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自认为没暴露身份, 可却不知自己早已被妖道派去的杀手供了出来。
    妖道常年与谢府保持密切联系,谢府又有他的内应,自是清楚何媪的所有的特征。
    且何媪自有金镯子后,没少炫耀, 想要知道她手上的金镯子是什么样的款式, 更是不难。
    孙氏虽说服自己莫要慌, 可晚间还是睡得不好。
    早间梳妆时,让梳妆婢女把她的憔悴遮仔细些。
    她问起何媪:“二爷今早可有闹脾气?”
    何媪应道:“二爷大抵是心情好, 没有再摔汤药。”
    大概是听到谢衍被人暗杀事, 心里正畅快。
    何媪想着, 不由的看了眼憔悴的主母。心道二爷是高兴了,倒是苦了主母这般忧心。
    听到儿子没有再闹脾气,对孙氏来说, 多少算是有一些宽慰。
    妆整后, 起身欲去陪儿子用朝食。
    才出屋子, 便有婢女喘着气小跑了过来, 神色慌急。
    何媪见状, 训斥道:“这般急急躁躁的,哪里还有半点规矩!?”
    那小婢女被训得缩了缩脖子, 福了福身子,小声说:“主母, 外头有大理寺来的捕快,说是要带何媪回去问话。”
    听到大理寺这几个字的时候,孙氏脑子顿时轰隆隆的, 生怕是自己让人杀谢衍的事暴露了。
    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险些没有控制好而变了脸色,再听到是找何媪的, 她更是惊诧地看向何媪。
    何媪也是一脸懵:“为何找我?”
    婢女摇了摇头,说:“奴婢也不晓得,只是说是协助办案。”
    协助办案,办的是什么案?
    孙氏也是很紧张。
    何媪求助般看向孙氏:“主母,奴婢什么都没做,这大理寺怎就找上了奴婢?”
    孙氏面色颇为僵硬,看向婢女:“去回话,就说没有无缘无故提问官宅妇人的道理,传出去旁人还当是我们谢府犯了事。”
    婢女只能硬着头皮去传话,不稍一会又去而复返,战战兢兢的说:“那捕快说是因我们家大爷被行刺的事,需要向何媪问话。他们可以给谢府一个体面,从后门把人带走。若是主母执意……不愿,大理寺会亲自去请示温公来提人。”
    听到后边的话,何媪顿时面无血色,惶恐地看向自家主子:“主母……”
    到底是做贼心虚,孙氏有一瞬的心慌,但更多的是怒气,她堂堂的右丞夫人,嫡妹又是贵妃,娘家也权势,凭他一个小小的官差也敢威胁她?
    “我便是执意不愿,他还能闯进来抓人不成?哼,笑话,他要去请示便去,我且等着。”
    说罢,便黑着脸转身回了屋子,何媪屏退了其他下人,自己则跟了进去。
    关上房门一转身,扑通地就朝着孙氏跪了下来:“主母,你可不能放任大理寺的人把老妇带走呀!”
    孙氏揉了揉眉心,没什么耐性道:“也没说与你有关,你慌什么?”
    何媪心道虽与她无关,可为何偏偏要提她去问话?
    孙氏看向何媪,说:“若真避无可避,你且闭好嘴,打死都不能这事说出来,不然不只是你,整个谢家与你夫家那边,都难逃。”
    何媪声音发抖:“可老妇打听过了,那接下谢衍案子的,是大理寺素有活阎王之称的林少卿。被他提去问话的人,就算是能从大理寺活着出来,也都会掉一层皮。”
    孙氏立刻抓住何媪双臂,瞪着双目,严声道:“你且想想你的儿女和你的那才刚满月的长孙,若是因此事被牵连,进了牢中,你那年幼的孙儿可还能活得下去?你的女儿又可否能保证不被欺辱?”
    “不管是掉一层皮,还是两层皮,你都不能说!”
    话到最后,孙氏的表情颇为狰狞。
    何媪想到自己的那花容月貌,盼着嫁入好人家的小女儿,还有那才满月,甚是白胖的孙子,眼眶顿时湿润了起来。
    她既怕,可又舍不得儿孙受苦。
    府外陈亭长听到婢女的话,孙氏不肯让他们把人带走,似乎也不惊讶,转身吩咐手下:“速速回大理寺请示少卿大人,可否去温公请得直接进谢府提人的牌票。”
    手下立刻跑了回去。
    陈亭长再安排人在谢府的后门把守着,以防万一。
    不消半个时辰,手下便把提人的牌票给取来了。
    得了牌票,陈亭长丝毫不把谢府的拦阻放在眼里,举着牌票就闯入府中。
    *
    明毓闲来正在厨房做糕点时,买菜回来的红莺才进院子,就唤道:“夫人,夫人?”
    指点着夫人做糕点的春瑛忙擦手,从厨房走了出去:“夫人在厨房。”
    闻言,红莺忙不迭地跑到厨房,兴冲冲的说:“夫人,奴婢今儿个去买菜,听说了关于谢府的事,这事可了不得了!”
