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付出了足足八百两银子, 才算是有资格进蘼芜的院门。这青楼的格局,前头是招待普通客人的,像是蘼芜这样的花魁娘子, 她有自己的院子,平时根本不出院门,前头等闲都见不到她的身影, 一应起居,跟大家闺秀无甚区别。薛蟠头一次过来, 竟恍惚觉得进了某个大户人家的后院,愈发心痒痒起来。
    结果进了门, 却没见到人,薛蟠顿时就嚷嚷起来:“怎么着, 你们姑娘人呢?我薛大爷可是花了钱的,要是不老老实实出来服侍薛大爷, 看我不砸了你们醉月楼!”
    蘼芜的丫头叫做小蔓, 她连忙说道:“姑娘听说薛大爷来,这会儿正沐浴呢!薛大爷且先等一等, 姑娘准备了一些酒菜,薛大爷先吃两口,姑娘很快就来了!”
    小蔓年纪还小,不过十一二岁,却也是灵秀可爱, 她娇娇软软几句话,再一想到美人入浴的场景,薛蟠骨头都酥了, 忙说道:“好好好,沐浴好啊, 一会儿正好跟薛大爷亲香亲香!”
    小蔓强忍着不适,正常来蘼芜这边的,便是本心里头也是要睡觉,却也不会这般粗俗无礼,起码面上都得摆出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结果怎么如今竟是接待了薛蟠这么个浑人?
    不过,她从小被卖进了醉月楼,早就学乖了,这会儿即便心里腻味,神情却是半点没有破绽,反而笑得很是甜美殷勤,只将薛蟠哄得七荤八素,不知不觉就好几杯酒喝下去了。
    小蔓准备的酒是果酒,入口清甜,叫人以为跟果子露差不多,实际上度数却并不低。小蔓还存了点小心机,专门给薛蟠拿的是比较大的酒杯。
    几杯喝下去之后,薛蟠就有些迷糊,但还记得自己的来意,小蔓虽说也长得不错,但对薛蟠来说,还是嫩了点,他伸手在小蔓脸上摸了一把,感受着那凝脂一般的手感,露出色眯眯的笑,嘴里却是晕乎乎地问道:“你们姑娘怎么还不出来,什么沐浴,不就是洗澡嘛!走,带我过去,我跟你们姑娘一起洗个鸳鸯浴,是这个说法吧!”
    说着,薛蟠就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另一只手还提着酒壶,直接就着壶嘴又喝了两口,脚下踉跄了几下,又催促道:“走,快点,美人,薛大爷来了!”
    小蔓只得推拒:“姑娘马上就来了,薛大爷,您醉了,先坐一会儿,我给薛大爷唱个曲儿,怎么样?”
    薛蟠却是个夯货,直接呸了一口:“你个小丫头片子,唱曲有什么意思,我薛大爷今儿个就是来睡你们姑娘的,快点叫你们姑娘出来!”说着,直接将手里的酒壶砸到了地上,一把就将小蔓推倒,就想要往里头闯。
    里间蘼芜算算时间到了,便披了衣裳出来,这会儿香肩半露,头发也是半干,只是粗粗挽了个发髻,未施什么粉黛,愈发如同出水芙蓉一般,薛蟠一见,就忙不迭要扑过去:“果然是美人,来,跟薛大爷香一个!”他完全将蘼芜当做是楼下那些寻常娼妓了。
    蘼芜强笑道:“薛大爷,咱们先喝杯酒,再说说话,岂不是好!”
    薛蟠顿时急了:“喝什么酒,我已经喝过了!快,咱们对个嘴儿!”
    蘼芜瞧着薛蟠那酒气扑鼻的模样,对坑他一把愈发心安理得起来,面上却是露出慌乱的神色:“薛大爷,您别急,咱们先坐下……”
    薛蟠到现在就抓了个小手,连脸还没亲到,酒劲发作之下,顿时就急了:“别给脸不要脸,薛大爷掏了钱的,再跟薛大爷叽叽歪歪的,别怪我不客气!”
    薛蟠正要强来,就听到外头带着愤怒的声音:“你怎么个不客气法?”
    薛蟠一时没想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这会儿也恼了:“哪来的混账玩意,不识趣的东西,没看见薛大爷在吗?给我滚出去,惹急了我,我认得你,薛大爷的拳头且不认得你!”
    蘼芜露出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口中说道:“陈公子,你先出去吧,回头妾身再与你说话!”
    薛蟠得意起来:“没听见人家说的话,先给我滚出去,薛大爷喝了头汤,说不定心情好,接下来就赏你了!”
    那位陈公子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家也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他祖母是鲁国大长公主,因着是家里的幼子,从小养在鲁国大长公主身边,很是受宠。这样人家出来的孩子,或多或少都有些纨绔习性。
    他也是蘼芜的恩客之一,要不是蘼芜是官妓,他是真的想过给她赎身的,如今瞧见蘼芜被个醉醺醺的粗鲁蠢材纠缠,不免就气恼起来,再一看蘼芜强颜欢笑,美目含泪的模样,只觉她是被强迫的,愈发生出了英雄救美之心,冷笑道:“什么薛大爷,你是谁的大爷?”
