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郎洗漱收拾完毕,进屋帮儿子熄灯,在床前俯身瞅了一眼,小娃长长的睫毛儿上还挂着眼泪儿呢,可给委屈着了,养不教,父之过,那几个熊娃当真缺教养。
    给擦擦眼泪儿,周二郎熄灭了烛灯,轻手轻脚退了出来。
    正值盛夏,天儿热,云娘一边帮丈夫轻摇着扇子,一边同他说起娃子今天一上午自个儿在书房练字的事儿,忍不住感慨了句,“人家都恐娃子不懂事儿,我们钰哥儿这般懂事,倒叫人心里不忍,恨不能让他顽劣一些才好。”
    周二郎道:“我们钰哥儿聪慧,小小年纪心里想的事情多,以后你我夫妻之间的事,莫要当着他说,娃会担心。”
    朱云娘忍不住脸色微红。
    周二郎伸手揽她入怀,长指轻轻挑起她下巴,迫使她抬头看他,“觉得配不上我,嗯?”
    朱云娘轻轻点头。
    周二郎轻笑了声,“但还想要独占夫君,是么?”
    朱云娘不说话了。
    周二郎长指安抚般捋了捋她的长发,“夫君再和你说最后一遍,有你和钰哥儿足以,莫要成日里想些有的没的。”
    朱云娘将头埋在他颈窝里轻轻“嗯”了一声,夫君身上的味道可真好闻,呼出来的气息亦清新得很,夫君的身体很滑微凉,挨着真得很舒服,夫君他身高体长,被他拥在怀里格外安心,好像什么都不用怕了。
    周二郎感觉到娘子的小手大胆地环上了他的腰侧……
    结束时,周二郎汗湿的墨发狼狈地浸贴在脸侧,眼尾烫热绯红,泌出生理性的水光,肌肉紧绷的瞬间,他狠声道——娘子如此贪心,叫二郎累死算了!
    朱云娘亦出了一身的汗,她忍不住想:夫君好生厉害,他是全大干朝最会最厉害的男人吧。
    事毕,筋疲力尽的周二郎去浴室清洗,人泡在浴桶里,忍不住抬手抚额。
    还纳妾?
    他是嫌命活得太长了么。
    是宝贝不乖,还是娘子不好,他怎么就那么闲得慌,伺候云娘一个还不够,非要吃饱了撑的上杆子给自己找点儿硬活儿干?
    那些个妻妾成群的,女人们表面上“夫君好厉害”背地里指不定怎么骂没用的东西呢。
    周二郎从浴室里出来,先去儿子房间瞅了一眼,钰哥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子翻过去了,压着半边小脸儿睡呢,小鼻子都给压瘪了,嘴巴也被压的变了形,微微张着呼吸。
    周二郎上床给翻了个身,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儿子唠叨,“小倔脾气非要自己睡,自己睡又不老实,现在是不要跟爹睡,再过两年抱都不让抱了,等翅膀再硬点儿是不是巴不得离爹远点儿,嗯?”
    钰哥儿长长的睫毛扇动两下,睁开了眼睛,周二郎以为自己把儿子吵醒了,没想到人家只是眼皮睁了睁,继续接着睡。
    把周二郎笑得不行,陪儿子躺了一会儿,这才端着灯转身出去。
    次日,周二郎上衙,朱云娘将他送到了大门口,儿子交代的,说若他早上起不来,娘就要代替他送爹去上衙。
    周二郎上车前对云娘道:“银子你知道在哪,和大姐带上兰姐儿一块儿去买些首饰珠花,莫要心疼银钱,挑自己喜欢的买。”
    “夫君,云娘的首饰已经不少了。”
    “嗯,多买几件换着戴。”
    云娘看着夫君的马车走远,心里美滋滋的,定是她昨日表现得很好。
    周二郎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琢磨着昨日初入翰林,姜茂林同他说的那番话。
    当初乡试时,姜茂林坚持点他做解元,当真只是惜才么?怕是为他自己铺路才是重要动机。
    如今两个人算是有了师生名义,姜茂林在翰林院干了这么多年没有出头,甚至连上书房、南书房行走的机会都没混上,可以说是官职做到头儿了,上升无望。
    他若不甘心就此混吃等死,自己就是他目前能抓住的最好机会,自己若能有朝一日入内阁,姜茂林也跟着受益。
    有共同的利益,且对方目前除了他没有更好的选择,这就好说了,都是明白人,有些话不必挑得太明,之前鹿鸣宴上对方就已经递出诚意了,昨日又有意无意对他说起如今朝堂上的一些事,基本上两人算是心照不宣了。
    姜茂林也是个老狐狸,并未一上来就对他下本钱,那些提点似有若无,藏得很深,考验他读书人的悟性呢。
    姜茂林的意思是想让他趁着六元及第,皇帝对他的印象正好,趁机多表现。
    只不过姜茂林着急,他却不能急,过完年不过才二十三岁,急什么,欲成事者,先明其局,对朝堂、对局势人事两眼一抹黑,就算入了皇帝的青眼又如何,最终还要落实到能为皇帝办实事儿上来。
    六元及第,他恨不得这光环早点儿淡下去才好,调子起得如此之高,后面还怎么往上拔,事情办得好不好,一半儿在事儿,一半在期待值,他可不想让皇帝对他太过高看,当然低看也不行。
