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府被为围起来的时候, 曹家女眷是惶恐的,当家主母曹夫人斥了好几声,才将如惊弓之鸟的众人强行镇压下去, 她客客气气地着人去外头请了百户进来,又示意多多打点。
    不一会儿, 有个魁梧的男人大步进了正堂, 曹夫人站了起来,行了半礼:“原来是徐百户……百户怎么将我曹府围了起来?”
    见是徐百户, 曹夫人心中安慰不少, 这徐百户与自家老爷关系不错,应当不会为难他们。
    徐百户一拱手,道:“曹夫人莫慌!曹大人牵扯入一桩贪污案中,京中派了钦差来,如今要搜府, 大致就是查查账目, 待查完了无事,我等也就撤了!”
    “上头关照了不得惊扰女眷, 我已经令底下人皮子都绷紧了,曹夫人安心!下官也是奉命行事, 曹夫人莫要见怪!”
    曹夫人听见‘搜府’二字顿时心慌了一拍, 一手紧紧捏着手中的丝帕,又听了后头的话才好了些, 她道:“敢问徐百户,这来的是钦差是哪位大人?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问清了是谁来的, 她也好去打点打点。
    徐百户闻言对着虚空一拱手:“是瑞王爷。”
    当朝只有两位王爷, 一为是宗亲王,早已不问政事, 只管着宗室,另一位就是瑞王爷,当今圣上亲弟,素日便颇具贤名,近日入阁,风头正盛。听到是瑞王爷,曹夫人的心又吊了起来:“这……还有其他大人吗?”
    “自是有的,随行还有御史吴大人、刘大人……”徐百户还未说完,外头便有个婢女一路小跑着进来,看神情很是急切,“不好了夫人!不好了夫人!”
    “住口!”曹夫人当即喝止:“何事喧哗?!”
    婢女勉强才定下了脚步,道:“夫人!门外来了个人,自称是瑞王身边小厮,奉命来协助搜查的!”
    曹夫人霎时看向了徐百户,徐百户只当做恍若未闻一般,曹夫人心道再如何也不能得罪了瑞王的小厮,否则无错也成了有错,她强装镇定:“既是有客到访,还不快快迎进来?这般慌张作什么?徐百户,这次有劳您了!”
    徐百户道:“夫人客气了,下官先行告退!”
    “如意,送一送徐百户。”曹夫人招呼了一声,贴身侍女如意便上前去,引着徐百户出去,到了无人处便将一个厚厚的香囊塞给了徐百户:“百户,这是我们夫人请您和外头的兄弟们喝茶的,请您收下。”
    徐百户伸手接了,下意识捏了捏,见里头扎扎实实的一沓,便拱手谢过了:“曹夫人客气!下官代兄弟们谢过夫人!”
    见他收了,如意心下大定——能收就好,能收说明不是什么大事,真要是要命的事情,这些老狐狸哪里会收这钱?都怕引火烧身。
    待如意回去,恰好见到了三个面容阴柔的少年联袂进来,尤其是为首的那个,唇红齿白,面上带笑,一看就叫人心生好感,见那少年对她笑,如意也下意识笑了笑,随即行了一礼,回到了曹夫人身边。
    那少见进去,只随意行了一礼,偏偏说话轻声细语的:“可是曹夫人当面?奴是王爷身边侍候的,名唤眠鲤,因着兹事体大,为证曹大人清白,内宅也是要搜的,王爷怕外头那群大头兵的不识礼数,惊扰了女眷,特命奴等前来,夫人还请安心。”
    曹夫人彼时还未认出来,待眠鲤一开口,便听出他音色有异,顿时明白了他的身份。她见眠鲤语气颇为温和,料想着这帮子太监最会见风使舵,若不是瑞王爷的意思,哪里会这般客气?
    她这般想着,面上也从容了许多:“有劳大人为我等妇道人家跑这一趟,多有辛苦。”
    “曹夫人客气了。”眠鲤笑了起来,更显得俊俏非凡:“夫人,今日天色不早了,奴也要赶着回去复命,不如现在就办起来吧?”
    曹夫人当即点头:“是,一切都听大人的安排。”
    曹夫人原本当着是走个过场,大不了巡视一番也就罢了,哪想到眠鲤道:“请夫人暂且将大姑娘招至主院暂歇,至于其他女眷,暂且先留在自个儿的屋子里,不要外出走动,会有女护卫看守院门,若是谁随意走动,那就不能怪奴了。”
    “当然,夫人可派一个侍女跟着去看看,也好随时回来给夫人传传信,没得慌了神。”
    曹夫人一顿:“这是何意?”
    “王爷说了,内宅也是要查的。”眠鲤笑道:“先从大姑娘的院子查起,未免冲撞了姑娘,故而先请大姑娘至夫人身边。”
    眠鲤说罢,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唤了一声:“来人。”
    门外进来了四个仪容端庄,头挽宫髻的女子,穿着一色深青的褙子,行礼的动作行云流水,只叫人觉得赏心悦目。眠鲤看似心情不错的模样:“这四位是宫中女官,原是太后伺候的,后来赏给了王爷随侍左右。奴想着女子清誉要紧,不叫那些男人进了姑娘的院子,只叫四位女官领着宫人们进去看一眼便是。”
    曹夫人自然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又是宫中女官,又是伺候太后的,她难道还能说一个不好来?
