比亚大学和纽约大学,同一些华人学生做了交流,希望能找到合适的好苗子到振华控股来工作。
    在纽约的时候,一行六人连轴转,拜访了各种牛鬼蛇神,全程浸润在英语环境中。杜铁林的英语口语尚可,应付一般的日常会话完全没问题,但要是谈得深入的时候,杜铁林就需要林子昂在边上帮忙。林子昂虽说是中文系毕业,好在高中就读的学校主打英语教学,底子打得牢,大学里英语也没荒废。这没有荒废,也主要是因为修依然逼迫着他一起考了托福和gre。所以说,这许多不经意,最后回溯,都是开什么花,结什么果。
    杜铁林的美国朋友全是典型的华尔街做派,把振华控股和杜铁林个人的背景资料摸得清清楚楚,深知杜铁林的能量。几次交流下来,或正常的会见,或私下的宴请,林子昂发现杜铁林这几年真是交了不少美国朋友。而与这帮华尔街朋友的频繁来往中,大家的目标也很明确,就是在彼此迥异的法律金融体系里寻找巨大的商业机会,横竖都是钱从哪里来,钱到哪里去,钱怎么退出这几个永恒话题。
    杜铁林同这些老外交谈的时候,尤其是在饭桌上,聊得更深入,更私密,更透彻之际,经常会从中国古代典籍里寻找灵感。林子昂作为助理兼翻译,因为中文英文两种语言在大脑里不停切换,又碰上杜铁林的“神来之笔”,便经常痛苦走神。好在脑子到底灵活,屡屡都能解围,但也有实在没辙的时候。
    那天,一众人在纽约顶级的牛排馆吃晚餐,刀叉运用中,杜铁林见对面的老外谈起生意,远比自己更残酷,更血腥,便联想到《庄子》里对于“盗亦有道”的阐释。自打自己开了公司,做了生意之后,杜铁林便觉得,拿这“盗亦有道”来形容金融行当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于是,等到对面的老外一通大道理讲完,杜铁林便接着美国朋友的话,直接就开始背诵起《庄子》来:
    夫妄意室中之藏,圣也。入先,勇也。出后,义也。知可否,智也。分均,仁也。五者不备而能成大盗者,天下未之有也。
    杜铁林背诵完毕。林子昂瞬间走神,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翻译。
    一旁的杜铁林大概也是意识到了林子昂的窘境,便接着说:“盗亦有道,核心总结其实就六个字,先入、后出、均分。我的理解就是做我们这个金融行当,就是进得去,出得来,分得平均,这三样东西,少一样都不行。”
    随后,杜铁林转身对林子昂说道:“子昂,前面那段古文你不用翻译,就翻这段。”
    林子昂如释重负,一番翻译,恰到好处。老美听完,顿觉古代中国人的智慧大大的,连声称赞精妙。事后,傲娇如薛翔鹤这般,都主动过来拍着林子昂的肩膀说:“子昂,你这个助理,真心不容易。”
    杜铁林他们在纽约整整待了五天,完事后,沈天放和薛翔鹤各自国内还有工作安排,要带着副手先行回国,剩下杜铁林和林子昂还要再去一趟华盛顿。临分别前,一行六人在纽约吃了顿告别晚餐,特意选了哥大附近的一家网红湘菜馆。因为这次纽约行程收获丰富,杜铁林便心情愉快,自己把自己喝嗨了。见老板已有醉意,众人也就早早收场,回了宾馆。
    林子昂刚回到房间,准备洗漱,就接到沈天放的电话。
    “小林,还没睡吧?五分钟后下楼,哥带你去家club。”沈天放说。“啥club呀?我就不去了吧。”林子昂说。
    “别废话,这是你纽约最后一夜,五分钟后下楼。”沈天放命令道。
    五分钟后,林子昂乖乖地下了楼,沈天放直接拽着他出了酒店大门,上了一辆“大黄”出租车。
    “沈总,我们到底去什么club呀?”林子昂问。沈天放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大黄”载着这两个中国人,穿梭在曼哈顿的街头,不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小小的一个门面,就一扇铁门,进去之后经过一个狭长通道,里面音乐声渐起。林子昂睁大了眼睛,乖乖,原来是一个脱衣舞club。不用过多虚伪的掩饰,那一刻,林子昂的真实感受就是新奇,随后便是兴奋,再紧接着,就是不知道该怎么“玩”,感觉自己就是个土老冒。
