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不知道闻名亚历山大的船长竟然是米莱的大王子,”拉赫里斯轻笑,语气中含着薄薄的轻蔑,“米莱大王子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乔伊斯吧。”
    克里琴斯暗暗捏了下手心,拱手回道:“王后在我米莱建立政权之初遭奸人所害,王后膝下有一幼子,被迫逃离米莱,于前些年才寻回,但一直不曾公开。”
    顶着巨大的压力,他抬起头,“伯伊船长确实是我米莱大王子,一国血脉岂会儿戏,恳请法老陛下送回我大王子。”
    拉赫里斯唇角微扯,散漫地看向一旁的阿曼特:“我倒是小瞧了你。”
    在他返回底比斯时,便收到消息说行至半途的阿曼特突然脱离了游商的队伍,暗卫一时不察让他给跑了。
    他跟在伯伊身边时间最长,又有些手段,暗卫不敢怠慢,地毯式搜查了半个月都没找到人。
    这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没留下半点痕迹。
    拉赫里斯听闻后没太在意,左右阿伊已经找到,其他人也就无关紧要了。
    只是没想到这人竟然又掉头去了米莱。
    阿曼特不卑不亢地一笑:“阿曼特迟钝,担不起陛下的称赞。”
    在前往亚历山大的路上,他一直在与亚历山大的游商保持联系,一开始他是不确定那个伯伊船长身份的,只是心怀侥幸。
    但是听闻法老拉赫里斯前往亚历山大度过闻风节,而伯伊船长却突然改变原计划,决定提前离开亚历山大,他就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消息传到了他这里时伯伊船长已经启程了,同时还有一则消息是法老拉赫里斯没有参加亚历山大贵族们为他举办的宴席,神色匆忙地离开,紧接着就是法老率众返回底比斯。
    阿曼特当下便知不好。
    他深知陛下也不相信阿伊大人身陨,明晃晃地寻找了阿伊大人许多年,也知道自己身边一直跟着拉赫里斯的眼线。
    伯伊船长的船离港,如果是阿伊大人,拉赫里斯必定会追上去,如果不是阿伊大人,那陛下完全不会这么让当地贵族丢脸,宴席都不参加就走。
    只有一个可能——伯伊船长确实就是阿伊大人,而且已经被拉赫里斯抓住了。
    “阿曼特你怎么穿成这样?”巴拉蒙打量着阿曼特的穿着,略显迟疑。
    阿曼特身上的衣服是米莱的衣服,虽然埃及和米莱互相接壤,气候和习惯差不多,同样喜欢白色服装,但埃及喜欢黄金,而米莱喜欢玉石,很明显的风格差距。
    如今阿曼特又跟在米莱国师身边,难不成阿曼特如今在为米莱效力?
    阿曼特瞥了眼王座上面色阴沉的男人,压住唇角的笑意说:“是的,我如今是米莱大王子身边的亲随。”
    此话一出,有引起一阵哗然。
    朝臣你看我,我看你,毫不掩饰内心的震惊。
    在这朝会上,谁不知道阿曼特是阿伊大祭司的得力助手,打理着阿伊大人名下的财产和暗卫营,虽然名为亲随,但其实地位已经是在场许多人不能及的了。
    这样的人竟然加入了米莱,米莱可真是闭着眼就白捡黄金啊。
    “阿曼特大人,我埃及地大物博,何必屈居在这弹丸小国?”尼克拉什完全无法理解阿曼特的选择。
    作为智囊团中的一人,他和阿曼特的接触极多,明白这人是聪明的,也难怪阿伊大人愿意栽培他,但他竟然选择为一个地图上占地还没有指甲盖大小的国家效力?
    阿曼特微笑:“大王子不凡,能为大王子效力是我阿曼特的幸运。”
    因为临时掉头去米莱,信息的传递有时差,亚历山大的信岗来回奔波,终于是在阿曼特即将离开埃及,抵达米莱时将伯伊船长的画像送到了阿曼特手上。
    跟在阿曼特身边的亲卫发现,阿曼特大人眼眶红了,拿着画像的手颤抖,难掩激动。
    看着画像中男人熟悉的眉眼,阿曼特鼻头发酸,两年,终于让他找到阿伊大人了。
    等到阿曼特情绪稳定下来,亲卫才问出心底的疑虑:“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阿伊大人被带回王宫,陛下必定布下重重封锁,他们是不可能进去抢人的。
    “去米莱,”阿曼特心下愈发坚定,“我有办法。”
    阿伊大人说过,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那就把事情闹大,闹得人尽皆知,自然会有解决事情的人出现。
    想到即将见到久别的阿伊大人,阿曼特心下就激动得难以自已。
    “恳请陛下归还我家伯伊大王子。”阿曼特扶肩,毫不畏惧地对上拉赫里斯的眼。
    拉赫里斯冷冷地看着他,半晌,唇角轻扯:“我不认识什么大王子,这里叫伯伊的只有我埃及的王后。”
    阿曼特面皮抖动了下,差点气笑了。
    在返回底比斯途中,他便接到了王宫送出来的信,巴特巴尔称陛下有立后之意,但他们多方打探,都不曾知晓王后长什么样。
    阿曼特暗暗攥着袖中的纸条,手背因为愤怒而鼓起青筋。
    收到阿伊大人传出来的消息,确认阿伊大人安好,他是狂喜的,但看到阿伊大人被困王宫,他的理智几乎要被怒火焚烧殆尽。
    那可是阿伊大人,如同神明一般的阿伊大人,法老,拉赫里斯他怎么敢?
