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徐宁没把葵婆的巫术放在心上,除非真能沟通鬼神,否则她平生?不做亏心事, 有什么可?怕的?
    过年才是眼前的第一件大事,徐宁仍旧兴兴头?头?的, 包红封, 包饺子,准备守岁的各种小游戏——当然也包括对应的各种奖励, 赢的人都有彩头?,为此, 半夏等人无不跃跃欲试,就连姜管事都厚着脸皮想来讨杯酒吃,他家?眷都在京城,一个人冷冷清清得多难熬。
    大丫是个懂事的, 跟她娘一样勤快又能干,看见?谁百业缠身, 就忙不迭过去搭把手儿?,因此众人待她的印象倒都不坏。
    徐宁留下她却不是要她为奴为婢, 这么处处使唤人家?, 倒显得她居心不良。
    然而大丫脸上只是默默, “让民女做点事, 民女心里还好过些。”
    否则白吃白住,她自?己过意?不去。
    徐宁也无可?奈何,怜惜这女孩子命途多舛, 好好的怎会遇上这桩冤孽, 因劝道:“你放心,有我在, 葵婆那干人必不敢来找麻烦。”
    大丫脸上仍有不安。
    徐宁知她心系爹娘,于是告诉她,自?己命侍卫暗中监视,倘若葵婆或者汪太守意?图对阿庆嫂一家?不利,她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其实?,徐宁倒盼着那边能快点动手,好叫她能揪住汪云海的小辫子,否则这样没头?没脑,她亦不好发?难。
    然则,汪云海似乎深谙敌不动我不动的道理,迟迟未见?消息,这让徐宁怀疑自?己是否高估了他们,可?能鼠辈天生?胆小,轻轻一吓就退缩了?
    直至除夕,徐宁召集众人热火朝天煮饺子呢,还特意?在其中几枚包上铜钱,吃到铜钱的人明年将有好运——半夏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在铜钱穿孔处绑上细细的棉线,如此好运只她一人独享,殊不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红芍早偷偷将线剪断,到时候吃着咯牙可?别怪她!
    徐宁唯有默默祝祷,希望没哪个傻子给囫囵吞下去,这时候没外科手术,噎死了可?别怪她。
    葵婆一行正是在这时找上门来。
    徐宁听见?笃笃的敲门声,心下便已知其然,挽着齐恒胳膊娇声道:“怕是来要债的,殿下陪我出去看看吧。”
    齐恒知她故意?行下马威,也只能由她。
    门打开,赫然是一帮浓墨重彩的土著,为首的正是葵婆,额头?点着朱砂印,两颊用油彩画出诡异莫测的图案,瞧着很?是瘆人。
    徐宁吃准了这巫婆是在装神弄鬼,自?然不会怕她,只礼貌问道:“您有何事?”
    鉴于葵婆在此地颇有声望,体面还是要给。
    葵婆一改先?前慈眉善目之态,眼神极其凌厉,仿佛真叫山神的使者给附体了,往里头?遥遥一指,大喝道:“宋家?女子何在?”
    徐宁瞥向一旁的汪云海。
    汪云海乃此地父母官,想来是无须毕恭毕敬,然而此刻对着葵婆却是卑躬屈膝、极尽点头?哈腰之能事——连他都如此作态,民众对山神的信奉自?然更进一层。
    汪云海对静王夫妻亦很?是客气,“听说宋家?的大姑娘跑到这地方来了,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话说得很?巧妙,是大丫自?己跑来的,而非徐宁蓄意?收留,暗示她可?以撇清干系。
    徐宁冷笑,“原来如此,太守大人竟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没答是,也没答不是,反而将矛头?对准汪云海身上,叫汪云海心里一咯噔,人人都对蜀中大巫深信不疑,怎么王妃却跟视而不见?似的,难道已看穿他算计?
    便是汪云海自?己,也没法说是纯然的唯物主义?者,葵婆在他眼里虽算不上无量神佛,但还是很?厉害的。
    正因如此也不能违拗。
    当下赔笑道:“王妃折煞微臣了,不过事关重大,微臣不能不陪着走一趟,若真有何误会立刻澄清了也好。”
    自?甘为葵婆附庸,意?思献祭并?非他所主导,乃本地山民的共同愿望。
    徐宁望着天,“即便我说没有,大人也不信罢,是不是还得将王府翻过来搜查?”
    这别院本是汪云海的底盘,徐宁反客为主,他竟也不着恼,仍旧颤巍巍道:“王妃还请行个方便……”
    葵婆却大马金刀往前一站,“如此,说不得得罪了。”
    居然真要进里搜查——明明面前就有好几个官,这老虔婆脸上殊无畏色,仿佛为山神效忠,一下子让她胆子都变大了似的。
    汪云海搓着手,臊眉耷眼努力圆场,“有话好好说,两位又何必动气……”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演技可?真精致。
    徐宁冷笑连连,说什么她都不会将大丫交出去,齐恒却上前一步开口道:“没错,宋姑娘就在此地,不知您找她有何事?”
