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太太处出来, 宋景辰被自家爹拉进书房
    宋三郎的书房就俩字儿——务实,非必要的一律摒弃,书案上除了必要的笔墨纸砚 ,其他一概都是占地方的玩意儿, 精简得不能再精简。
    三郎招呼儿子在对面罗汉塌坐下, 宋景辰道:“就知道您有话说。”
    宋三郎瞥:“你知道得挺多, 那你说说爹有何话说?”
    宋景辰:“恩多成怨, 爱多成仇呗。爹只是说笑间表达了下不满,便弄得全家人尬尴,一家子欢欢喜喜的气氛就这般被爹破坏掉。
    您做错了什么吗?您什么也没做错。”
    宋三郎:“爹没有错, 那便是你祖母他们的错了?”
    宋景辰道:“也不能这么说,就比如爹您一直疼爱我, 若那日突然收回您的疼爱,我也会受不了。”
    宋三郎挑了挑眉,笑道:“岂止是受不了,甚至再极端一些, 你还会怨你爹。”
    宋景辰瘪了瘪嘴巴:“我哪敢, 我不怨您, 我只会恨你,给不起别给, 半路收回去,您道德吗?
    所以爹您千万得长命百岁, 别让儿子恨您。”
    宋三郎被儿子逗笑。
    宋景辰道:“爹, 儿子是您自己惯出来的毛病,祖母伯伯们的毛病又何尝不是, 这样说来,爹也非一点过错没有。
    所以, 爹没有错,祖母伯伯们方才的反应也没有错,可若因为爹表达了不满,祖母伯伯们从此便对爹心生不满,那便是他们的不该了。”
    宋三郎道:“你既是想得如此明白,又为何总喜欢各种为你的哥哥们着想,甚至是牺牲自己的利益。”
    宋景辰:“因为值得啊,爹若不爱自己的家人会这般帮补家里吗?您若真的讨厌大伯二伯,您会如此吗?
    以爹的性子,您不想做的事情除了儿子以外,谁还有本事逼迫您?
    您今日那些话不是因为您自己心生不满,您手指头缝里的东西就够补贴家里了,你根本就不在乎那点东西。
    您是借题发挥,既敲打二伯,也敲打我呢。”
    宋三郎:“……”
    宋三郎拍了拍儿子肩膀,“不,辰哥儿你并不明白。”
    “你若明白你就不会分不清你与他人间的界限,你祖母寿宴那日,你故意回避景睿,不叫人拿你们兄弟的相貌做对比,你觉得你是在帮你二哥么?”
    “并不是,你是在害他。”
    “若你们兄弟站在一处,对方仍能看见你二哥的可取之处,那才是你二哥真正的良配。
    反之,若对方只是看重样貌的肤浅之辈,那么成亲之后,叫她见到如你这般样貌之人,你猜她会作何感想?
    她若对你暗生倾慕,你能控制得了人家么?
    若不能,那才叫热闹了。
    退一万步,你需知你二哥并非你二伯那般性子,他绝不会想要这样的“让”与“施舍”。
    换做是你自己,你想要一个见过千山唯你是青山之人,还是想要一个因为没见识才会视你做青山之人?”
    宋景辰的小脸儿不大好看。
    宋三郎又道:“还有你出银子修京城水道之事。
    银子爹不在乎,左右咱家的家产到最后都是你一人的,只要爹还能挣,由着你造。
    可你爹不是纯粹的商人,辰哥儿要坑爹也不用这般上杆子。
    若非爹对皇帝有用,你真以为只要查明爹未曾贪腐,爹就没事了?
    还是你以为宋家的生意做这么大,全是靠着你的那些奇思妙想?
    信不信若非爹在这儿镇着,你早都被人吃得骨头不剩,便如你那香水,若非宋家势大,你当人家真会与你合作?
    哦,对了,我儿挺能耐,敢与皇帝做生意,让皇帝给你做后台。
    出生牛犊不怕虎,上来就是与虎谋皮,景辰,你可真是爹的好大儿。”
    宋三郎咣咣一顿输出,快把宋景辰说哭了,他一举三得的得意之作,对得起皇帝,对得起京城万民,对得起二哥,唯独对不起自己亲爹。
    天啊,传说中的坑爹儿子竟然是他宋景辰自己!!!
    宋三郎:“我儿需知好意不一定带来好结果,万勿过度介入他人因果,你得分得清什么忙该帮,什么忙不该帮。”
    言毕,宋三郎起身拍了拍儿子肩膀:“好了,人不轻狂枉少年,不做几件蠢事如何敢言年少过?
    只要我儿肯总结教训,肯接受他人意见,肯对自身反思,我儿便是天下无双。”
    宋景辰委屈地抬起头来,“可见鬼的天下无双去吧。”
    宋三郎哈哈大笑,“行了,自己洗把脸下去吧。”
    “我哪儿都不去,没脸见人,跟您这儿闭门思过。”
    ……
    上午辰时刚过,韩府的人便到了,是韩夫人亲自上门过来说明情况,明里暗里同宋府表明态度——实在是情况特殊,不得不早做打算。
    宋二郎一听这消息就懵了,什么意思?这岂不是要从皇帝嘴里夺食?那睿哥儿以后还能有好果子吃?
