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陵墓里针落可闻,唯二个还站着的人发现有人没昏迷都先是一愣,随即猛地瞪大了眼。
    “你你,你没昏迷?”阿娜卡大惊失色,他们用的分量完全够这群人睡上一天一夜了,体质弱些的能睡上两天。
    伯伊的面色略显苍白,闻言却是一笑:“差一点。”
    他和伊西不止一次探讨过关于解毒方面的东西,当然他是不懂的,但伊西作为医者,对草药研究颇深,甚至时常自己尝试草药的属性。
    所以伯伊所有的巾子,包括阿曼特和拉赫里斯日常的手巾都是用药水泡过的,可以起到解毒和清神醒脑的效果,只针对气体性质的毒物。
    为了避免巾子上的味道淡了,他们的腰袋里都会放置装着解毒草药的香囊。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世界,他的自我防护就是将自己武装到牙齿。
    进入陵墓时,他有意观察四周,小心谨慎,但还是无法避免地吸入了一些,倒下的时候是真的头晕眼花,四肢虚软,如果不是用巾子捂着,只怕是真就着了道。
    “你知道我要对你下手?”阿娜卡试图抽回手,却发现伯伊抓着匕首的手已经扣在了她的手腕上,鲜血染红了她的腕子,“你怎么知道的?”
    伯伊:“我只是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他不喜欢被动等待,敌人无处不在的感觉,也不可能猜到对手的每一个心思,所以他只能主动出击,给对方创造下手的机会。
    尼贝拉就是这个契机,这人意料之外给了他惊喜,让他的帝王谷之行更加真实可靠。
    事实上,哪怕帝王谷什么东西都没有,他也会走这一趟。
    阿娜卡神色有瞬间的恍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暴露,计划为什么会失败,明明一切都那么顺利。
    “阿娜卡!”瘦小的士兵冲过来想要帮她,但还没跑出两步,旁边的阿曼特就猛地倒抽一口气,然后喘着粗气从半昏迷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他顾不上站起来,率先抽出腰间的匕首抵在阿娜卡的脖颈上:“不要过来,保持距离。”
    半昏迷的状态下,他完全能听到外界的声音,只是大脑还处于混沌的状态,无法控制身体,如今醒来,手指也不受控制地颤着,想要完全恢复还需要一些时间。
    士兵惊骇,下意识停下脚步:“你不要伤害阿娜卡!”
    “你怎么猜到我身上的?”阿娜卡仿佛没有感受到那尖锐的锋芒,“我以为没有人会怀疑我。”
    这么多年,就连王后都被她瞒过去了,为什么阿伊却能看破。
    伯伊缓缓坐起身,因为身体里还有残余的毒物质,只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叫他眼前发黑。
    “因为睡莲,”他说:“你告诉阿曼特比加手臂上是三十瓣睡莲。”
    “这有什么问题吗?”阿娜卡问。
    伯伊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这个数字太有针对性了。”
    睡莲纹身在埃及并不少见,很少有人会对这样的纹身感到好奇。
    诚然,阿娜卡天真活泼的性子,去数舍友手臂上睡莲的花瓣是可以解释的,但涉及到三十这个敏感的数字。
    伯伊听到这个数字时,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三十片花瓣背后的意义,而是刻意,就好像对方非常希望他注意到这个数字。
    而恰好这个数字就有特殊的含义,甚至是一个惊天大秘密。
    意识到这一点后,伯伊顺着这条思路往下走,无比顺畅,包括拉塔巴藏着的秘密,王后的身份,比加的目的。
    仿佛是有人在为他铺路,在引导他每一步路该怎么走。
    对此,伯伊只想说,体验非常糟糕。
    阿娜卡跌坐在地喃喃自语。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但除了透露纹身,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对方猜到王后的身份,同时不让王后察觉。
    “我只是不明白,你和王后之间的关系,”伯伊说,“害她的同时又想救她。”
    阿娜卡定定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仿佛身体里的意识已经飘远。
    成王败寇,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对手,才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你想要这封信?”伯伊举起手里的信,正是梅丽特王后放在木匣子里的那封。
    阿娜卡涣散的瞳仁再次聚焦,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拿信,却被伯伊不慌不忙地抬手躲开。
    她看向伯伊,伯伊嘴角挂着散漫的笑:“这封信里的内容,我相信整个埃及都会想要杀死王后一百次,哦,不是也许是五十万次。”
