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碍着宾客众多, 加之林家备着贺礼前来,伸手不打笑脸人,徐宁早命人将这多嘴多舌的老婆子撵出去了。
    人家安排座位, 要她操什么心,由?着她在这里喧宾夺主?但同时徐宁也很清楚, 永宁侯夫人所?言恐怕道出了在场某些人的心声, 她的出身在那里,是改变不了的, 原本当王妃也就罢了,有杨九儿这个垫底, 也不算太出格,可齐恒眼看着要成为太子,而?她也将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难怪这些自命不凡的夫人们接受不了呢。
    永宁侯夫人无非比她们更有胆色、敢于?直言罢了。
    徐宁冷笑道:“百善孝为先,夫人是要本王妃将孝道弃之不顾么?”
    永宁侯夫人道:“臣妇岂敢, 可您的嫡母在这儿,也不见王妃嘘寒问暖半句, 倒对一个妾室关怀备至,恕臣妇直言, 您有些尊卑颠倒啊。”
    也多亏今上未立继后?, 倘皇后?尚在, 徐宁敢将温贵妃置于?皇后?之前, 抽她一顿嘴巴子都算轻的。
    王氏下意识直了直脊背,没错,就算三丫头不是她亲生的, 对她未免太怠慢了点, 哪家嫡母须受这等?闲气?好歹她也是代表伯府脸面来的呀。
    看着永宁侯夫人有恃无恐的模样,徐宁现在就想抽她几个耳刮子, 再把热汤热饭浇她脸上。
    理智让徐宁勉强按捺住了,她不能?在这时候动怒,反而?着了对方的道,坐实了家教不善,待要继续分?说,温贵妃已然循声而?来,
    “本宫当是谁在此狺狺狂吠,原是林夫人,许久不见。”
    永宁侯夫人见了她便不自在,虽不知温贵妃是如何办到的,可娇儿的的确确是在家里中的毒,头发掉了大半,脸上还长出红斑,若非如此,她也不至于?硬着头皮取消婚事——莫非连侯府也有温氏安排的人手,还是被她买通了?
    想到睡里梦里都有人监视,永宁侯夫人便仿佛脖子被人掐住似的,喘不过?气来。
    这会儿众人已齐齐起身施礼,连王氏也举杯相迎,唯独永宁侯夫人尚未反应过?来,怔怔坐着。
    温贵妃当然不会同她客气,“来人,林夫人藐视王法,目无尊上,拖出去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她可不怕打搅宾客们的兴致,本就是杀鸡儆猴——胡嫔一倒,就有不少流言说她密谋害了胡氏,意欲扶自家儿子上位,如今温贵妃干脆将流言坐实了,横竖陈皇贵妃是位佛爷,她若不拿出点威势来,宫里得乱成什么样?胡氏行事尽管跋扈,她那套也自有用处。
    永宁侯夫人来不及分?辩便被堵上嘴带走?,众人看在眼里,皆有些凛凛。
    温贵妃淡淡道:“我生平最见不得这等?糊涂人,身为妾室就该妄自菲薄卑躬屈膝?照她的意思,本宫也不配跟诸位王妃同席,你们以为呢?”
    众人齐齐欠身,“臣妇不敢。”
    吴王妃忙里偷闲跟徐宁对了个眼色,十分?无奈,就算要给下马威,也别拿她们扎筏子呀,她得罪谁了?
    徐宁给她多敬了杯酒以示抚慰,心下对婆婆这出刮目相看,不管温贵妃是否意在帮她撑腰,总之她有种见到盖世豪侠的既视感,原来被人保护的滋味如此美?妙啊。
    愈发觉得嫁给齐恒是件幸事了——咳咳,她可不是为了他娘才嫁他的。
    虽多了点小小插曲,过?后?筵席的气氛仍十分?融洽,不过?众人言辞更谨慎了些,等?到贵妃离开,方才有所?放松。官大一级压死人,这话?真不是编的。
    而?徐宁则故意把阿笨抱出来游行一圈,好让这些夫人们再出点血,尤其永宁侯夫人,她挨了打也不敢走?,到底贵妃尚未发话?呢,少不得忍着疼等?筵席结束。
    她给的见面礼是其余人的两倍——还算识相。
    徐宁特特道:“夫人可要亲自抱抱他?”
    永宁侯夫人屁股上皮开肉绽如针刺一般,光坐下便疼得钻心,更别说怀里再背个重物了。
    然而?徐宁如此要求,她亦不敢不应,忍着疼正欲接过?,徐宁却又将手收回去,“玩笑而?已,夫人切勿介意。”
    她可不敢让生人抱,万一摔着可怎么好?
    永宁侯夫人目眦欲裂,居然如此耍弄自己!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猛灌了两口酒方才作罢,王氏好心提醒道:“伤口未愈,不宜饮酒的。”
    永宁侯夫人懒怠理她,方才怎么不说?活该被人作践。当正妻当成这般德行,她也算大开眼界,换林家,哪个姨娘庶女见了她不是战战兢兢服服帖帖,敢要她的强,也得看有无本事!