    不要说睿哥儿受牵连,便是整个宋家也要受牵连呀!
    韩夫人瞧见宋二郎神色面露不喜,若是往日对方是这种没有担当的态度,她扭头便走!
    只是如今她不想女儿入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韩夫人强颜欢笑朝老太太道:
    “陛下选秀女入宫,只会选适龄且未曾订亲之人,断不会强人所难,且老太太寿宴那日,众人都瞧得清楚咱们俩家的意思,便是真到了太后、陛下那里也断不能说咱们是为了躲避入宫才着急定亲。”
    老太太虽然心下有些忐忑做难,到底是经历的事多,不可能如宋二郎一般写在脸上。
    老太太笑道:“幼琳这孩子是顶顶好的,我老太太自是想要高攀,只是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以后过日子的却是小俩口。
    便是再仓促也是还要问一下小的是个什么想法,夫人且稍等片刻,我叫他们唤我那孙儿过来。”
    韩夫人一听这话心里就是一凉,你那孙儿能有什么意见,最终还不是看你们叫他如何说。
    可老太太这般说了,她也无法,只得勉强笑笑,此事确实牵扯到了皇帝,人家有顾虑也是人之常情。
    老太太打了个眼色,令宋二郎去叫景睿过来。
    宋二郎又不傻,他没有去找宋景睿,这种大事景睿能拿什么主意,匆匆跑三郎院里来。
    宋三郎书房中,三郎处理公务,宋景辰临摹字帖,他心情糟糕之时便喜欢写上一写,那些不高兴不知不觉便在笔走龙蛇间消散了。
    书房之中一片岁月静好,宋二郎气喘吁吁闯进来,“三郎,快,你快给哥拿个主意,那韩家跑上门来提亲了!”
    宋三郎抬眼看他,笑道:“二哥,这是喜事呀,你不一直都中意韩家丫头,如今得偿所愿不是正好。”
    “哎哟喂,好什么好,那韩家是为躲避选秀女才如此着急找上门的,睿哥儿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同皇帝争女人呀,娘让我来找你,看看怎么把人给回绝了。”
    宋三郎瞅他:“二哥,把人给回绝是你的意思吧,娘若要有此意思,当场就回绝人家了,何必还要绕我这里一圈。
    二哥想让我做这坏人就直说,别打着娘的旗号浑说。”
    宋二郎被三郎拆穿心思,老脸一红,但人家从小就脸皮厚,当初没考上秀才却能混到工部下面混个闲职,也正是靠着脸皮厚会来事儿。
    反正是自家兄弟,丢人也丢不到外边儿去,宋二郎嬉皮笑脸道:“三弟,你得帮哥哥拿个主意,睿哥儿是你亲侄儿,你不能不操心,你是咱家顶梁柱,大事儿哥得听你的。”
    好家伙,宋景睿成了宋三郎的责任,不光宋景睿是宋三郎的责任,他宋二郎也是宋三郎的责任。
    宋三郎揉了揉眉心。
    他有时候真挺佩服宋二郎的,人家活得忒自我。人能从来不委屈自己,也是一种本事,一般人学不来。
    不过,就如宋二郎所说,这事他不能不管,背后牵扯的东西多着呢,绝非表面联姻这般简单。
    宋三郎道:“你把睿哥儿叫过来,我有话问他。”
    宋二郎:“辰哥儿,快,把你二哥叫过来,你二伯刚才跑一身汗。”
    不等宋景辰开口,宋三郎扫了宋二郎一眼:“宋二郎,我都没舍得使唤我儿,你使唤得倒顺手。”
    宋二郎冲外面嚷:“来人!”
    宋景辰:“……”
    廊下宋三郎的随从闻声进来,宋三郎朝他摆摆手,“去,唤二少爷过来。”
    很快,宋景睿被领过来,宋三郎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睿哥儿,现下韩府的人上门来提亲,你可中意那韩家姑娘,可否愿与韩家订亲?”
    宋景睿听倒说韩家人来上门提亲,有一瞬间的怔愣,怎么会如此突然?
    宋景睿有些不确定道:“三叔,您是说,韩家……主动来上门提亲?”
    宋三郎点点头。
    宋景睿有一瞬间的迷茫。
    他亦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喜欢韩家姑娘,那日匆匆一瞥,他什么都没看清,只是因为父亲在他耳边唠叨过多次,所以那日不由自主多留意了一下,其实只来得及看见一道背影。
    他真的无法通过一个背影就确定对一个人是否喜欢,但他知道家里人都希望他娶韩家姑娘。
    韩姑娘也是京城里顶顶好的姑娘,他应该知足的,他没有什么不知足的,是他高攀人家的,他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不及他多想,宋三郎又将韩家急于成亲的原因说与他听。
    宋景睿脑子是懵的,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喜欢韩家姑娘,可想到因为他的决定就会毁了一个好姑娘的一生,他又于心不忍,且此事是自家先表明了意思在先,人家才会上门来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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