    明毓捏着花状的糕点,暼向她:“有多了不得?”
    左右不过是事关孙氏和暗杀谢衍的事。
    红莺面上带着喜意,叨叨道:“今日大理寺的人去谢府要提何媪去问话,可谁成想主母竟不同意把人带走,僵持之下,请来了大理寺卿的牌票,直接闯入把何媪提走了!”
    明毓动作一顿,眼睫微微一垂,眸中带着思索。
    没传孙氏,反倒提了何媪去问话?
    思索片刻,抬眸看向红莺,叮嘱她:“在家里头高兴高兴得了,出了这院子外头,可别这么一副兴奋样,免得叫人说了闲话,抓了话柄。”
    明毓神色淡淡,叫人看不出来她到底有无喜意。
    红莺忙点头:“奴婢省的,所以嘴角一直憋到家中才敢上扬,半点也不敢暴露欣喜之意。”
    昨日才在他们院子外叫嚣的何媪,今日就被带走了,红莺不知有多高兴。
    明毓点了点头,继而道:“旁人若旁敲侧击,你们不要多说,省得惹祸上身。”
    再三嘱咐后,她把手中的一块糕点捏了,无心再做,也就回了房中思索。
    为何会提何媪问话?
    不过,问题倒是不大。只要何媪与谢衍被暗杀的事有所牵连,无论孙氏如何摆脱干系,都会牵扯进来。
    *
    何媪战战兢兢地被带到了大理寺,还未开口说话,手忽然被捏了起来,袖子再被一捋,露出了手腕上戴着的金手镯,正是双头鱼形的活口。
    何媪声音颤抖:“官、官爷这是何意?”
    陈亭长冷冽暼了眼那金手镯,再沉沉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转而对手下道:“把人带去准备,一会全带到少卿大人的办公署前。”
    捕快把人带走时,谢衍正巧从廊下走过,何媪看到他,面色一白,急喊道:“大爷,老妇是冤枉的,你可要为老妇做主呀!”
    谢衍神色清冷寡淡,目不斜视地从旁走过。
    陈亭长朝着谢衍一揖,谢衍轻一颔首便走过。
    陈亭长思索两息,转而朝着谢衍离去的背影道:“谢大人可方便说几句话?”
    谢衍脚步一顿,转身看向他:“陈亭长有何事?”
    陈亭长说:“谢大人似乎不意外在这里看到谢府的仆妇,可是早已经料到了?”
    谢衍闻言,扫了眼被押走的何媪,淡淡收回目光:“昨日与少卿大人说了一些事,虽料到今日会出现谢家的人,但也不知是何媪。”
    他以为先是孙氏,然后妖道的人才会把孙氏身边的何媪推出来。何媪被指认,也能间接证实孙氏与暗杀一事有关。
    却不想,何媪会这么快就被抓拿了。
    陈亭长笑了笑,说:“说来也巧,昨日护送谢大人回去后,听梨花巷的居户提了闹事的事,碰巧听到大人家中发生的事,而那妇人正好与这案子恶徒所供述的妇人吻合,请示过少卿大人,下官便把人提回来问话。”
    原是如此,谢衍道:“陈亭长无须与我交代这些,我说了不再掺和这案子,便不会再掺和。”
    说罢,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陈亭长眉梢微微一挑,避开此案,那便很有可能说明这案子谢家主母脱不了干系。
    *
    谢衍不掺和,却阻挡不了丁胥去偷瞧。
    丁胥看了前头查案后,很快就跑了回来,与正在办公的谢衍道:“方才被抓回来的何媪,被安排与三个身高与身形颇为不同的妇人站到了院子里,都戴上了帷帽,然后衙差把贼寇一个一个押上来指认。”
    谢衍目光未曾抬起,问:“有多少个指认出了何媪?”
    丁胥一副看了场好戏的表情,说:“何媪幸运,四个人中有三个人指认了她。但属下瞧得出来,有一个人是胡乱指认的,所以这何媪还真走运。”
    谢衍把批好的折子放到一旁,又拿了一个折子,漠不关己的说:“确实走运。”
    丁胥又道:“何媪被提进了堂中,属下便没有去瞧了,不过倒是从堂中传出她的声声冤枉,还有大声辩解都未曾见过那些人。”
    妖道派来浑水摸鱼和混淆视听的人,她又怎么可能见过?
    “后边被行了刑,昏厥后被人从堂中拖了出来,地上也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道。这般严刑之下,寻常妇人早招供了,可听观审的人说,她什么都没交代,还是一口咬定是被冤枉的。”
    谢衍手中的笔一顿,继而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也没有在意,说:“少卿大人会有办法让她招供的。”
    林少卿狠厉的手段多了去了,小小后宅妇人,怎可能招架得住?
    丁胥说了话后,便又出去了,可不稍一会,又跑了回来。
    “大人,方才卑职看到林少卿带着陈亭长出了大理寺,也就跟着跑了出去,隐约听到是去谢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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