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了祸想要撒谎掩盖, 这几乎是所有小孩下意识的反应。
    小孩因为弱小,他比大人更懂得趋利避害。
    担当这东西不是一生下来就能有的。
    小孩用撒谎来掩饰错误,说明他不懂得如何正确面对自己的错误行为,而这正是他需要学习的东西。
    是以——
    孩子犯错不可怕, 可怕的是父母不懂得如何正确看待孩子的错误, 不懂得帮助孩子引导孩子, 只一味责怪。
    宋三郎今日要找小孩谈话, 并非只是一本书的事,主要最近一段时间,小孩子的苗头有一点不对头。
    最开始小孩刚学说谎时, 他并没有当一回事儿,还觉得孩子很可爱很有趣, 这大人说谎让人生厌,三岁小孩就不一样,他睁着纯净乌黑的大眼睛同你睁眼说瞎话,长睫毛忽闪忽闪的, 小心思完全藏不住。
    那种你明明知道他在说谎, 他却不知道, 你还要一本正经装作不知道,就很好笑, 谁成想儿子太过聪慧,才不过半年的时间, 说谎的水平让你叹为观止。
    而且小孩似乎尝到了说谎的甜头, 想都不想就开始说谎,这就问题比较严重了, 必须得给他扭转过来。
    宋景辰小孩见势不妙,想要溜。
    “爹爹你忙吧, 辰哥儿出去啦。”
    “辰哥儿等会儿再出去。”宋三郎拉住小孩,“爹爹再问你一次,爹的书本你有没有看到?”
    宋景辰忙摇头,表示自己没有。
    宋三郎肃了神色,他道:“辰哥儿若能确保自己的谎言不被爹爹揭穿你就继续硬撑,倘若不能,你最好老实和爹爹坦白。”
    平时宋三郎再怎么宠爱小孩,真到小孩欠揍的时候,他也会真揍。
    作为父亲光有慈爱绝对不够,你必须得让小孩有敬畏心,孩童其实最会看脸色,他会欺软怕硬。
    在宋三郎看来,软弱的父母最是容易养出逆子,而且是窝里横,跑到外面又软弱窝囊,他本能地学会了欺负父母,却没有能从父母身上获得力量和勇气,他不知道真正的强者是如何对待自己如何对待他人。
    父母在孩子面前自重,孩子在他人面前就会自重。
    宋三郎真的沉下脸色来,宋景辰知道害怕,小孩眨巴眨巴眼,长睫毛忽闪着,不说话了。
    宋三郎平声道:“辰哥儿想好了再跟爹爹说,从现在开始,辰哥儿要为自己说的每一句负责,爹爹若发现你说谎,不会轻饶。”
    宋景辰嘴巴一瘪,就要哭。
    宋三郎不为所动,他道:“现在把你眼泪收回去,装可怜逃避错误的眼泪流多少,爹爹都给你数着,掉一滴打一下。”
    宋景辰知道他爹说到做到,绝不会说笑,忙抬起下巴,用力眨着眼把眼泪吸溜回去。
    宋三郎道:“现在站好了。”
    宋景辰知道他爹的规矩,忙站直小身体。
    惩罚不是目的,你得让他知道挨罚不好受。
    宋三郎问他:“现在爹爹问你,爹爹的书是怎么回事?”
    宋景辰绞弄着手指,支支吾吾不敢说。
    宋三郎:“把你手放下去。”
    宋景辰把小手放到身体两侧。
    宋三郎:“现在你可以回答爹爹的问题。”
    宋景辰用手指指某处。
    宋三郎:“你没有嘴巴吗?”
    宋景辰:“要是爹爹的书被弄坏了,爹爹要打我吗?”
    宋三郎:“那就要看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宋景辰忙道:“辰哥儿是不小心的,但把爹爹的书弄坏的很严重,爹爹不会打我吧。”
    宋三郎:“这跟严重不严重没关系,跟你处理自己错误的方式有关系。”
    宋景辰不解,难道不是弄坏的越严重挨打越厉害吗?