    好在沈天放是行家里手,由他带着林子昂出来耍,其实根本就不用林子昂瞎操心。此时,沈天放已经点好了两支啤酒,又塞了一沓零钱美金给林子昂,主要是一块和五块面额的。
    沈天放说:“小林,我们就玩一个小时,然后回去睡觉。速战速决。”
    音乐声暂时轻了下来,刚才还在舞台中央劲舞的金发白人美女已经从台上走了下来,依次走到各桌客人面前,客人便把桌上准备好的零钱递给金发美女,一般也就一块美金,碰上偶尔有人塞了张五块的,美女便又贴着客人的脸,挑逗戏弄一番。此时,金发美女已经走到林子昂他们隔壁一桌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白人老头,似乎是这里的常客了,和金发美女顺带哈哈了几句。走到林子昂这里,林子昂就学着沈天放的样,依样画葫芦。
    “小林,放开点,这里没人认识你。都是合法的。只要你别对人家动手动脚就行了。”沈天放说,“来,纽约最后一夜,我们喝一杯。”
    此时音乐声又起,一位肤色健美的巴西美女上台表演,煞是诱人。林子昂知道沈天放根本就不把这种事情当回事,所以自己也不需要太矜持,反正自己又是单身,又是身处异国,何必装模作样呢?便喝着啤酒,和沈天放有说有笑着。等到一曲结束,巴西美女准备下台之际,沈天放将服务生招呼过来,耳语了几句,对方示意明白。
    “小林,一会儿我和你都上二楼单间,就玩二十分钟。放开玩,你英语好,你跟人家直接勾兑吧。”此时正好巴西美女走过来,直接挽了沈天放的手臂去了二楼。
    林子昂正犹豫中,服务生和他一番沟通,他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不一会儿也上了二楼。前前后后,差不多半小时,就像沈天放说的那样,反正也没人认识你,反正也是合法的。二十五岁的小伙子,血气方刚,也需要释放天性。尽兴之后,林子昂扶着楼梯从二楼往下走,只见一楼的中央舞台,正在全裸真空上阵。那一刻,林子昂觉得,纽约真的蛮好的。
    此时,沈天放也已经回到座位上,正喝着酒,和台上的舞娘互动着。见林子昂回来了,便说:“怎么样,小林?我叫你出来,没错吧?”
    “是挺好玩的。”林子昂说。
    沈天放见林子昂神情放松了,便从包里取出一个表盒,放到桌上。借着闪烁的灯光一看,原来是一块劳力士的绿水鬼。
    “小林,这块绿水鬼,是我专门在纽约买的,送给你。”沈天放边说,边将手表递给林子昂。
    “沈总,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拿着吧,小东西而已。你在老板身边,不能太炫耀,他不喜欢。但也不能太寒碜,老板会觉得你不懂事。”
    “谢谢沈总点拨,但这个确实不能收啊。”林子昂继续推辞着。
    “小林,别推了。你不收,就是不相信我。你收了,我才能相信你。这道理,你懂吧?”沈天放说道,“还有,我是把你当小兄弟看的,好好干,兴许哪天,你会比我们干得都出色。”
    林子昂听完沈天放这番话,再不收下的话,就是给脸不要脸了,便向沈天放道谢,将手表收了下来。沈天放很是开心,要林子昂把手上的浪琴表摘下,直接帮他把绿水鬼戴上。在club时而昏暗时而闪烁的灯光下,绿水鬼倒是闪着特别的幽光。
    第二天一早,林子昂跟随杜铁林前往华盛顿。这是林子昂第一次来美国,一切听从指令,但跟着老板去美国首都看看白宫长啥样,林子昂很是期待。在路上,杜铁林说自己1997年第一次出国,就是因公出访去的美国华盛顿,因而如今每次去,都有故地重游的感觉。
    “我那会儿跟你差不多,小年轻一个,生平第一次来美国,内心很激动。但因公出访,凡事都跟着大部队,不便私人走动。”杜铁林说,“那时候参观了林肯纪念堂,还在白宫附近兜兜转转,顺便也看了华盛顿不少的博物馆。但论中意程度,还是最喜欢城里的乔治敦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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