    一边小蔓开始助攻,说道:“妈妈说他是荣国府二房的亲戚,又肯出钱,姐姐得罪不起,只得……”
    陈公子一听,就冷笑起来:“你要是荣国府大房的亲戚,我还让你三分,结果是二房的,那也算是荣国府的亲戚吗?不过,我似乎听说过你的名头,听说你在外头胡吹大气,打死过人?”
    小蔓和蘼芜听了,都瑟缩了一下,薛蟠却是得意洋洋起来:“怎么着,怕了吧!怕了就给薛大爷磕两个头,薛大爷就放你一马!”薛蟠浑然没听清楚前头那句话,就听到后面的了。
    陈公子一听,脸色愈发沉了下来:“好个听不懂人话的蠢货,这话换本公子来说才是,老老实实跪下来给本公子磕两个头,再给蘼芜姑娘陪个罪,就可以滚了!有两个臭钱有什么了不起,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薛蟠一听,本来就醉得厉害,这会儿愈发怒火中烧起来:“好你个小白脸,薛大爷就叫你看看,有钱到底多了不起!打死了你,无非就是给点烧埋银子罢了!”说着,就挥舞着拳头冲了上去。
    陈公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被薛蟠一拳头打到了脸上,薛蟠生得高大粗壮,手里很有几分蛮力,一拳就把陈公子给打翻了,陈公子何曾吃过这样的亏,他尖叫起来:“你们都是死人吗?看着我被人打,给我揍他,打死了算我的!一个臭商户,居然敢打我!”陈公子便是出来逛青楼,那也是带了长随的,实际上薛蟠也有,只是他们过来寻欢作乐,总不能叫下人一起跟着。薛蟠对自己大方,对下头人却不算慷慨,因此,只叫随行的家仆跟马夫一起在外头等着。可是陈公子的长随却就在院子门口候着,听到自家公子的声音,立马就往里跑。
    蘼芜忙提着裙子跑过去,将陈公子扶了起来,哭道:“陈公子,你还好吧,都是我不好,连累了公子!”
    陈公子嗅到蘼芜身上女子特有的芬芳,一时间都觉得脸上没那么疼了,甚至有点羞涩起来,他只觉有些口干舌燥,原本那点子迁怒这会儿消失得干干净净,他下意识捏了捏蘼芜的手,嘴里说道:“这怎么能怪你,你也做不得主!”
    薛蟠这会儿见到两人在一起,已经是破防了,怒吼道:“你们这对奸夫□□,你们这是玩薛大爷呢……”他正抄了一张锦墩,就想要砸过来,那边陈公子的两个长随就到了,见状吓了一跳,赶紧上去一个抱住了薛蟠的上半身,另一个直接就是一脚踢了过去。
    薛蟠吃痛,手里的锦墩直接掉在了地上,陈公子瞧见,也是后怕,这会儿见自个的人来了,立马吩咐道:“给我打他的嘴,竟敢在本公子这里充什么大爷!”
    蘼芜摆出一副想要息事宁人的模样,求道:“陈公子,此事不如就此作罢吧,这事传出去,妾身不过是个烟花女子,便是死了也就死了,可万一坏了公子的名声,那妾身就万死难赎其罪了!”
    陈公子听了,安慰道:“蘼芜姑娘,你别怕,一切有我担着!”说着,又嫌恶地看了一眼被一连扇了七八个巴掌,这会儿脸都肿了两圈,嘴里还在那里含糊不清放狠话的薛蟠,呵斥道:“把人拖出去,别脏了蘼芜姑娘的屋子!”
    蘼芜这院子有个后门,直接通往后头的巷子,两个长随跟着陈公子来的次数不少,熟门熟路地将薛蟠从后门拖了出去,又是一阵拳打脚踢,薛蟠也硬气不起来了,只在那里含含糊糊地讨饶。
    “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硬汉子呢,原来也是个脓包!”两个长随待在这烟花之地,却只能喝茶,他们其实也有钱,叫个低档的不是不行,但他们跟着陈公子出来的,自然不能擅离职守,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们一家子都得拿命去填。这会儿将薛蟠狠揍了一顿,两人都是神清气爽起来,对着地上的薛蟠又踢了两脚,冷笑道,“今儿饶你一命,你小子要是有种,就去鲁国大长公主府上找我们哥俩,看我们怎么收拾你!”
    两人施施然走了,薛蟠只觉身上疼得厉害,这会儿天又冷,他外头的皮袍子脱在蘼芜姑娘的院子里头,这会儿躺在阴暗的巷子里,只觉得骨头都冻得疼,当下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准备绕到前头去,找到自家的马车再说!
    他这会儿还醉着,也就是被冷风吹得略清醒了一些,饶是如此,也是绕了半天,才从巷子里头绕了出去,又找了很久,才找到了挂着写着“薛”字气死风灯的马车。
    马夫和薛蟠的长随都在车厢里头睡觉,毕竟,薛蟠一般都要在楼子里过夜的,他们这些下人又无处可去,只能关了车厢门,在马车里头休息。结果睡得正香的时候,就听到“砰砰”捶车厢门的声音,两人顿时火了,骂道:“哪来的遭瘟的家伙,一会儿太爷开了门,你不说出个二五六来,太爷就叫你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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