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温柔可人是斩获直男的凶器,但它却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坏处,即:男人对于来自温柔惯的女人的任何歇斯底里都不会担心,哪怕是怒吼都听起来像助兴的呻吟,男人不担心所以不恐惧,不恐惧所以也丝毫不会在意。
    何知南看着孙涵涵如遭灭顶之灾的神情,一路不敢多说话。安安静静陪她到了家,又表示如果孙涵涵需要,可以一起喝闷酒。
    女生之间的友谊精髓在于有难同当。何知南本正遭遇着情感创伤,此时见了孙涵涵这般,霎时心中好受多了。因此真心实意想要陪着她舒缓情绪。
    没想到孙涵涵在车上闭目养神了半天,这会儿到了家睁开眼,竟然恢复了神采奕奕,利利索索脱鞋、放包、脱大衣,举手投足间有了几分杀伐决断的狠厉。她对何知南一笑:“没事你回家吧,先整顿整顿,我们周末再约酒。”
    何知南看着这笑,忽然想起小时候读《飘》,最后的郝思嘉面对离去的白瑞德,挂着差不多的表情,自我安慰想着没关系啊,我可以再次把他搞到手,毕竟tomorrowisanotherday.
    她估摸着孙涵涵这是下了某种大的决心,但这决心是什么,是了结周斌还是搞定andy,又或者二者皆而有之,何知南不太确定。但向来,不能把你打败的,只会让你更加坚强。何知南与孙涵涵做了这么久的朋友,正在于她们俩人骨子里的共同点:在男人的问题上,绝不会让自己吃亏。
    孙涵涵等何知南一走,就忙了起来,她下了决断:周斌必须要断干净,首先决心要表清晰。她先折了刚刚脱下的maxmara大衣——宝贝你真的很好,但妈妈不能要你了。接着包包、耳环、丝巾、行李箱……逐一从卧室里面拿出,码整齐,全部装整完毕,齐齐整整收了两大箱子。
    一番辛苦,算是多少舒缓了情绪。孙涵涵看着这堆价值不菲的细软,脑中莫名其妙想起《海上花》里头牌黄翠凤非要赎身,最后请了账房先生,开箱一件一件将罗裙、耳环、褂子与老鸨清点的样子——她也想自嘲几声:这些礼物哪里无辜?若想从周斌那里全身而退,得要有尽数退还的决心。毕竟这些东西在周斌眼里,也不过她卖身的价钱罢了。
    她若还舍不得礼物不放,轻贱了自己不说,周斌也将认定她感情廉价,反而对她更添了亵玩的恶意。
    收拾完毕了之后她果断叫了闪送,本想立即送到周斌办公室,结果想起在机场时周斌对自己的嘲弄,孙涵涵忽得心中一转,打算使个坏:特地将送达时间定在了工作日上班之际,彼时周斌律所里人来人往的时候,闪送员推着两个粉色大箱子,一看就是女人物什,站在前台说要送给周斌。引起律所行政小妹兴奋地一阵交口八卦。
    周斌收到两个箱子时,秘书站在一旁使劲憋着笑,本想好奇问一声老板哪里的桃花债,在看到周斌变幻莫测的复杂表情时果断忍住。这边孙涵涵的短信也如约而至:“送的礼物已经返还,分手快乐!请日后不要打扰我的生活。再见!”
    信息发出之后,孙涵涵坐在办公室工位上一身轻松。觉得自己有理有节处理了一次错误的感情。还顺带小小戏耍了老男人一番。这边她想着,再过一阵,等andy消了气,再去找他好好聊聊。
    倘若聊不通,那大不了就将他撩通。毕竟女人解决问题,不能光靠原则和逻辑。
    没想到等到下班回家后,楼下停了一辆熟悉的车,车旁站着一个熟悉的人。一手插着口袋,霸着小区垃圾桶吸烟,孙涵涵来不及躲避,那人先见了她,灭了烟,拿出车钥匙一摁——后备箱款款打开,里面两个粉色的箱子。
    孙涵涵目瞪口呆。
    周斌半笑不笑,伸两个指头勾了勾,示意孙涵涵过来,皱着眉头警告她:“无聊的游戏。我不喜欢。”
    “这不是游戏,我是认真的!”孙涵涵觉得无力,周斌看她的眼神,仿佛她目眦欲裂的样子都像在撒娇。都说温柔可人是斩获直男的凶器,但它却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坏处,即:男人对于来自温柔惯的女人的任何歇斯底里都不会担心,哪怕是怒吼都听起来像助兴的呻吟,不担心所以不恐惧,所以也丝毫不会在意。
    此刻周斌仍旧是用一副你别闹的样子看着孙涵涵,“认真和我分手?为什么?!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如果这些不够,我再给你买!涵涵,甚至以后你替我生个孩子,我会给他留一大笔钱!曾诚现在的试管一直失败,你可以做我唯一孩子的母亲!等到哪天你怀了孕,我可以顺理成章提出离婚…到时候,你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涵涵,我保证,等你一怀了孕,我就带你回老家,见我爸妈,好不好?再等等我…”周斌的声音渐低,言辞越发恳切,算是掏心窝子说出了自己对她全部的打算——
    做个年轻好看的生养工具,传宗接代,保你此生衣食无忧。
    孙涵涵却越听越恶心,泪水似受不了屈辱般夺眶而出,她狠狠将他推远,绝望地打断他:“够了!!这些不是我要的!!请你立刻离开!!