    偏偏今日碰上刺头儿,永宁侯夫人只能自认倒霉,宴席方散,便忙不迭告退,再不抓紧回去敷药,血肉都得粘在衣裙上,更是钻心。
    杜姨娘一顿饭吃得提心吊胆,压根尝不出滋味如何,这会儿也得空同徐宁辞别,女儿坐完月子,她这当娘的也该功成身退,再留下来可真就不合规矩了,况且,她也有点挂念枫哥儿——虽是老爷寄养在她膝下,可杜氏为人忠厚,着实当半个亲生子来疼。
    徐宁对母亲着实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方才林夫人就差指着她鼻子骂,她却跟没事人似的,还一副对方很有道理的样子,难道就甘心守着贱妾本分?,让人看扁么?
    但,杜氏所受的教养如此,在她那套理念里,天理伦常自有规程,妾室合该尊敬主母,子女合该孝顺父母,若非姜管事糊涂,她本来也不该跟太太比邻而坐的。
    好在已是时过境迁,她权当没这回事,谅来太太宽宏大量,不会与她计较。
    徐宁无奈,只能?尊重母亲意愿。
    齐恒招呼完宾客过?来时,便见徐宁站在晚风下一脸落寞,“怎么了?”
    “没什么。”徐宁摇头,将怀中襁褓裹得更紧些,以免阿笨着凉。
    方才一刹那,她几乎自暴自弃,想着自己这般兢兢业业、百般经营为的什么,难道出人头地也是错?
    好在,阿笨的啼哭让她清醒,她不能?改变别人,唯有坚持自己,这是她的道。
    她一定会走?下去。
    齐恒拨了拨儿子颈间?的长命锁,失笑道:“怪道难受哩,脖子上挂这么些东西?,怎不累赘得慌?”
    一一替他解下,果然阿笨停止手舞足蹈,陷入舒服的安眠中。
    徐宁没对他解释前因后?果,只说宾客们太过?热情,迫不及待要送东西?。
    齐恒听见自家崽子如此招人喜爱,愈发眉眼弯弯,“挺好,到时候百日宴再请她们过?来,省得牵肠挂肚。”
    徐宁眼角抽了抽,满月、百日、周岁,这么频繁地敛财,她们静王府真要成为人民公敌了。
    徐馨歇了小半天工夫,总算感觉舒坦了些。常山背地吐槽,一大半是心理作用,毕竟手背上连点皮都没蹭破,哪就这般严重了?
    徐宁请她不妨小住两日,徐馨婉言谢绝,王府里规矩大,她可住不惯,再则,要知道妹夫以前是同她定亲的,这么朝夕相对,万一旧情复燃可怎么好?她可不想文思远有何误会。
    徐宁将自恋之语悉数从耳边过?滤出去,听多了感觉思想都受污染,果然她跟嫡姐就不是一路人。
    人家不愿意她也懒得强留,只从宾客们送的贺礼里拣了几样山参茯苓之类让徐馨捎回去,聊表诚意,徐馨欣然笑纳,怀孕最需要补充营养,省得她另外?再买补品。
    徐宁看着她塞了个皮球般的硕大肚腹,很怀疑照这样补给下去,徐馨的孩子还能?否平安生下,阿弥陀佛,惟愿老天保佑。
    诚意伯从王氏那里听闻永宁侯夫人受罚经过?——当然王氏本意还是吐露自己所?受的委屈,与她什么相干,还白?白?受顿排揎,贵妃话?里句句指桑骂槐,她这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
    诚意伯没好气,“谁叫你一声不吭的?在外?你跟杜姨娘是一家子,人家明着挑衅,你脸上难道好看?就该骂回去才是。”
    但凡王氏肯出来圆场,说是自己主动邀杜姨娘上座的,也就化干戈为玉帛,何至于?闹成僵局?
    王氏委委屈屈道:“那,人家也没说错呀……”
    本来在伯府就没这样规矩,凭什么到了王府得破例,就为杜氏养了个王妃女儿?她生了个举人也没到处揽功哩!
    诚意伯对老妻的智商彻底服气了,鸡同鸭讲还是省点力气,自个儿却抽空来徐宁跟前,表示他跟徐宁是同仇敌忾的,如有必要,不介意多骂几遍永宁侯夫人。
    徐宁道:“不必了,父亲的心意我已明白?,此事便到此为止罢。”
    便宜爹的道德准则十分?灵活,哪里有好处哪里便肯钻营。今日是徐宁为王妃,他自然愿意捧着杜氏跟老妻平起平坐,可若当初婚书未改,仍旧是徐馨嫁过?来,只怕他就该帮王氏把杜姨娘踩到脚底了。
    正因徐宁看得清楚,才无话?可说。父女之情就省省罢,她宁愿谈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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