    同样敏感的数字,让阿娜卡瞳孔骤缩,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微微发颤。
    沉默许久,她才终于出声:“我是西瓦的后代。”
    西瓦,屋卡最后一代国王,奈西公主的哥哥,擅长画画,狩猎,酿酒,唯独不擅治理国家。
    在位期间,最大的诟病是率领军队战到最后,坚决不降,直接导致屋卡灭国,做过最大的功绩是为自己的国家陪葬。
    埃及军队进入都城时,所有的贵族,平民逃的逃,跑的跑,只有他,坐在自己最为喜爱的矮几前,开了自己最得意的一坛酒。
    当时的埃及法老美杜姆走进宫殿时,这位年轻的国王举起手中的剑说:“这是父亲赐予我的王者之剑,王者——无惧,无畏,无敌。”
    遂,自刎以谢天下。
    “我父亲当时同摄政王的侍女一同被送出宫,但在路上失散。”阿娜卡缓缓诉说着自己所知的,当年的纷乱,“他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寻找到奈西公主,这是西瓦的遗愿。”
    那个时候摄政王的侍女已然有孕在身,而父亲尚且年幼,在四下奔逃的人群中被冲散。
    屋卡不是强大的国家,埃及攻打屋卡几乎没花太多的时间,在外游历的奈西公主侥幸躲过一劫,但从此也音讯全无,在那个阶段,也没有人关心她到底在哪儿。
    阿娜卡只见过奈西公主的画像,但在见到梅丽特王后时,却一眼就认了出来。
    昔日的屋卡公主变成了埃及尊贵的王后,阿娜卡对屋卡没有什么感情,但这并不妨碍她感到讽刺。
    “我混在侍女选拔队伍中,”阿娜卡笑了笑,“她一眼就相中我了,让我直接进了芭斯泰特。”
    她很清楚这是外貌带来的便利,哪怕很多人都觉得她更像母亲,但她的嘴巴和父亲一模一样,天生的微笑唇,而父亲继承了西瓦的全部五官特色。
    “你见过拉塔巴了吧?”她问。
    伯伊没有否认,显然对方对比加的关注很多。
    阿娜卡:“信上真的写了妲伊战争吗?”
    “你想看看吗?”伯伊问,手同时搭在了腰袋的位置,只要对方说想,他就能拿出来展示。
    “算了,”阿娜卡说:“我相信梅丽特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
    跟随王后在死牢见到拉塔巴时,她是惊讶的,没想到兜兜转转屋卡王室的人又聚在了一起。
    但更让她震惊的是,王后竟然一手操纵了妲伊战争,用五十万埃及人的性命为屋卡报仇,还有两任法老的性命。
    此后,王后夜夜噩梦,难以入眠,情绪时常会失控,随着年纪愈大,失控也越发严重,做出许多匪夷所思,叫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你可以放过梅丽特吗?”阿娜卡觉得自己是在痴心妄想,但还是想要尝试一下,“贬为平民,奴隶也行,但不要揭穿妲伊的事情。”
    一旦妲伊的事情暴露,梅丽特必死无疑,那可是五十万条人命,埃及人不会放过她的。
    “这个我作不了主。”伯伊淡淡笑了下,“法老已经知道了,而且朝会上也有多位大人提出此事,希望彻查。”
    阿娜卡面如死灰,再无其他言语。
    “如果我再谨慎一点,今天就会不一样吧。”她说,也许杀了阿伊一切就会不一样的吧,毕竟她都放倒这么多卫兵了,阿伊独木难支……
    伯伊瞥了眼躺了一地的卫兵,一个个横七竖八地好不雅观。
    “想都别想,我们可是有备而来的,”阿曼特总算是恢复了,舌头也不发麻,能说话了,“也就看你们是准备用毒烟,不然你以为能这般任你摆布?”
    之所以带麦德查人的卫兵过来,便是为了防止对方直接明着来,带人围剿他们,结果却是毫无反应,直到他们准备离开。
    阿娜卡看看他,又看看没有说话的伯伊,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嘎吱——”几人身后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门口的光,颀长的影子被拉长投射在地面上,也将伯伊笼在了阴影中。
    伯伊眯着眼打量来人。
    “阿伊!”拉赫里斯看到里面的场景瞳孔骤缩,心跳都停了两拍,直到看到柱子旁边的几人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伯伊:“你来干嘛?”
    他的语气很不客气,比起法老这个身份,更像是在指责自己的随侍。
    拉赫里斯大步走过去,单膝跪在他面前:“放心,王宫我安排好了才来的。”
    他垂下眼,视线掠过伯伊的被血染红的掌心,眼皮子一跳:“怎么伤的?”
    跟进来的托德招招手,他身后的人连忙走上前,二话不说把阿娜卡和瘦小士兵给拿下,两人见来了这么多人,自觉无望也不再挣扎。
    解决完这两人,托德开始安排人处理这躺了一地的“尸体”。
    “没事。”伯伊摆手,扯到伤口,勉强止血的伤口迸裂,鲜血立刻又涌了出来,抽痛让他不自觉嘶了一声。
    拉赫里斯眼睫低垂,遮掩住眼底浓重的深色,他抿着唇,小心翼翼地捧起伯伊的手,从腰带中取出止血的药粉撒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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