    周斌一愣,察觉到孙涵涵似乎是真的想离开自己,诧异问:“那你要什么?”
    因为刚刚不小心剖明了心意却被干脆拒绝而有些不甘,周斌想了想又忍不住掀起了半边嘴角,决定率先攻击孙涵涵,换上鄙夷的神色,又加了一嘴:“我就纳闷了,你这种做三儿的女人,你要什么?”
    孙涵涵没想到“三儿”这样的词会从周斌口中以这样的语气说出来,她睁大了模糊的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嘴唇也在颤抖,半晌才开口:“…三儿…对……对!我贱,我做三儿!全世界都可以这么骂我,可唯独你不可以!这个称号是你给我的,对,连你也看不起我了!是,不仅你,现在连我也唾弃我自己!算我曾经彻底瞎了眼了,我不要这份感情了!”她低头狠狠指着小区门口,带着哭腔大吼:“周斌你给我滚!!”
    周斌见自己说了重话,有些愧疚,赶紧上前拉了孙涵涵安慰:“我错了我错了,涵涵!宝贝!别生气,你为了我受了这么多委屈我知道。我该打该打,再给你买礼物好不好?不生气了好不好?”
    怀里的孙涵涵柔弱地像一株草,像是断了爪子的猫咪,向来散发的只有温顺的气息。可这一会,孙涵涵果决推开了周斌,声音冷锐又果决:“不,你还是不明白。周斌,我恶心你,恶心我们过去的一切,我要的是一份见光的感情。这个你给不了我。”
    周斌一僵,不太年轻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面前的人此刻无比陌生,记忆中挂着柔顺的微笑此刻机械又冰冷地一张一合,发出比机械更加冷酷的声音:“除了礼物,你还能给我什么呢?周斌,我不爱你了,我爱上别的人了,比你年轻、比你帅气、比你真诚,这些东西,是用钱买不到的。如果你还要一点点脸,麻烦不要缠着我。”
    “那个……andy…??你爱他??”周斌皱着眉头,依旧不愿接受现实般囔囔自语。“不……不会的……他……他……”
    “嗯。”孙涵涵不犹豫点头。她想分手就应该干脆利落撂下狠话,让别人知道自己彻底没有希望,才会选择放弃。
    而周斌此刻低着头,像是受了重大打击,小区的灯照着他的脖子与半边脸,被岁月而模糊了的轮廓不再棱角分明,处处彰显着无助的气息——他是一个不年轻的人了,他只有钱,之所以习惯用身外之物武装自己,还不是明知道肉身已经虚弱?金钱与地位在他的外表建立起了厚厚的盔甲,而一句——他比你年轻,就可以轻而易举命中罩门,在爱情上,让他所有的自尊变得不堪一击。
    孙涵涵有点为自己的残忍愧疚。但言尽于此,她对周斌点点头,转身就走。没想到刚迈了步子,就被人大力一拽,死死撞进一个人怀里,孙涵涵正要挣扎,就见那人接着直挺挺半跪在地上,整个手臂与上半身紧紧贴着她的腿。
    这人是疯了吗?!!
    周斌的这个举动将她吓到,她回过神来赶紧用手推他,一边急叫:“你干什么你疯了吗你快起来”,一边四处张望小区是否有别人看见。而周斌却纹丝不动,只是紧紧抱着孙涵涵,竟也带了哽咽的哭腔叫:“涵涵,涵涵,不要走,我不能没有你,我不能没有你……”
    在孙涵涵眼里,周斌一向是老持自重的成功男士,没想到遭遇了后打击竟这般脆弱:他竟然跪下挽回自己?是因为……孙涵涵霎时心里纷乱,是因为他将自己看得比他的尊严还重要!?一瞬间的心软,推着的手也渐渐无力,一个念头浮上心来——他,其实是真心爱自己的吧?
    “你……你没必要这样……”孙涵涵无奈。
    周斌觉察出了孙涵涵话里的松动,慢慢站了起来,却还是紧紧搂着孙涵涵,像抱住救命稻草一般不愿松手,嘴边囔囔念的还是:“涵涵,你不要离开我,不要,我不能没有你……”此刻的周斌,无助地像是个孩子。
    “我们……我们真的已经不可能了…”孙涵涵无力,轻轻拍了拍周斌,试着安慰他接受现实。
    “涵涵,不要这么快好不好?给我多一点点机会。”他轻轻在她耳边提议,“既然你要终止,我不反对。但就像这段感情开始那样,也像当初那样结束,给我最后一个美好回忆,好吗?”
    “什么意思?”
    “当初我们一起去希腊旅行。结束的时候,我们也一起去一个地方好不好?”周斌看着她的眼睛恳求,“最后一次。如果现在分开,我们必定彼此怨恨,一起去一个地方,我们好聚好散,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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