    先前皇帝对他多番赏赐,显然是入了眼的,入了皇帝的眼也意味着成了他人的眼中钉,与姜茂林建议的相反,他这会儿不但不能进,反而要退。
    退下来,退到没人注意他的地方,慢慢看,慢慢学,慢慢想,慢慢等,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将军府。
    贺景胜一大早起来,非要嚷着要他娘卢氏带他去端王府玩儿,说是想吃端王府厨子做的点心,谁都知道端王府最出名的有三样东西,医官,厨子,女人。
    卢氏与端王妃是表姐妹关系,关系还说得过去,倒是有些日子没去探望过,就应了儿子。
    说起来这表妹也是个倒霉的,嫁给谁不好,偏偏要嫁给端王这么个风流王爷,生生把自个儿活成了个摆设,空有荣华富贵,夫妻间的情分寡淡到像那白开水,随手一泼,扔了也不可惜。
    还真不如自家这个,官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长相亦是,但夫妻间互相敬重,夫君一个月有大半个月的时间都宿在正房不说,几个妾室该由谁伺候也均由她做主安排,等于是直接灭了妾室争宠的心思,能做到如此的男子,整个安京城怕也是难找出几个,叫她在夫人圈儿里赚足了脸面。
    端王府,早上起来,端王妃半跪在地上服侍端王穿靴,端王低头瞅了她一眼,道:“你不必事事亲为,这些事叫丫鬟来做即可。”
    端王妃:“王爷难得宿在臣妾这里,臣妾想多服侍王爷一些。”
    端王焉能听不出她话里的委屈抱怨,轻笑了声,靴尖儿轻佻地勾起王妃的下巴,又从她下巴一路滑行到她的心口,停住,“本王想剖开你这里瞧一瞧,你对本王有几分真心。”
    当着下人的面儿,端王的举动实在是一点儿脸面都没给王妃留,端王妃的脸色红白交错,难堪至极。
    端王漫不经心地收回了脚,站起身来,将端王妃扶起来道:“瞧你吓得,还当真了不成,本王在诏狱里见惯了血腥,可不想回到王府还不清净,起来陪本王用膳吧。”
    端王妃强自镇定,“是,王爷。”
    她知道王爷这是在敲打她呢,都说端王爷风流倜傥怜香惜玉,只有她这个枕边人清楚他有多自私、冷漠、薄情。
    那些侧妃侍妾怀不上孩子是她给喂了避子汤不假,可没有端王的纵容,她敢吗?
    她本以为自己是正妃,有资格生下他的孩子,谁知道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端王给她的哪是什么养生丸,根本就是避子丸。
    王爷没有爬上那个位置之前,不可能允许任何子嗣生出来影响他的大计,正是因为喘症,体弱,没有子嗣,皇帝才可能对他用的放心。
    王府里环肥燕瘦各式各样的女人,制作出的各种小玩意儿,看似荒淫无度,这一切不过是给皇帝看的幌子而已。
    端王,既不风流亦不多情,有喘症不假,可他绝对不弱,王府一等侍卫不敌他十个回合。
    端王不爱任何人,他只爱权势。
    王府的早膳很精致,麻鸡菌汤热锅、螺蛳包、青水海兽碗菜、清蒸鹿尾、桂花白糕、八宝粥、还有小碟的酱菜。
    食不言寝不语,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偶尔碗筷相碰的声音,一桌子菜,端王亦不过随便夹了几筷子,喝了小半碗儿粥便擦了下嘴,站起身来出了门儿。
    端王换过衣服,出门儿正要抬腿上轿,贺景胜母子的轿子停在了王府大门口,母子俩下了轿忙上前见礼。
    端王瞅见贺景胜,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本王好些日子没见胜哥儿了。”
    贺景胜上前,“端王殿下,许久不见,胜哥儿好想你。”
    端王拧了他脸蛋儿一把,“小嘴儿倒是甜,我看是想本王的厨子了吧。”
    贺景胜:“王爷,胜哥儿想向您借样东西。”
    “胜哥儿,不得无礼。”卢氏慌忙拽过儿子,冲端王赔礼,“小娃子不懂事,王爷莫怪。”
    “不妨事。”端王摆摆手,对胜哥儿道:“你想跟本王借什么,说来听听。”
    贺景胜看了他娘一眼,不愿意当着他娘的面儿说,若是当着他娘的面儿说了,他娘不会责怪是他害钰哥儿犯了病,反而会迁怒钰哥儿麻烦。
    端王好笑,侧身看了卢氏一眼,卢氏瞪了儿子一眼,只得退到一边。
    贺景胜这才开口:“王爷,胜哥儿有个亲如兄弟的好朋友,他得的病与王爷一模一样,胜哥儿想借您的贴身医官一用。”
    端王睨了他一眼,“你倒是真敢开口,那家的小子?本王怎么没听过谁家有这么个小倒霉蛋儿。”
    贺景胜:“他是新科状元的独子,叫周锦钰,长得比他爹还要好看,还很可爱,王爷见了一定会和胜哥儿一样喜欢他。”
    周凤青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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