    “陛下,”阿曼特紧咬牙关,维持着面上的冷静,“无论您承不承认,伯伊王子的身份放在那里,您这般作为,囚禁我米莱王子,就是在破坏两国之间的友好关系,也不怕惹得其他国家笑话。”
    朝会上众人神色略显难看。
    阿曼特这话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威胁,简直是又好笑又好气。
    米莱确实只是一个小国,却关系着埃及的黄金进口,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这特殊的夹缝位置。
    他们固然可以派兵把米莱给打了,但米莱的背后是如今与埃及实力相当,且近年愈发强势的赫梯帝国。
    赫梯又怎么会放任埃及平白拿下这块富饶的沃土,更何况赫梯在政权争夺中的获胜者,下一代储君已经确定下来,正是凶猛好战的二王子。
    攻打米莱的同时,就要做好与赫梯开战的准备。
    但妲伊战役距今不过二三十年,那巨大的疮疤尚未治愈。当年那些战士的孩子才将将长大,他们真的要把这些人再次送上战场吗?
    “陛下……”尼克拉什转头,作为智囊团中一人,他肩负着为陛下分忧和关键时刻警醒的责任,然而他的话才刚刚出口,就被拉赫里斯可怖的神色掐断。
    拉赫里斯眼底翻涌着浓烈的情绪,嘴角压成一条直线,暗金色的眼眸如尖厉的刀一寸寸在阿曼特身上剜过,他看向米莱国师,冷笑出声:“国师便任由他这般挑拨两国的友谊?”
    克里斯琴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他偷觑了眼身边的阿曼特,区区小奴尚且不显惧怕,自己堂堂国师怎能丢了一国威仪。
    他挺直了腰,不叫自己露出半分怯懦:“伯伊确实是我米莱王子,陛下囚禁我大王子也是事实,不止挑拨二字从何而来?”
    稍顿,他看向拉赫里斯,暗暗吸了口气:“不若陛下让伯伊王子出来,咱们当堂对质。”
    拉赫里斯轻慢地扫过殿下二人,不说阿曼特,就克里琴斯都是面色坚定,似乎对自己的说法十分笃定。
    他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这便是阿伊当时去调查米莱王室的原因?
    两年前,他寻着阿伊留下的线索也调查过这件事,加上阿曼特一直在米莱逗留,但事实证明,这两年间阿伊从不曾去过米莱。
    哪怕是知道伯伊船长这个身份去调查他过去的轨迹,也是在红海,地中海范围内的几个国家游走,没有返回米莱的痕迹。
    “伯伊不是米莱的大王子,”拉赫里斯拂袖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两人,“若是再纠缠我的王后,埃及雄狮铁骑从不胆怯畏战。”
    男人身上带着大国君王的威压,多年习武,身躯高大,肌肉分明,不乏悍勇之气,此时话语间的轻蔑和不屑一顾,如同一记耳光,响亮地打在二人脸上。
    克里斯琴面色微白,紧紧咬着牙关,阿曼特早就预料到这种结果,并不感到意外。
    要是一次就把阿伊大人救出来,他反倒会觉得有诈。
    “既然国师前来寻主,犹不死心,”拉赫里斯慢条斯理地挑起唇角,视线落在阿曼特身上,一笑,“一月后我与王后大婚,举国欢庆,各国能人异士齐聚底比斯,也许能找到你们那位大王子。”
    要不是各国使臣赶到底比斯需要时间,他不愿在这等重要的事情上委屈了阿伊,何须这么漫长的等待。
    “来人,护送米莱国师,和……”拉赫里斯顿了下,说:“和他的仆从出宫。”
    克里斯琴还有些不甘心,都已经进宫了,说到这个份上了,却是连阿伊本人都没能见到,这实在是叫人气愤。
    阿曼特却抬手示意:“那国师我们便先行回去吧。”
    克里斯琴看他一眼,憋着一口气,跟着王宫侍卫退出太阳神殿。
    等彻底出了王宫,克里斯琴才不忿开口:“这个法老,竟然人都不肯让我们见一见。”
    他看向阿曼特,“你不是说,阿伊大人是在太阳神殿的内殿吗?他怎么不出来?”
    只要人一出来,事情不就明朗起来了吗?在底比斯谁会不认识阿伊大人。
    内殿和大殿就隔着一道帘子,出个声儿,所有人都会知道人在里面。
    阿曼特笑了笑说:“出来了然后呢?”
    “阿伊大人手中掌握着埃及半壁财富,追随者人才无数,”他的面色微沉,“若是让朝臣知道阿伊大人是米莱大王子,你猜朝臣会帮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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