    “如月,你去看着些。”曹夫人也不与眠鲤太过客气,这些都是要命的东西,有时候不怕人搜,就怕有人将没有的东西硬塞进来,当然要寻个靠得住的人去看着。
    不多时,大姑娘袅袅婷婷地到了主院,曹夫人还未说话,有两个女官便到了大姑娘身前,微微躬身,“请大姑娘随我等到偏房。”
    大姑娘本就惊恐,闻言看向了大夫人:“母亲?!”
    这女儿是曹夫人嫡出的,又是长女,自小娇宠着,曹夫人见状心痛不已,低声问道:“大人,可否叫小妇人陪同?”
    眠鲤颔首,曹夫人便跟着进了偏房,不一会儿就出来了,曹大姑娘眼中含泪,曹夫人不断安慰着她,却无甚不满——这都把府邸给围了,不就是两个女官恭恭敬敬地搜了搜身吗?
    还是宫里有品级的女官,真要论起来,她指不定还得给人行礼。
    女官进来对着眠鲤点了点头,眠鲤笑道:“那就去搜院子吧。”
    女官当即应是,径自出去了,曹夫人看着坐在下首气定神闲喝茶的眠鲤,不可避免的有些焦急,大约是她的目光停留的时间太长,眠鲤抬头看了过来,见她便又笑着说:“夫人莫慌,不过是走个过场。”
    曹夫人也知道,自家女儿的院子,哪怕做亲爹的真贪污受贿,难道还能将账本钱财藏到闺女的院子里去?
    眠鲤不走,曹夫人也只好陪着坐,大约一炷香后,又有侍女大呼小叫地一路奔了过来:“夫人,不好了!夫人不好了!”
    曹夫人只觉得自家老脸都快丢尽了,她看了一眼略微显得有些诧异的眠鲤,喝道:“闭嘴!什么事儿,好好说!”
    侍女急切地说:“夫人,您快去看看吧!宫里来的人在大姑娘院子里放火呢!”
    曹夫人霎时看向了眠鲤,听他慢条斯理地说:“不是放火,是放烟探风,曹夫人安心坐着,这可是为了曹大人的清白!”
    曹夫人只好坐着,没一会儿侍女又急急来报,说是宫人们在大姑娘房间里翻墙倒柜,在外面都能听见里头搬弄的声音,曹夫人看着眠鲤,不敢说什么,只安慰自己道一个院子算什么,哪怕一把火烧干净就烧干净了,难道还差这点银子吗?赶紧把人送走才是正理。
    小半时辰后,女官来报曹大姑娘的院子查完了,侍女也在大夫人耳边说着女官们办事仔细,翻完了东西又将东西归回原位,一切如往日一般。大夫人这才松了口气,问了下一个查谁的院子后主动将人叫了过来扣着,令人去查了。
    这一查,就查到了傍晚,这才将女眷们住的七八个院子查了个干净,什么也没查出来,曹夫人松了一口气,道:“今日天色已晚,大人与几位女官都忙了一天,小妇人心中不安,不如请大人与女官们吃个便饭再走?”
    “多谢夫人。”眠鲤一口应下,曹夫人立刻着人去安排起来。
    原来真是个过场,曹夫人心中大定。用过饭后眠鲤等人便告辞回去休息,却还是留了女护卫在曹家值守,往日里热闹的曹家如今落针可闻,如死一般的寂静。
    曹夫人在自己的院子里也出不去,她强忍着没去书房——哪怕他们搜的仔细又如何?若真能这么简单的翻出来,他们曹家早就完了。
    是夜,曹大人在府衙里用着饭,他镇定自若,瑞王除了刚开始见了一面后就没出现过了,听衙役们唠嗑说是瑞王爷出门玩去了。曹大人想着在对账的吴御史——这才是要真正仔细的人!
    他想着家中,他曹家在淮南经营百余年,哪里是这群御史们能查出来的?他也觉得无事,更为安心。
    翌日里,曹夫人刚醒,就见外头冒着滚滚浓烟,她吓得抱紧了被子,惊恐地道:“可是花园里失火了?”
    如意来报:“夫人,不是的,是那群阉人带着人在园子里放烟,说是要看看有没有密室暗道。”
    曹夫人迟疑了一瞬,随即点了点头:“那就随他们去……阉人这种话以后不可说,万一叫那些人听见了,小心你的小命!”
    如意这才住了嘴,曹夫人想着昨日已经将账房、书房都搜刮一空了,今日也就剩花园,主院,还有前头老爷的住处了,若是无事,想必最快明日围着府邸的人就会退走,她居然还有些快意——查吧,就仔仔细细地查,查完了才好证明他们老爷的清白!日后再也不敢有人胡乱非议了!
    她直接称了病,头痛欲裂,带到一个时辰后才出去,侍女如月过来,脸色极为难看:“夫人,那帮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曹夫人并不放在心上:“哪里过分?卖官鬻爵可不是小案,叫他们查清楚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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