    宋三郎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圣人都不能做到的事,爹爹不能要求你必须做到,但爹爹不允许你错上加错,更不许你为了掩盖一个谎言用无数个谎言来掩饰。”
    “所以,你是不小心闯了祸,爹爹可以原谅你,不过你撒谎掩饰就得要罚,也就是说你本来不用挨打,但你错上加错,就得挨打了。”
    宋景辰想哭,早知道他就先向爹爹承认错误了。
    宋三郎又道:“不要认为犯了错,你只要认个错就万事大吉,爹爹只说不打你,可以原谅你,但你弄坏的东西你要赔给爹爹,这是你为自己的不小心承担的责任。”
    宋三郎对宋景辰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小孩老老实实交代了事情经过。
    原来是小孩看见他爹平时研墨,在家里闲得无聊,他突然想研墨用毛笔画画玩儿,于是学着他爹的样子先往砚台里倒了一点点清水开始磨,结果磨半天不怎成功,小孩不耐烦,认为水不够多,继续往里倒水,不小心倒多了,水从砚台里溢出来,把旁边书本浸湿了。
    小孩一慌,光顾去看砚台了,没注意手里的碗,碗一歪,一碗水全都倒在了书本上。
    古代的纸张不比现在,遇水就透,而且上面的墨汁很容易就糊成一片,从而字迹变得模糊不清。
    宋景辰见闯了祸,第一反应就是不让大人发现,他要把湿掉的书本藏起来,他能想到最保险的办法就是把书偷偷扔到茅厕里,他爹绝对发现不了。
    但他偏不那么做,他听说书的人讲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觉得自己得亲自试试看看对方说的是不是真的。
    小孩想来想去,决定就把书本藏在他爹眼皮子底下——
    于是小孩把书藏在了他爹的书案下面,因为他爹的书案是带抽屉的,且两个抽屉之间有木架隔板,小孩就把书翻开后骑挂在了隔板上。
    也就是说除非宋三郎钻到书案底下,且要仰着头往上看,书本才能被发现。
    本来宋三郎钻到书案底下的可能性就很小,钻到书案底下仰着头往上看的可能性更小了,小孩觉得很安全。
    只是小孩还不懂得什么叫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任你再能算计,在天意面前都只能认输。
    宋三郎的书案收拾的条理分明,他又不是毛躁之人,本来把书本毛笔之类不下心碰下去的可能性极小,只不过家里还有胖虎这货。
    胖虎是幼猫,幼猫的好奇心大到没边,它爪子扒拉着宋三郎的毛笔玩,三扒拉两扒拉给扒拉到桌子边上了,那笔到了桌子边上,胖虎盯了一会儿,最终探出小爪子轻轻一碰,啪叽!毛笔掉地上了。
    小猫和人一样,闯了祸的第一反应是溜,胖虎麻溜蹿出书房了。
    后来宋三郎进来书房,看到毛笔在桌子底下躺着,他俯身去捡,捡完毛笔,头从桌案底下往外探的时候,为了防止被磕到头,瞄了一眼上面,好巧不巧就看到了宋景辰藏的那本书。
    当时他真的吃惊,惊讶小孩的心眼子如此之多,藏的这个位置若非一连串的巧合,他还真得发现不了。
    另外他总觉得小孩故意把书藏他眼皮子底下,隐隐有那么点儿挑衅的意思,大概类似于那种:爹爹,你玩不过我的心理。
    他看到皱皱巴巴的纸张,模糊成一团的字迹,大概心里有数,知道是被水泡过了,这才把小孩拉过来问话。
    事情的前因后果搞清楚了,宋景辰往他爹怀里蹭,又想撒娇逃过,宋三郎拿起桌上的戒尺挡开他,“站着好好说话。”
    宋景辰瞅见他爹手里的戒尺,大眼睛里露出畏惧。
    宋三郎问他:“辰哥儿同爹娘撒谎对不对?”
    宋景辰忙摇摇小脑瓜,“爹爹,辰哥儿做的不对。”
    宋三郎又道:“你可知道为何撒谎不对,尤其是对爹娘撒谎就更加不对?”
    宋景辰想了想道:“因为爹爹和娘亲是最爱辰哥儿的人,不能对最爱自己的人撒谎。”
    宋三郎点点头:“你说的很对,倘若你不希望你最爱的人对你满口谎言,你就不应该欺骗最爱你的人。”
    宋景辰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宋三郎自然能看出儿子心里想什么,他道:“你是不是想问爹爹为何就可以对娘亲撒谎。”
    宋景辰不吭声。
    宋三郎道:“并非任何时候都不可以说谎,是否要选择诚实也要分情况,不过辰哥儿你现在还小,你不具备像爹爹一样的选择分辨能力,所以在没有危急到你自身安全的情况下,爹爹要求你尽量诚实。”
    “没有人会喜欢和谎话连篇的小孩做朋友,辰哥儿自己也不会喜欢自己的朋友经常说谎话,对不对?”
    宋景辰点点头,之前他并不觉得撒谎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听爹爹如此一说,突然间就意识到撒谎很羞耻了。
    开到儿子低下头去,宋三郎知道小孩听进去了,他道:“你可认罚。”
    宋景辰红着眼睛点点头,跪在宋三郎身前,伸出自己两只小肉手来,手心朝上。
    宋三郎又问他:“上次你对爹爹撒谎,爹爹怎么罚你的?”
    宋景辰小声道:“打我手。”
    宋三郎:“打了几下。”
    宋景辰:“爹爹打了我五下。”
    宋三郎:“嗯,你还记着打了你几下,可惜没能让你记住疼,爹还是打得太轻了。”
    “……?” 宋景辰慌了,忙道:“爹爹……”
    宋三郎打断他:“现在你告诉爹爹,你还对大人撒过什么慌,如实告诉爹爹,一件都不许漏掉。”
    宋景辰看看他爹,又看看他爹手上的戒尺,
    宋三郎也不催促他,只要小孩肯对自己坦白,他就可以先把刚才这顿打记在账上。
    宋景辰哇一嗓子哭了,抽泣着把自己曾经说过的谎话老实交代了,宋三郎听着都是些无伤大雅的话,他就说嘛,儿子绝大多数时间都是乖孩子,他正想着呢,就听宋景辰小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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