    很?好,他的意思竟是要当面拆穿,徐宁索性退后,让夫君跟他们对峙去。
    汪云海也不意?静王殿下这般直白,踌躇片刻,还是坦诚道:“是要许配给山神。”
    齐恒冰冷的目光向他袭来,“哦,你身为巴郡太守,理应知道本朝早已废除人祭,怎么还明知故犯?”
    汪云海涨红了脸,一个个就会拣软柿子捏,嗫喏道:“殿下有所不知,正是为了本地安泰,才不得不如此。”
    身后那些涂着油彩的村民神情静默而肃穆,可?见?默认了汪云海的说法。
    齐恒轻嗤一声,拖长音调,“这般说来,若不照办,山神就会开罪于民,这是神佛还是妖魔?”
    葵婆脸上隐隐有怒气攒聚,竟敢如此亵渎她敬仰的神明!
    汪云海则飞快摆了摆手,悄悄道:“殿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东西可?是有灵的。”
    齐恒倏然无惧,态度清朗,“若真有灵,尽管来找本王麻烦,本王何畏之有?”
    至此,汪云海也无法,讪讪向葵婆道:“大巫,您看……”
    葵婆扭身转头?就走。
    徐宁忽道:“等一等。”
    汪云海以为她要将人交出来了,眼中异色闪烁,岂料徐宁端出的却是一盘白生?生?的水饺,想是刚从锅里捞出来的,鲜灵可?爱。
    她含笑道:“大过年的,来者是客,吃点东西再?走罢。”
    伸手不打笑脸人,在汪云海的眼色下,葵婆板着脸抓起一枚,然而才咬下便闻嘎嘣一声,她面色古怪的缓缓取出,原来是枚铜钱。
    徐宁笑得前仰后合,“听闻大巫精通卜算,怎的连里头?包有铜钱都预知不到,让您受惊了。罢了,此物能带来好运,保佑您来年身体健康、顺遂无忧。”
    葵婆原本枣红色的面皮黑成?紫酱颜色,怒气冲冲拂袖而去,显然这下子丢脸不小。
    徐宁随便一试就叫她露馅,却还假借开玩笑之名?,让人发?作不得,只汪云海心下愈发?警惕,除去静王夫妻之心也更深了些。
    徐宁再?转向他,已是面无表情,“我不知大人是真正无辜还是狼狈为奸,可?若想找宋家?泄愤,就休怪殿下与我不顾情面。”
    这是提醒他不许找阿庆嫂麻烦。
    汪云海除了说好还能有何办法?来时气势汹汹,去时抱头?鼠窜,像极了落水狗。
    徐宁松口气,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孬种,也不难对付嘛。
    转头?对众人道:“愣着作甚?还不快准备酒菜,待会儿?得守岁呢。”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忙忙置办筵席去,这回的步伐却轻快多了。
    齐恒捏紧她的手,“饺子还有吗?”
    贪吃鬼,早说是肚饿,她会不给他留?徐宁娇嗔地瞪他一眼,“有,不过是生?的,得现煮。”
    齐恒思索一阵,“要包铜钱的。”
    凭什么不给他赐福,他也想接接好运——不是山神,而是她的祝福。
    徐宁扑哧一乐。
    一顿年夜饭其乐融融结束,徐宁也没忘记差人到外头?打听,怕葵婆抓不到祭品,又找其他女孩子代替。
    但一直到家?家?户户燃起爆竹声,后山依旧静悄悄的,汪云海更是早就回了太守府抱着温香软玉入睡,莫非这顿正面刚起作用了?可?汪云海会如此容易认栽吗?
    不但徐宁满头?雾水,齐恒也想不明白,他那番话本有激怒对面的意?思,可?汪云海真个退缩了,反而破坏他的计划,如此,也只能继续僵持下去。
    阿庆嫂来将大丫接回,献祭的日子已经过去,她的女儿?已安然无恙,不愿再?给王妃添麻烦。
    徐宁倒不介意?身边多个人,直言大丫若是喜欢,再?多住阵子也行。
    阿庆嫂连连摆手,“算了,她不懂规矩,何必留在府里添乱,等我回去教?好她再?说。”
    徐宁不能阻止人家?骨肉团聚,只得撒手,只阿庆嫂眉梢流露出的些许愧怍令她深感迷惑,似乎不止是单纯的打扰那么简单。
    但很?快,徐宁就明白了。
    开春后,一场凶险万分的瘴疠蔓延开来,起初不过是上山打猎的猎户,然此瘴疠的感染极强,渐渐的,身边接触者相继倒下,凡是中招者,无不突发?高热昏迷难醒,身上长满又红又大的毒疮,甚至口吐白沫,看着甚是骇人。
    就连最好的大夫都对此束手无策,而葵婆则是讳莫如深,只道天意?难测,连她也无法可?想。
    很?容易使人联想到错过的那场献祭,毫无疑问,这是山神发?怒了。
    半夏现在出门买菜都得乔装打扮,还得专挑清晨人少的时候,因为真的会被扔臭鸡蛋!
    额头?现在还有老大个包呢!红芍举着个剥了壳的热鸡蛋在她脸上滚来滚去,听她絮絮埋怨,“这些没脑子的蠢材,居然怪到主子头?上,说是您害得山神成?不了亲,山神才会降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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